《笑望明月(又名:对月而笑)》分卷阅读5

    「你想去感化院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

    路彦咳得眼中泛泪,抬起头来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站在灌木丛的彼端,年约二十岁,身着二手衣裤般的牛仔裤和蓝底缀有白线的夹克,精短的头发是金色的。他似乎在嚼口香糖,嘴角发出咀嚼的声音。

    「喂,看你们的制服,是鸟谷二中的吧?」

    长尾对男人的询问微微点头。大概是对突然出现的男人充满警戒,长尾目露凶光。

    「大概是两个礼拜前,你们国中有个女生自杀了,对吧?她叫齐藤仁美。你们知不知道有谁跟她比较要好?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没关系。」

    香西和宫田互看一眼,不解地歪着头。

    「倒在那边的小鬼,你知不知道?」

    路彦缓缓地站起来,腹部和背部等被长尾踢过的地方都阵阵发疼。他察觉到男人的目光饱含露骨和无礼,不禁在意起男人究竟在看什么。然后,当他发现男人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的胯下时,不禁慌乱地弯起背脊,用双手挡住胯下。瞬间,男人爆笑出声。

    「你是男的啊。」

    看到路彦点头,男人这次指着长尾等人捧腹大笑。

    「你们连男人也要上啊?他有老二,你们竟然还硬得起来。你们只要有洞可以插就好吗?真是一群鲁莽的傻子。还是说你们是同性恋?」

    长尾的脸涨得通红。男人似乎觉得自己说中了,不断叫着「同性恋、同性恋」,一个人笑得肩膀不住颤动。

    「滚开,白痴!」

    长尾朝男人大吼之后,又泄愤似地踹路彦一脚。

    「喂!」

    男人低哑的声音让长尾吓到背脊不住打颤。刚才还笑个不停的脸庞丕变,瞪视长尾的目光有一种令人慑服的魄力。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他沉着声缓缓开口,那种眼神、措辞、态度……这个男人说不定是流氓。血色倏地从长尾脸上退去。男人在牛仔裤后方的口袋翻找,掏出某样东西,「喀嚓」一声弹跳出刀刃。

    「要不要我现在干掉你们,让你们那张嘴再也说不出这种嚣张的话?」

    香西「哇」地大叫,拔腿就跑。长尾和宫田也惊慌失措地狂奔而去。灌木丛里只剩下路彦和那个男人。

    路彦不想和流氓扯上关系,也想像长尾等人一样逃跑,可是他没穿内裤,甚至连想站起来都做不到。男人手里拿着刀,越过灌木丛。路彦双手抱住头,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蹲在他面前,不解地歪着头。

    「你在道什么歉啊?」

    「请、请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男人「唉」地嘟囔一声后,将刀子折叠起来,收进口袋里。路彦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覆盖住头的双手。

    「你国一吗?」

    男人打量着他的脸,路彦摇摇头。

    「国二吗?」

    路彦微微点头。

    「和你在一起的那群人是你的学长吗?」

    路彦又摇头,男人「哦」了一声。

    「你那么瘦又那么矮,在看到你的老二之前,我还以为你是女人咧!」

    男人抓住路彦的手腕,强硬地拉高他的双手,然后仔细观察他的胯下。

    「连包皮都还没剥落,根本是个小鬼!」

    路彦挥开男人的手,挡住自己的胯下,连耳根子都羞得通红。男人见状笑出声。

    「你的制服裤子怎么了?」

    「……被、被、被丢到……」

    男人眯起眼,皱起眉头。

    「你咕哝些什么啊!我听不见!」

    「被、被丢到水池里。」

    那是一座有埠头的大水池,可是路彦不晓得制服裤被扔到哪一带。

    「真拿你没办法。」

    男人喃喃地站起来。

    「你就光着老二回去吧。」

    「我、我不要!」

    「不要个屁!我不知道你是和他们打架还是被欺负,总之你会被他们打着玩,都是因为你太弱了!如果不想再像这样悲惨地光着老二,就要抱持着「妈的,下次绝对不会输给你们」的心态!」

    「我绝对不要这样回家!借我手机,我打电话给妈妈,请她帮我拿裤子和内裤过来……」

    瞬间,他的脸颊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在他意识到自己被人掌掴之前,另一边的脸颊也被打了一记耳光。

    「你这没种的混帐!」

    男人在他耳边咒骂一声后越过灌木丛,转眼间那道背影变得越来越遥远。路彦呆愣在原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差点就要死了,还遇到这么悲惨的事,男人却不肯出手救他。

    他被拋弃了,孤寂的心情让他忍不住流下眼泪。路彦蜷缩成一团,像只小狗似地嗷嗷哭泣。好冷,身体不断打寒颤,他说不定会这样冻死。

    路彦一个人在灌木丛里约莫过了三十分钟,被来公园巡逻的警察救走。他被带到附近的派出所,身上包裹毛毯、喝着热牛奶时,母亲神色仓皇地跑进来。她紧紧拥抱儿子,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路彦对警察和母亲谎称,自己从补习班回家时,被一名陌生男子袭击。当被问到「对方长得怎么样」时,他便描述金发流氓的容貌。

    他们花费一个小时完成报案,好不容易才离开派出所,路彦又被忧心他伤势的母亲带到医院检查。因为那间医院是父亲的职场,所以即使不是看诊时间,仍特别为他治疗。要治好全身的挫伤,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虽然他被人像沙包一样殴打,不过幸好没有骨折。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进入浴室前,他从洗手台的镜子看到自己的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看来伤势不轻。其中最醒目的,莫过于残留在脖子上的手指形状淤血。回想起自己差点丧命的事,直到现在他还是会忍不住打颤。

    长尾等人的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或许向人倾诉后,他会觉得好过一些。虽然心里曾闪过这个念头,但是即使他说自己被长尾等人殴打,那些家伙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坦承自己的罪行。尽管他全身都是淤血,可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些淤血是被长尾踹出来的。

    即使供出那三人的名字,说自己身上的伤是他们造成的,但如果没有证据,事件便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事后只会招致他们的怨恨,他们对他的虐待也可能会变本加厉。与其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不如相安无事地忍耐一个月,接着二年级就会结束了。升上三年级,便是他梦寐以求的重新分班。

    路彦躺在床上,被踢打的腹部和后背都阵阵作痛。他明天不想去学校,不想见长尾,也不想看到他的脸。长尾一定会对他说些什么。

    要是长尾死掉就好了。比方说在火灾中烧死、被歹徒刺杀,或是被人推落月台。如果没有长尾,他就不用受这些折磨。路彦的脑海、心里都是一片深沉的黑暗,这些黑暗是长尾的存在所造成的。

    或许自己会下地狱。可是他去的那个地狱,应该会比长尾和其他人去的地狱还要好一些吧。

    ◇◆◇

    二月结束的那一天,放在教室一隅的齐藤桌子也被收起。这么一来,除了记忆之外,齐藤的存在再无栖身之所。

    八点二十分,早上班会开始的五分钟前,路彦一如往常地来到学校。他和坐在自己前一排的同学四目相接,对她说「早安」时,对方却一脸嫌恶地转过头看向黑板,完全没有搭理他,接着便和旁边的女生窃窃私语。

    「一大早就被加纳打招呼,真倒楣!」

    他只是简单打声招呼而已,却被人说了很过分的话,让他觉得很伤心。那是没有显露出来的心伤,而且越来越深。

    约莫十天前,自从被长尾殴打之后,班上同学就开始疏远路彦。他们故意用路彦听得到的声音,说他很阴沉、感觉很惹人厌。他是继齐藤之后的新标的,推荐者一定是长尾等人。

    每次听到笑声,他都会觉得同学们好像在嘲笑自己;如果有人压低音量说话,他便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说自己的坏话。他从以前就知道,这是一群糟透的同班同学。他无法相信任何人。每个人都是伪善者、都是骗子。

    希望三月赶快结束。这么一来,就可以跟这些人永别,他也无须再去胡思乱想很多事情。

    铃声响起,导师走进教室,早上的班会马上要开始,这让路彦松一口气。只要班会或课堂开始,窃窃私语便会减少,肆无忌惮的恶言也会变少,他的被害妄想可以小歇一阵子——直到下一次休息为止。

    ◇◆◇

    这一天冷得刺骨,从早上开始雨就没有停过。路彦撑着蓝色的雨伞,快步走在车站前的大马路上。

    打从一走出学校正门,长尾等人便一直尾随在后。不管他加快或是放慢速度,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没有改变,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弯过那个转角就可以看到补习班所在的大楼,长尾等人一定不敢追进大楼里。可是,距离入口只差几步的地方,有人唤了他的名字。

    「一起玩吧,加纳。」

    路彦缓缓回过头,看到长尾对他笑得很灿烂。对方已经两个礼拜没有找过自己。见路彦迟迟没有回应,长尾冷不防地踢一下球鞋。

    「你最近很孤僻哦,一放学就马上回家。」

    「……因、因为我要补习。」

    「你就算没有念书,头脑也很聪明吧?不用那么认真,随便念一下就好啦。今天陪陪我们吧。」

    公园里那段痛苦又羞耻的记忆在路彦的脑海中苏醒。不知道长尾这次又会对自已做出什么事,路彦全身警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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