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老师》分卷阅读6

    “你不想好好学语文啦?”林声这样看着,实在是个温柔的人,谆谆诱导,不焦不躁。

    但是学习这个主题,郑念初拿不出足够纯粹的心思去对待。生活中的大事一件又一件接踵而至,戏剧化的境遇冲淡了她作为学生的角色。经历过那些大风大浪之后,学业似乎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她迷茫于从前清晰的人生规划。

    当然,学习还是有其重要性的,林声无法全部放下,甚至说,她这个年龄,这种家庭状况下,除了上学,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别的事。

    “我自己背。”

    林声微微一笑,并不认同:“中午你是想到我家来,还是和你阿姨待在一块儿?”

    出乎意料地,林声居然在催促,或者说逼迫她做选择。郑念初这才明白,也许在林声不在意的情况下,她才那么善解人意,好说话。

    而现在,林声很鸡贼,抛出尖锐却无可避免的问题,偏要她在两者之间选一个。很明显,林声更想她到她家来,毕竟她知道自己更不愿意见到尤敏。

    郑念初不傻,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其它的选项:“我正好在教室背,哪里都不用去。”

    林声马上笑了:“你不知道吗?中午有检查,教室里不能有人。”

    郑念初倒是真不知道,但是她也清楚林声绝不会信手拈来这么一条规定,肯定是真的客观存在。

    她抿嘴不说话,又是一次默认。

    出了校门往左拐,很快就能看到围栏的尽头有一处入口,勉强行得下汽车。

    郑念初跟在林声旁边,等着一辆黑色的陈年桑塔纳蹭着墙皮往里头挪。

    “今天爷爷回来了。”林声说。

    郑念初的眉头就更皱一分?又多了一个人,对林家的情感就会更复杂,混乱到她根本理不清头绪:抗拒来自于哪里,希冀和亲近又来自于哪里。

    一只手摸上她的脸,揪了揪。“你不用想太多,爷爷人很好。”

    前面的司机大概技术不是很好,走两步就得停下来多看两眼,磨磨蹭蹭地还没进去。

    郑念初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像林老师?”

    “啊,怎么说呢?”林声仰头思考起来,“性格上是这样没错,但是爷爷其实是我的外公。”

    郑念初还沉浸在这种关系与相像的理解中,面前的路敞亮起来了。林声就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下意识地,郑念初挣开了。

    林声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走。

    郑念初却开始回忆起刚才柔软的触感了,温热,细腻,很久不曾有过的体验。

    从她妈妈去世,父亲再婚,她的性格越发不好,朋友就基本上没有再发展过,上了中学更是如此。郑风很忙,成天都忙,很多时候一天见不了一面,双方我早出你晚归,凑不出互相陪伴的时间,而这些时间还要分很多给尤敏。

    与她无关的尤敏。

    尤敏更不会来牵她的手。

    人与人,摩挲着神经密集的手掌,有一瞬间就很像触电。必须得是互相不讨厌的,最好还是互相有好感的,朋友,亲人,都好。牵着手的时候,困倦,疲惫,寒冷都对随着对方的温度传过来时相互抵消。

    很是美妙。越得不到,越是美妙。

    爷爷果然是个很好的人,和林老师在给人的感觉上有一定的相似度。

    “过来,过来。”他坐在沙发上招呼着郑念初,手边靠着他的拐杖。

    他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头发花白,在她见过的同龄人的祖辈中应该是年纪最大的那一堆。他和蔼地笑着,郑念初就觉得和蔼这个词真好,真贴切,像记忆中的母亲是温柔的化身一样,面前的老人就像“和蔼”这个词具象化的人类,完完全全等于这一个词。

    她不知所措,遵循着爷爷的话,慢慢走了过去。

    临到跟前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叫人,没有称呼一句“爷爷”。顿时又有些手足无措,到了爷爷旁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要不要补那一句称呼。

    年长者却已经熟络地拉过她的手,在自己手里轻轻拍:“叫什么呀?”

    他这样拉着她的手,褶皱的表皮包裹着年迈的骨架,绵延了好几十年的温度像一间恒温的房子,多陌生呀,郑念初无法从不知所措的笨拙中离开。

    “郑念初。”她默默地说,觉得自己和面前的老年人远了。但让她说出亲昵的称呼来,她又根本无法做到。人家和她又没什么关系,让别人叫那么亲近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觉不觉得尴尬。

    “啊?”

    她声音本就小,名字也不是常见的那些,还连名带姓得全乎,或许老人上了年纪还有点耳背。

    于是她不得不放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哦,”老人家长长地吊了一声,“叫念念啊。”

    屋子里有三个人,爷爷叫错了名字,剩下的两个人却都没有纠正他。

    郑念初的心脏蓦地一暖,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称呼就能让人这样惊讶。多么亲昵呀,她父亲都不曾这样叫她。她是存了私心的,不想知道爷爷是听错了,还是故意这样叫她,她希望以后也可以这样,有一个人亲密地喊她。

    “念念。”

    林声弯起眼睛学了一声。

    第6章 卫商

    郑念初再一次后悔了。

    中午放学后,她是一个人走的。走得很快,很疾,林声一个转身,她就已经不见了。

    挤过人山人海的狭窄校门,她又跟着一涌而上的人群匆匆挤上刚刚停靠到站的公交,学校就这样在她面前往后滑去,她往里看,透过黑色的栅栏,看到了后面的林声。

    模模糊糊,看不清表情。很快远了。

    “到时候有什么事尽管说。”

    回到家,郑念初就听到父亲殷勤地和别人说着什么。

    “我这边能处理的一定都给你办妥了。”

    郑念初没打算和这些人说话,父亲知道自己一贯没礼貌,整天奇奇怪怪的,性格孤僻,不与人打交道。她低头换了鞋要往自己房间里走,父亲却奇异地叫住了她。

    “来,”他脸上挂着笑,和他在酒桌上的脸一样,“这是你卫叔叔。”

    郑念初愣了,什么意思,还要过去叫人?她站在原地,没有回屋也没有真的乖巧走过去。

    父亲对面的人戴着一副眼镜,标准的精英模样。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岁,并不如何端着,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和不相符的长相整合出奇怪的气质来。

    “这是念初?”他笑着问。

    郑念初对着他这不知哪来的熟络,更不想过去了。怎么办,她可以肯定,如果这个人出现在林声的家里,她一定会抱有一定的好感然后乖乖地喊叔叔,但是放在自己家里,她就根本无法生出多少亲近之意来。

    “是啊。”父亲接道。

    郑念初连接下来的对话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肯定是这个人说:多年不见长这么大了。然后还会说长成大姑娘了,比小时候漂亮了。

    谁知这人张口来了一句:“挺像的。”

    不疏离,也不亲和。

    然后父亲呵呵两声,既没有责怪她的不知礼数,也没有再继续延续这样的话题,而是撂下她,重新谈起他们本该讨论的事了。

    林声的家和这个家,它们的位置好像颠倒了过来。她在职工宿舍楼里,在那个与她没有多少关系的拥挤房子里感受到了温暖,在这个崭新的属于她的屋室却常常想退避,躲开不想看到的人。

    她在林声的家里待得越久,回到这里就越不适应。她不要再去搞什么辅导了,也不想再去和那位爷爷接触了。不必再有人亲切地喊她陌生的小名,时时刻刻细腻地顾及她的情绪。

    冬季里的寒冷不是最可怕的。感受过温暖,却又要从温暖的屋子走向冰天雪地,铺天盖地的失去抵抗能力之后的冰冷,那才是要命。

    郑念初,她受不起。

    父亲敲开房间的门,说他们要到外面吃饭,问她去不去。

    那位卫先生个子比父亲高一点,站在郑风身后望进来,好整以暇地笑着看她,笑容很浅,没有说什么客套话。

    “我不去了。”郑念初说。

    父亲眼里有些责怪的意思,又尴尬地回头看着卫先生:“你看……”

    “不用了。”卫先生说,他明明是个熟人,至少话里行间所表现的熟络比郑念初以为的要深。但对于带着郑念初一起去这件事,他似乎没有什么热衷,甚至连表面的客气都懒得奉送。

    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一回事,她没有去林声家接受过辅导,没有顺便留在那里吃了午饭甚至歇了午觉,她像刚到淮海市一样,放学回家,无视掉比她还冷淡的继母,默不作声地吃饭。

    今天这位冷淡的女士突然罕见地开口:“你爸工作上遇到了些困难。”

    郑念初没有搭腔,先不说说这话的人让她不想接话,就单单父亲工作上的问题,便根本与她无关。她能做什么呢?大约就是做好再次搬家的准备罢了。

    “和你说多了你也不懂。”尤敏这句话很对,郑念初不仅没有帮助的能力,她甚至根本就不清楚那个完完全全陌生的成年人的领域。“但是你们学校,不是一中么。”

    郑念初捣着碗里的米粒,嗯了一声。说了那么多,郑念初也没有太过不近人情,正经的事情即使对着讨厌的人也可以商量。

    尤敏又接着道:“一中的话,其他领导的孩子差不多也有几个在里头,你多认识认识,对你父亲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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