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老师》分卷阅读36

    林声罕见地没有说话,只是一如既往温和地笑。

    她说不出来对郑念初的附和。当她听见那句犹豫,这句话便也如同点醒了虞嘉月一样点醒了她。戳到心窝上来,她自信还没有这样的气度把暗藏的心思毫无芥蒂地拿出来调侃,尽管没有人知道她调侃的是哪些东西。

    虞嘉月失魂落魄地回来,满脸懊悔。

    赤豆糊是她一天的遗憾,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也是失之交臂的朱砂痣。她的犹豫造成了这样的恶果,连希冀都无可希冀了。郑念初说的没错,一定要当断则断。要么非常干脆地断了对赤豆糊的绮望,要么就无所畏惧地奔向它。她的犹豫致使她将一上午都活在这样的懊悔中。

    虞三月借郑念初的话来笑她,说她优柔寡断,不亏不亏。招来气哼哼地冷脸。

    郑念初转头看向林声,对上她没有焦距的空洞笑容。她刚要疑惑,那张脸又有了生气,有神的眼珠盯着她,笑意盈盈。她便也敛了眸子,弯了嘴角,以最默契的笑容回敬。

    如果很多事情都像虞嘉月刚才面对的两难问题就好了,林声想她一定会很果断。可是结果相差太多,无论虞嘉月选哪一种,最终的结果坏到极致也无非就是受阿姨两道冷眼或者一天都对赤豆糊念念不忘。

    算的了什么呢?

    虞三月:“如果想喝,中午煮一锅不就是了,眼巴巴地盯着外面的,也不怕阿姨又说你,到时候中午吃完饭冒了热气,再贪凉吃个水果喝口饮料,又成了赤豆糊的不是了,你就瞧着吧,大人饶不了你。”

    “阿姨煮的红豆汤和赤豆糊能一样吗!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不想着满足可爱妹妹的需求,还说三道四的,和楼下那缺德老太太没差。”

    “你这个妹妹又好到哪里去。”

    “哪里不一样?”林声问。

    虞嘉月:“阿姨要煮,肯定煮一锅红豆粥了,没有小元宵,也没有桂花香气。我说句红豆汤没准就要惹她生气,要说我好好的饭不吃干嘛非好这一口,一边淘了两把红豆煮起来。我哪还敢再提别的要求。可是让我喝红豆汤我是不愿意的,我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赤豆糊,别人都不行。”

    “咦,我知道一个人会煮。”林声卖起关子,用更轻快的表情阻挡自己再将郑念初拿出来三番两次地思虑。

    聪慧如虞嘉月,马上意识到那个人是谁。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上了头,有林声一句铺垫当台阶,马上忘记了曾经一切不快,满脑子赤豆糊赤豆糊赤豆糊的虞嘉月,闻着想象中香甜的气味身段放得足够低,堪称有奶就是娘。她撒娇道:“求求大好人救救我吧……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再也不敢跟您计较了。”

    郑念初其实没做过这个所谓赤豆糊。但是她相信林声,林声说她会,她就一定能做。虞嘉月就这样祈求着她,她虽感到有趣,却仍无动于衷。转而望向林声,面带微笑,等待她的首肯。

    就是这种情形。

    郑念初等着她的意见,眼角含笑,全天下说话都不管用,就算虞嘉月跪下来求她,也许她都不会点头。可她明知道林声是什么选择,还是这样,必须要听她说出来,享受两人之间隐而不宣的默契。微妙的默契。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没有这样明目张胆。林声不知道那天钟子希和郑念初还谈了什么,但是这种变化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她们陷入了一种恋爱前的暧昧,郑念初有所感知,却又不去确认。理所当然地模糊着身份,知己?姐妹?恋人?

    心照不宣。

    谁和她心照不宣呢?林声并不是。林声既想揭开这种游戏的幕布,将一切昭告天下,又想在幕布后完成一场血腥而沉默地屠杀,将一切扼死在昏暗之境中。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欣喜之中夹杂着忧虑,便好似向着乐土飞奔的路上,她本义无反顾,天使雨精灵分列两旁为她颂歌,山花随着她的脚步铺满山路,可是突然,她紧急地刹住脚。

    面前是一堵冰冷坚硬的玻璃墙。

    她捂着出血的额头,热血从创口流下,很快冰凉凝固,浇热她的冲动与热血,止住她再一次蠢蠢欲动的脚步。没过多久,创口结痂,她就忘却了面前有一堵墙,继续以一往无前地态度迎接那片近在眼前的乐土,极乐之境,巴别塔顶与天堂。如此周而复始,然而除了一层又一层的血痂,没有任何变化。不仅固执而且偏执,蠢笨得不像她。

    最大的问题是,这堵墙正是她亲手建筑的。

    如果她能果断……这不可能,她根本无法果断。毕竟结局并非轻描淡写,浓重到她无法承受。

    珍珠样的小汤圆买回来了,一个一个粘在一块儿,点缀着寒霜,并一小袋已然拆了封的桂花藕粉放于一处。小小的粥锅里咕嘟咕嘟地滚着小泡,顶起盖子轻轻抖动,郑念初拿勺子搅了搅,又搅乱林声一腔思绪。

    虞嘉月闻着满屋子霸道又浅淡的熟红豆味道,欢喜地转着圈,还跟爷爷详细地介绍这赤豆糊的新鲜之处,谈论得爷爷也笑呵呵地跟她一起盼着。

    忽听得楼下的老太太又闲不住,大冷天蹲到外面拦着她认识的人给人添堵。少女们聚到窗台边上,在红豆温暖香气里旁观八卦,却发现被八卦的主人公正是她们认识的人。不止认识。

    “虞堂啊,不是我说你,你家里的是二姑娘,先了姐姐结了婚,挺不好听的。”

    虞堂又不是老师,本身戾气也够重,当即反击:“我让你听了,老不死的耳朵还没聋呢。”

    “你瞧你这人,我是提醒你呢,淮安结婚比她姐早人家也就说两句,可那些事也别闹得沸沸扬扬的啊,你家老二嘉月,没准跟她妈一样,招惹了第二个郑风呢。”

    郑念初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一愣,她不明白……

    嘭!

    一个花盆在老太太脚边不远处炸开来,碎片蹦了老远,把老太太惊得哀哀大叫着直直往后挪了好多步。“要死了要死了!”

    所有注意到这场争执的人都不禁眼皮子一跳,心里着实吓了一瞬。除了虞嘉月。

    “有些人可得注意,随便说话是要遭天谴的。这自己叫雷给劈了也没什么,可别连儿子也劈死了。

    第39章 暴雪

    林声陪着郑念初还站在窗户边上,看着老太太叫骂着要上楼来,被自己女儿拉住,女婿默默清扫着花盆的碎陶片,将干燥的土粒儿和悲催的落叶植物扫到一边的小菜地里,等林声家来人领回去。

    “这些事你知道吗?”郑念初问,声音没有起伏,平淡却不像水,像一阵悄然的北风。

    “隐约感觉到一点,但是从来没问过。”林声坦然,她看向郑,声音很让人信服,“我想这与我们无关,不是吗?”

    郑念初就想,林声说得没错,这些前尘往事与她无关,之前不干扰她的生活,以后也不会。

    然而,真的无关吗?她是凭借了什么才与这家人住在一起呢?是因为毫无干系的她自己吗?郑念初不想质问自己,但是这根本经不起推敲。没有人可以因为毫无关系住进另一个家庭里,也没有一系列的事可以没有前因就得出后果,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林征望的亲切,也不会有虞嘉月莫名其妙的讨厌。

    身后夫妻俩把正在气头上的虞嘉月说了一通,没人来这里打搅。好像这里成了真空,郑念初和林声隐匿了身形,此处实际上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你就算说她也好,我高兴,但你不能说他儿子啊。他儿子也没骂过你不是,那这样你和她有什么区别。”傅淮宁劝道。

    虞嘉月不服:“要什么区别,我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你和她那种人不就一样了吗,多不至于啊。”

    虞嘉月听不惯这种是法:“有什么不至于,她自己不顾着脸面,凭什么我要给她脸。我本来就刻薄,就是那种人!我也不是老师,我爱怎么讲怎么讲,心里想什么我就讲什么。我还就咒她活不过今年了。”

    “哎哎,”傅淮宁止住她的口无遮拦,“怎么越说越严重了,好歹是老人家。”

    “我不尊老,她爱幼吗?”

    夫妻俩看起来同心,实际上傅淮宁劝得可敷衍了。她就乐见那老太太有朝一日被人收拾,虞堂也好,虞嘉月也好,都是牙尖嘴利不顾形象的主。专朝人痛点上捅,不捅得人满脸血就堵得慌,不能解心里的气。骂老太太自己她倒不至于怎么样,要敢说她儿子没出息,她能站起来往你脸上戳指头。

    虞嘉月这一通恶意的诅咒泼下楼,老太太兜了满头满脸,没能上楼来继续讨教这父女俩的厉害,现在正气得骂拦她的女儿,说是吃里扒外弟弟被人咒死也不出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是气昏头了,方说出这些混账话来,只是没说两句,也就噤声了,楼下从吵闹到无声,沉默得很是突兀。不知道又有什么新的剧情。然而没有人去管那家人的家事。

    听到敲门声,郑念初握住窗框的手一紧,塑料冬季的冰冷漫上她温热的指尖,马上她就感觉到手指的凉意,阻断了身体其他部分的热气传导,又由室外的风一吹,阳光布上阴冷味道笼在身上,林声肉眼可见地瑟缩。

    郑念初关上窗户,隔绝了老太太和她女儿女婿的冷战场面。

    这敲门声比平时要稳,很能说明虞堂现在的心情。把人骂回去了就是很能让他舒坦,他跟他家嘉月都这么个性格,谁吃亏他们家人都不能吃亏。本来是很气的,现在倒也能和和气气地,轻轻松松地问话了。

    “你在学校没谈恋爱吧。”

    虞嘉月不知是还气着又或是父亲猜得太对恼羞成怒,仗着对方现在的好脾气撑起气势:“你怎么听风就是雨!”

    虞三月敏感地感知到妹妹的过激,眼皮子一敛,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郑念初绕开谈话中心,默默地进了屋,林声跟在后面掩上了门,关门前传来虞堂对孩子的叮嘱,语气半点也不严肃,说是没谈恋爱就好,早恋不好云云。

    “林声,你知道多少?”郑念初突然发问,在相对安静的氛围里严肃地像一场当庭审判。

    林声把她按到椅子上,自己也随着面对面坐下来。“不多,少到我没法给你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念初看着她的眼睛,再往深了看去,那里面清澈见底,毫不躲闪。任由你一直探到心里去,她也能堂堂正正地把心敞开给你瞧。

    她早就有所察觉,虞嘉月知道,虞三月也知道,两年多来,为什么她不问,为了这一刻事发时她可以有面对自己的坦然吗?

    不行,郑念初,你不能这么想,那太阴暗了。这种想法安在林声身上,太阴暗了。

    郑念初陷入对自己的自责中,她无法放弃这种想法,对林声盖上黑暗印戳的想法,这是一种直觉,却又无理取闹,荒唐至极。

    林声就这样看着她挣扎,看着她一个念头被另一个念头镇压。敏感揭发出了她的意图,情感却又竭力为她辩解,把她身上的污点洗白,最终无罪释放。她一双剔透的眼睛看着,不说话,不表态,面上不露一点情绪。

    这场辩解,她不配。她是故意的,故意没去问。

    她就是为了这一刻发生时,她能够坦然地面对郑念初,不欺骗,不隐瞒。

    但她不会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可以问三月。”

    双胞胎适时地推开门走进来,躲进这个封闭的环境里。虞嘉月噘着嘴说:“圣诞那天我不去了。”

    虞三月苦恼地睁大眼睛,自行思虑了两秒:“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就是,两个单身狗去什么去,没意思。”

    虞嘉月说完看到这场争吵的半个罪魁祸首又要习惯性地皱眉,可厨房里对方帮她煮的赤豆糊很快提醒她转变了态度,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所幸她也不用说什么。

    进来时阿姨还专门说了,一定不能惹郑念初不高兴,她爸也说要把语气放软。后来又说有什么话让三月说就行,她只要闭嘴就好。

    问题很快迎面而来,郑念初没问,是林声问的,她代替郑念初,也代替自己,向知情者询问。

    虞三月向来能够平和地说一些事,即使这些事会使她不悦。可是这和郑念初是没有关系的,她分得清清楚楚,也从来不把情绪带进和郑念初的相处里。她平静地说当年的一场没有法定关系的收养,说三个人一起长大,郑风与自己妈妈的情愫,当时家长们的欣慰与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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