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分卷阅读21

    “别动。”弗恩对他说。路克斯的样子很可怕,弗恩真怕他忽然之间死于虚弱。

    “要是你非要逞能,我就打晕你。”弗恩说,“我已经打晕了两个,不在乎多一个。”

    路克斯笑了,他还有力气笑,弗恩的恐惧感像潮水一样退去,目光又恢复了沉稳。他把路克斯送回巴伦克的家,中途路克斯在他背上昏迷了。走在街上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但弗恩旁若无人地走过。

    安顿好路克斯之后,他又重新折返树林,挨个把昏迷不醒的凯勒和芬克送到警局门口。

    老沃伦在不断的敲门声中被惊醒,匆匆忙忙地戴起老花镜过来开门。

    “你好,沃伦警官。”

    “你好,有事吗?”

    弗恩把只开了一道缝的玻璃门整个推开,抓着凯勒和芬克的衣领拖进来。

    “牢房在哪?”

    “在里面。”老沃伦一脸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你想干什么?”

    “把他们关起来。”

    “他们犯了什么错?你打了他们?”

    弗恩没有回答,拖着两个沉重的家伙找到警局里的牢房。牢门锁着,他对沃伦看了一眼,老沃伦立刻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但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之后,沃伦警官才忽然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语调严厉起来。他说:“你必须告诉我他们干了什么?小镇是我管辖的地方。”

    “警长。”弗恩说,“如果你看不到罪恶在哪里发生,以后我会提醒你。”

    老沃伦满是皱纹的脸涨红了。弗恩把凯勒和芬克分开关,搬来椅子把他们铐在座位上。为了安全起见,他给芬克蒙上眼罩,塞住耳朵,这样他在看不见又听不到的情况下就没法找到目标对别人的脑子动手脚了。

    弗恩把凯勒弄醒。凯勒睁开眼睛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折磨路克斯的那段时间,连续三次的撞击让他脑子里的记忆少了一截。头部传来的疼痛不是芬克制造出来的假象,伤口的血有一部分凝固了,还有一部分仍在往下流,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直到发现弗恩就在眼前看着他,凯勒才真正恢复了神志,从喉咙里冒出一句难听的粗话。

    “你把我关起来了,干得好。”他说,“沃伦,你也觉得我应该被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关起来?”

    沃伦警官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征询过他的意见。

    弗恩说:“凯勒,我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但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找到他,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一个可怕的答案,只是希望不是这样,他不想看到太丑恶的人心。

    凯勒笑起来:“我不会杀他,如果他死了,不知道又会有哪个杀人狂闯进来。可我也不会放任他在外面逍遥自在,吃个午饭,看一场小电影。”他的嘴里有血,像个吃人的怪物,“我会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让他变成一个没有办法思考,连本能都丧失的废物。我会让他活上几十年甚至更久。他是人人敬畏的使者,可只要有你在,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对不对?这样小镇就太平了,永远不会有人做恶梦。既然他假惺惺地不敢用使者的能力,为什么不给我?使者应该是我,是我!”

    弗恩往他嘴上贴了块胶带,停止了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谢谢你的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弗恩说,“从现在开始,你只有吃饭和喝水的时候可以用嘴。”

    他锁上牢门,把钥匙收起来,对站在一边的沃伦警官说:“他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他出来。”

    “你不是法官。”沃伦说,“不能判他有罪。”

    “是的,我不是法官。你也不是警长。”弗恩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伤口,尽管并没有说什么,沃伦却以一个迟钝的老人不该有的敏锐察觉到了。

    “我是警察。”他发着抖说,“我是这个小镇唯一的执法者,我有责任保护这里的人。”

    弗恩不再和他争辩,只是问:“牢房有备用钥匙吗?”

    老沃伦仍然在发抖,抖得很厉害,但最后还是回答了:“没有,所有钥匙都在这。”

    “很好。”弗恩说,“如果你真的想负起责任,就看好他们,这才是执法者的职责。”

    他离开后,老沃伦摇摇晃晃地回到办公室,在那里坐了很久。

    弗恩回到家,路克斯躺在床上,仍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他很难分辨这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不醒。凯勒对他的折磨虽然没有造成真正的烧伤,但那种灼烫的感觉已经超过了人所能忍受的极限。

    弗恩想到凯勒对他咆哮的那些话——只要有你在,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凯勒真是个很会戳人痛处的家伙,但此刻弗恩的心冷硬如岩石,不为所动。他拿来药箱,慢慢替路克斯擦掉血痕,清理伤口。被凯勒踢到的肋骨周围肿起来,弗恩一点一点摸他的骨头,没有发现骨折。这让他松了口气,无论在这里还是在外面的世界,他都一样痛恨暴力犯罪,愤怒之余,想到路克斯为此做出的牺牲又让他满心无奈。

    弗恩坐在床边守着他,等他醒来。时间在无声中悄然而去,小镇死寂如坟墓。

    夜晚来临,弗恩也没有开灯,继续在黑暗中等待。终于,他听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

    路克斯虚弱的声音说:“弗恩。”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克拉克警官。

    “我在。”弗恩问,“你觉得怎么样?”

    “很糟糕。”

    “你可以让自己好起来对吗?只要在脑子里想一想,你立刻就好了。使者无所不能。”

    “然后你就得躺在床上,让我来照顾你了。”路克斯在笑,“你不能这么狡猾。”

    弗恩把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他开始出现发烧的征兆,所以才一直昏昏沉沉。弗恩倒了杯热水,从巴伦克先生的药箱里找了两片退烧药。

    “为什么不用使者的能力?”喂他吃药的时候,弗恩忽然问。路克斯毫无防备,呛得咳嗽起来。弗恩握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他肯定地说,“否则不会对你这么关心。听着,路克斯。你可以用你的能力,因为你说过你知道每一种能力会让队列里的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这不是一件不可控制的事情,弄坏一个灯泡我会添一条用不了两天就会痊愈的小伤口,那一定也有一种既可以自救又不会让我受重伤的能力。把凯勒他们弄晕这种程度,我应该不会死,是不是?”

    弗恩严肃地追问:“我会死吗?”

    “不会。”路克斯回答。

    “那我会怎么样?”

    “弗恩。”

    “我会怎么样?”

    “我不想伤害你。”路克斯说,“不想伤害任何人。你应该知道在这里,能力和代价没有一个统一的合乎逻辑的标准。你可能会患上不治之症,会衰老,会受伤,会痛苦得发疯,犹如活在地狱,你能想到的一切灾难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想从中选择一种来让你偿还,这不该是你付出的代价。”

    “路克斯,听我说。”弗恩捧住他的脸颊,不让他回避自己的目光,“我们来做个约定,我不想死,也不想得绝症,更不想变成沃伦警官那样的老人。同样的,我也不想让你死,不想让你在遭遇危险受尽折磨时没有还手之力。你睡着的时候我检查了你的伤势,我简直不敢想象你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如果在小镇之外,我可以把凯勒抓起来,交给法官审判,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在这里,我能做什么呢?除了作为代价换取你得到一些自保的能力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们做个约定,把代价控制在不致命的范围,我愿意代你偿还。”

    “不。”

    “答应我,路克斯。不要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那会让我很心痛。”

    弗恩看着他,药效起作用了吗?路克斯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泛红。

    “让我想一想。”他说,“我没法立刻答应你。”

    “你确实应该好好睡一觉。”弗恩放开他,路克斯躺下去,闭上眼睛。他不可能这么平静地入睡,即使疲倦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

    弗恩起身离开卧室,为他关上门。

    不管路克斯是不是答应和他的约定,今天这样的事都不能再发生。

    晚上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相信今晚没人能睡得着。不只是路克斯,还有凯勒、芬克、艾伯特、沃伦警官、薇洛丽卡以及在街上目睹了一切的小镇的人们。

    弗恩望着天花板,等待天亮。

    只有在没有退路的时候,人们才会做出不敢去想的决定。

    等待是个无聊而漫长的过程,但是从深夜慢慢转为白昼的感觉总是很奇妙。房间里的影子挪动了位置,日光从棉麻窗帘之间透进来。每一次日月交替,昼夜轮转,都让小镇的怪诞变得不那么明显。无论如何,他们都存在于世上。

    弗恩去卧室看了路克斯一次,没有惊动他。

    从巴伦克的家出来,弗恩沿着小路走向广场。

    中心广场并不大,一个圆形的许愿池旁竖着黑色铁杆,顶端有四个扩音器,几条彩带连接着两边的路灯,彩带上缀满五颜六色的小灯。

    弗恩抬起头望着那四个扩音器,它们的声音能传遍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吗?是用来广播什么的?小镇有需要广而告之的事情吗?

    他向道路另一侧望了一眼,看到薇洛丽卡在占卜店的玻璃后面偷看他。他走过去,薇洛丽卡打开门,虽然她的眼眶始终深陷着,弗恩还是觉得她哭肿了眼睛。

    “早上好。”弗恩说,“你知不知道广播室在哪?”

    薇洛丽卡摇了摇头。

    “那宋差先生在吗?”

    霍尔克像有一对野生动物的灵敏耳朵,在里面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说:“广播室在警局后面那栋绿色的房子里,但是不知道那鬼东西还能不能用。”

    “谢谢。”弗恩说,“今天也没生意。”

    “哪天都没有。你最近好像有很多麻烦事缠身,要不要我帮你占卜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能力只是搞破坏,算命一定是假的。”

    霍尔克不知道是笑了还是在咳嗽,弗恩向薇洛丽卡道别。

    “他想干什么?”霍尔克自言自语地翻开一张牌。

    月亮。

    他不喜欢这张牌。

    薇洛丽卡关上门,走进来看着他桌上的塔罗牌。

    霍尔克又翻开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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