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老师》分卷阅读37

    再往后自不必说,郑风离开淮海市后,一切都很明显,无需解释。

    心里想是一回事,听到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虞嘉月听到这里已是压制不住心头怒气,又不得不自行按捺,强压着说了句:“你可别跟你爹一样,养了也白养。居然说外公偏心,对他不好……”

    郑念初听到前半句,头脑中轰的一声,刮起滔天的暴雪,狂风呼啸着,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和她父亲一样。

    操场上钟子希的话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那些关于女孩之间的,关于林声的,关于隐秘的、一点就破却无人伸手的心理……

    虞嘉月说的对,她和她父亲是一样的。她对着一起成长的林声,的的确确地产生了那样的心思。

    如师生恋一样不需辩解只要存在就会被人诟病的恋爱,比早恋更恐怖,更如洪水猛兽不见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还有大概五万字。

    下一篇想写一个一半现实一半怪诞的故事,还是百合,仍然没有攻受,会比这篇甜至少两个度,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第40章 苦吗

    对面是傅淮安。

    从前见面只觉得她是这家的人,拥有平和的性子,现在晓得了往事实在难以面对。比起面对她的两个女儿,直接对上这个人让郑念初更加无法清理心中的种种想法。它们不乱,只是堆积又堆积,深深地埋着她,叫她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没错,那些都是父亲的因,父亲的果。罪孽也好仇恨也罢,件件与她无关。可如今,她能够在这里,就是靠着犯了错误的父亲。

    再理智的人都不可能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这片泥泞。

    “我看见你,就想起你妈妈。”傅淮安的声音掺杂了岁月与春风的足迹,温暖中一丝沙哑柔和着声线。泡惯了油污与洗洁精的手没有年轻人的细腻,带着淡淡的护手霜香味别起郑念初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脸庞来。

    少年人的青春模样让人羡慕,让她思绪翻飞。

    “其实我姐,他们俩如果不是老师,林声应该有一个妹妹的。她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不要林声一个人孤孤单单。”

    郑念初听着听着,忘了两人受害者与加害人孩子的身份,只把傅淮安当做自己的长辈,亲密的长辈,听她说和林声有关的事。

    “那时候都想过离婚,离了婚就可以再生一个。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这样折腾。她生来眼睛就干净,看得比大人清楚。小时性子不好,吃了不少苦。后来被我姐管得聪明些,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郑念初很难想像一个性子差的林声,她很少见林声发脾气。就那一次,她剪了头发,林声生气了。她生起气来确实很可怕,但郑念初还是认为是她错了,林声是应该生气的。

    “我姐不止一次和我说,当时后悔,就算离婚也该再要一个的。可是林声一岁岁大了,孩子与孩子之间有了代沟,陪伴也就没多大作用了。”

    “后来她跟我说,要把你接到家里来,我当时就觉得很好,这下他们俩有两个孩子了,林声也终于有个妹妹了。”傅淮安说着说着有些高兴,两只手捧起郑念初的脸,惹得郑念初脸色羞赧。

    这家人,怎么都爱动手。

    傅淮安弯起眼睛笑:“我想我当时想得很对,林声就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你和我们家有缘的,林声和你们爷爷,姐姐和姐夫,我也好,三月也好,就算是嘉月也对你很佩服,表面看不出来吧?”

    郑念初很实在地摇头。

    “呵呵,”傅淮安没想到她这么实在,“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郑念初不自觉地用了更亲切的称呼:“小姨见过她?”

    傅淮安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乌黑梳子上,两把叠在一起,一根头发串连着,讲它们缠绕在一起。“我只见过一回。”

    年轻时的风吹拂在耳边,三四月的春光里,火车在铁轨上的摇晃声因为越来越快,从一声一声响成嗡嗡的一条直线。

    “我孤身一人到燕城去,因为郑风很久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很多在燕城的人说他已经在那里结婚了。”

    她那么轻松地提到郑风的名字,因为很多事都敌不过时间,早早便放下了,反倒是郑念初听到紧张了一下,好像是她干的缺德事,而不是她爸。

    “那时候年轻,我当然不甘心,千里迢迢地找过去。”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天的阳光,她坐了一夜的火车,身心俱疲。春日的早上阳光微凉,一夜不得安眠亦使她胃中发酸,辗转着走到了门口,头顶的日光才终于泛暖。

    那个人就随着这样的暖意出现在她面前。

    花洒淅淅沥沥地浇灌着一地栅栏围起的草木,长卷发泛着鲜活的光泽,她像阳光一样,笑得和暖。

    你好。

    “我没有表明身份,她也没有问我,她邀请一个陌生人进了房子,太大胆了,我居然也应了一个陌生人的邀请。”

    “我们聊了一会儿,很短的时间聊了很多,和陌生人像知己那样聊。只坐了一会儿,我就与她告别,回了淮海市。”

    屋子里呈现了一阵安详的寂静,郑念初没有在这个空当里说话,任由傅淮安在回忆里沉浸,也随着她的话去想妈妈的模样。

    “其实这没什么好说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也就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过。”傅淮安说着,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她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新鲜的人,如果我是郑风,我也会选择她。只是后来郑风总是避着我们,我们也不好去攀关系,我竟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不曾得知她叫什么名字。”

    “明朗。”

    傅淮安的眼睛泛起一丝光彩。

    “她叫夏明朗。”郑念初说。

    画面再一次在傅淮安眼中流动起来,有些记忆只会越来越深刻。

    春季的鸟儿在最隐秘的枝桠上高歌,远来的风沾了太阳的味道又轻又暖,花草有些已经葳蕤茂盛,有些还在慢慢地抽长鹅黄色的芽,枝叶覆盖了一层蜡质弹跳着细小的水珠儿,溅出一道短短的彩虹。她笑着,附和者是一院阳光。

    “你好,我叫夏明朗。”

    红豆煮得太久,糊锅了,一直关注着它的虞嘉月顾不得别的去喊郑念初。郑念初也是手忙脚乱,心里更乱,不过最终还是完成了这锅让虞嘉月心心念念的赤豆糊。

    林声喝了一口,觉得苦,看郑念初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忍不住去拦她:“别喝了,有点苦。”

    郑念初没有抬头,拿着勺子的手定在半路上:“苦吗?”

    “我感觉更香了!”虞嘉月万分捧场,她自己要求的东西,怎么着也得喝下去,更何况只是有点焦,她已经准备好了十万字的描述要跟爷爷夸这个赤豆糊有多细腻。

    林声看着漂浮在颜色温柔的热粥表面的一星黑点,缓缓松开手,郑念初握着勺子的腕就又落了下去。顿了顿,继续一勺接一勺地喝。

    吃完饭,两家人就帮着爷爷把东西往虞三月家搬。虞堂不在意名声,却很在意自己该尽的义务,林声家做的,他也要做。于是傅云生就在两家辗转着,因着节日也好,节气也好,时常换着地方住。

    也好也不好。但终归是大多数老人的归宿。

    爷爷攥着郑念初的手,趁着其他人忙里忙外偷偷掏出一卷纸币。“念念,拿着。”

    薄薄的纸币一层一层地卷起来,看着也很厚实了。老人的手一松,它们就鼓得圆圆的,想要散开。

    郑念初当然不能要。

    “你拿着,”爷爷坚持,“林声她们都有的,压岁钱。”

    本地的习俗里压岁钱一直就很少,随着发展起来慢慢地也和外界接轨,有的多有的少。林家还是秉承着一贯的风俗,象征性地给。

    每年一百,而眼前至少有十张。

    “我本来想着过年再给,怕我过年给忘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记性出了点问题。你先拿着以前的。”

    老人不容反对地塞进她的衣兜里,并不准她掏出来。

    “你爸虽然不认这个家了,但他带着你走了,你又回来,你就还是这个家的孩子,也算是认祖归宗,啊?”

    郑念初躲开他的视线点头:“嗯。”

    老人就拍拍她的手,很欣慰:“你总归是要当我们家孩子的。”

    “我把他当家里的男孩使,可能让他误会了,也有可能我真的偏心,他心里怪我,我能理解,可是,”老人说着眼眶有些湿,“怎么也来看看我啊……”

    郑念初心中酸涩,手指接住老人一颗温热的泪。她明白,他爸哪是怪罪这个老人偏心,他只是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却再也无法消除内心的愧疚。

    他是愧见啊。

    如今,她也愧疚。

    秒钟随着纸后的机械行走,零件与零件之间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在这寂静的,电视也播放着秒钟嘀嗒声的环境中,林声注视着郑念初的神情。随着一日日的相处,她发现郑念初越来越冷静了。人怎么能这么冷静呢,她想。

    她的眼睛向下看,浓密的睫毛遮挡,林声就看不见什么了,但她知道,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悬而未决。

    这个与她日日同床共枕的人有强大的伤害她的能力,她也不清楚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本身知不知道。也许这个人知道,却毫无办法,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看着郑念初睫毛抬起,露出乌黑的瞳仁。

    悬而未决的事,终于有了决断。

    “阿姨。”

    “嗯?”

    “我想搬到爷爷的房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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