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宁静致远》分卷阅读23

    敲门声越来越急,是对着巷子的那扇门,正在唐宁犹豫的片刻,他突然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焦急喊道:“救命!开门啊!”

    接着,远处传来更大的脚步声。

    敲门声戛然而止,唐宁意识到不对,连忙拉开门,把已经跑了几步的小身影拽了回来。他刚掩上门,那阵脚步声便近如咫尺,很快又远去。

    唐宁倚着门板,砰砰直跳的心刚平复下去,那阵脚步声又渐渐变大,很快便到眼前,接着,门就被敲响。

    唐宁提起心,扯开衣襟,揉了下脸,等敲门声响到第三声方拉开门,刚开门就被好几个灯笼闪地睁不开眼,他不耐烦道:“大半夜的,干啥呢?”

    门前的人看到开门的是个十一二的漂亮小孩,愣了一下,随即凶道:“我们是同丰牙行的人,刚刚丢了一个小孩,应是从你这里逃走了,你有没有看到?”

    “没有,我一直睡着觉呢,就被你们吵醒了,你们要没什么事,我可要睡觉了。”唐宁说着便要关门。

    那人伸手抵住,就要往里走。

    唐宁立刻使劲抵住门,嚷道:“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可是要坐牢的,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今年府试第一名,知府老爷还请了我明天去他家赴宴,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一听这小孩居然是个读书人,虽然这小孩年纪小,可他肯定这小孩不会撒谎,毕竟这种谎言一戳就破,他顿住脚,略微软下声音道:“我们只是想看看那小孩有没有藏到你这里,那孩子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你是读书人,应是知道私藏逃奴是犯法的。”

    “你们丢了人关我什么事,我的房间是你们想搜就搜的吗?你们有官府文书吗?要是没有,又没搜到人,我明天就要和知府老爷说道说道。”

    说着,唐宁便索性让开身子,示意他进来。

    那人听他一说,倒犹豫起来,他借着灯光扫了一眼屋子,见只有一张床和书桌,衣柜的门也是打开的,实在没什么藏人地方,只好退了出来,拱手道:“小兄弟,实在对不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才打扰你的,毕竟丢了人,我们也要受责罚的,还望小兄弟能体谅则个。”

    唐宁皱皱眉,扫了一眼他身后,似是碍于对方人多,不便发作的样子,“行了,大晚上的,你们也不嫌闹得慌,你们不睡,我还要睡呢,今晚刚刚喝了不少酒,头疼的很……”

    说着,唐宁便打了个哈欠,顺手关上门。接着,他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又慢慢远去,估计那些人找不到人,不打算找了,毕竟一个小孩能卖多少钱呢。

    屋子又重新黑了下来,唐宁手慢慢从门上滑落,他看向躲在门后的一团比周围更深一点的小黑影。屋子太黑,就算唐宁眼睛好使,也看不清那小孩面目,他只觉得那孩子很小,缩起来都没有他的膝盖高。

    唐宁没敢点灯——怕刚刚的人又回头,他只是走到小黑影前面,蹲下,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声音有些颤抖,却细细软软的,煞是好听,“我,我叫舒鸿宇,大雁的鸿,宇宙的宇。”

    唐宁一怔,这名字不像是卖儿卖女的人家能起的,看这小孩报名字时还说了怎么写,可见平日家里肯定教过的,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卖孩子,难道是被拐的?

    “你几岁了?家住哪里?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五岁,我家在祁县,我爹刚死,母亲就把我卖了,他们都以为我不懂,其实我都知道……”说着小孩便小声抽泣起来。

    唐宁听着有些糊涂,“你母亲怎会这么做?”

    “我不是母亲生的,他们说我是丫头生的,少爷,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小孩断续着道。

    原来是庶子,大昭国嫡庶分明,庶子地位非常低,嫡母偷偷把庶子卖掉的不在少数。唐宁叹口气,上前抱起小孩,安慰道:“放心,哥哥不会把你送回去的,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舒鸿宇毕竟才五岁,平日在人牙子手里没少受磋磨,又折腾了大半夜,哭着哭着,很快就趴在唐宁怀里睡着了。

    唐宁抱着他,轻轻放到床上,此时外面已是破晓,唐宁接着朦胧的天光,才看清小孩的眉目,白白嫩嫩,玉雪可爱,只是身上穿的却是件脏兮兮的破烂单衣,鞋子也跑掉了,脚底满是擦伤,划破的口子正往外渗血,唐宁看着十分心疼,才五岁的孩子而已,就要遭这样的罪。

    唐宁到厨房舀了盆温水,古人砌灶台时,会在两个锅之间挖一个小洞放水,平时烧火做饭时余热会把小洞里的水煮开,即使不烧饭了,洞里却一直都温着,唐宁舀的便是这里的水。

    他脱了小孩衣服,用温水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找了个薄被裹着,看天色还早,药铺应该没开门,便也回了床上,补了个回笼觉。

    ☆、第三十五章 阿俊

    快中午时,醉酒二人组方爬了起来,在院子里遇到,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在二人想损一番对方酒量时,却看到唐宁一手拎着药包,一手抱着个小孩从大门外走进来。

    两人一愣,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唐宁没说话,示意他们进屋。

    进屋后,唐宁把还睡着的舒鸿宇放到床上,赵谦看着小孩被裹得厚厚实实的一双小脚,问:“听说前几个月,西边琌城一带干旱,春雨一直都没下,最近一大批灾民涌进京城,有小半流民进入渭海境内,这孩子不会是灾民吧?”

    “哼,你没看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虽然瘦了些,可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哪里有灾民面黄肌瘦的样子?在你眼里大昭国不是天灾**便是民不聊生是不是?我看这孩子准是离家出走的小公子,被人拐了的。”

    唐宁苦笑,要是舒鸿宇是他们说的那样倒好了。他挥手,示意二人不要吵,喝了口水,才把昨晚的事叙述了一遍。

    唐宁本以为二人听了怎么也得说几句,尤其是赵谦平日最是愤世嫉俗的,可他没想到,他的两位好友听了却很平静,金永福甚至不可思议地看着唐宁道:“他既已卖身,你若想救他,直接买了他便是,何苦藏起来呢,现在可好,他的身份本来清楚的很,现在却说不明白了。”

    唐宁端碗的手顿住,同样不可思议地看向金永福,“买了他?”

    “正是,虽然他嫡母所做有失厚道,可母卖子并不违法,若你看不得这样,把他买下来,再给他销奴籍便是。想来那个牙行总是做生意的,卖谁不是卖,应该不会故意为难你。”赵谦破天荒的没反对。

    唐宁被好友的话震住,不知说什么好,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的世界里没有卖人不犯法这个概念,也没有买人这个概念,他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小孩,还是没办法把“买卖”两字放到他的身上。

    正在他看着小孩,思索着怎么开口之际,床上的孩子却睁开了眼。他一下子便看到了坐在书桌旁的唐宁,虽然昨晚没有看清,可他就是知道,是这个漂亮哥哥救了他,他立刻怯怯地,讨好地冲着唐宁笑笑,露出白白的小奶牙。

    唐宁走到床前,摸摸他的额头,笑道:“起了?饿不饿,哥哥给你弄点吃的好不好?”

    舒鸿宇乖乖的点点头,唐宁就要起身去厨房,赵谦便道:“正好我也饿了,还是我去拿吧。”说着便推门而去。

    “顺便给我也拿点。”金永福赶忙追后面喊道。

    赵谦挥挥手,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金永福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转头无奈地看向唐宁。

    唐宁抱起小孩,指着金永福道:“这是金哥哥。”

    小孩大眼看向金永福:“金哥哥。”

    金永福看着他,想起家里三岁大的儿子,乐呵呵地上前摸摸他的头,“小子,你挺厉害的嘛,居然能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怎么逃出来的?”

    小孩蹙起眉,似在努力组织语言,直到赵谦端着粥回来,唐宁喂了他好几口,才突然道:“是俊哥哥,找到一个狗洞,我爬出来的,狗洞太小,俊哥哥没爬出来。俊哥哥让我快跑,他说他们要把我们卖到南馆去,俊哥哥说他死也不去那里。”

    “南馆是哪里?”唐宁茫然。

    舒鸿宇也茫然。

    赵谦噎住,拼命咳嗽;金永福艰难咽下口中的粥,艰难开口:“那个,大昭国南风盛行,南馆和青楼差不多。”

    唐宁睁大眼睛看向金永福,他还以为小倌什么的都是里写的,没想到古代真有。

    金永福被看得很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在教坏纯良的小孩,连忙转移话题道:“你说的俊哥哥是什么人?”

    “俊哥哥说他家遭了灾,来渭海投奔亲戚,他和家人走散了,就被人牙子拐了,俊哥哥对我可好了,我抢不到吃的,他就替我抢,还和人打架,少爷,求你把俊哥哥也救出来好不好?”

    唐宁微皱了眉:“鸿宇以后不要叫我少爷,叫哥哥就好了。”

    “可是,他们说我得叫主人少爷。”舒鸿宇有些怯怯。

    “鸿宇不要听他们的,我不是你主人,我是你哥哥。”唐宁揉揉鸿宇脑袋,温声道。

    一旁赵谦却插嘴,“我看着孩子小小年纪便口齿伶俐,聪慧可爱,唐弟不妨收他做个书童,要知道他现在可是逃奴,你收他做弟弟,得去官府备案的。”

    金永福也点头,加了句:“若是你去备案,他还得改名,若是被人发现以后还是得做回逃奴。大昭户籍管理很严格,虽然可以买通小吏做个身份文书,可有心人想查,还是能查到的。这孩子虽不见得有人故意去查,但总是个隐患。”

    舒鸿宇也拽着唐宁袖子,祈求的望着他,“哥哥,可不可以不要改名,鸿宇的名字是爹爹起的,爹爹还说要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呢,爹爹是好人。”

    金永福听了,暗道,你爹是好人,可也是个糊涂人,对庶子这般好,难怪你嫡母会看你不顺眼。

    唐宁沉吟片刻,道:“一会午饭后,我去牙行看看,把你和俊哥哥的卖身契一并买了。”

    “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牙行的人都是些走街串巷的市侩人物,你昨晚得罪了他们,今天想买恐怕不容易,他们就算不为难你,也会敲你很大一笔赎金。”

    同丰牙行也在城北,离唐宁他们租的地方不远,就在西南边一点点,不一会,几人便到了同丰牙行后门,他们正打算越过后门走前门的时候,便看到有几个人拖着一口布袋出了后门。

    那个布袋不大,几个汉子却很吃力的样子,唐宁心头一跳,他隐约看出布袋里是个人的样子。

    他脚步一顿,不自觉地跟着那几个汉子向着不远的北城门走去。金永福抱着舒鸿宇,示意他不要说话,和赵谦对视一眼,也跟在了后面。

    唐宁看着那几人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路过城门的时候还和守城的士兵打招呼,接着他们越走越偏,终于在一个土山坡停下。唐宁赶忙找了个隐蔽处躲好,不一会那几人又闹哄哄的擦过他们,走了回去。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他才现出身形,奔着那个土山坡而去。

    还没靠近,唐宁便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几乎让他不能再进一步,他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却觉得脚下不对,挪开一看,是一小截白色的指骨,唐宁大学学画的时候学过人体构造,甚至画过一个星期的骨头,他当然认得这是指骨没错。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他猛然抬头远望,整个人便呆住了。前面荒凉的山谷里到处都是死人,成了一把骨头的,半腐烂的,还没腐烂的,几条野狗在翻来翻去,简直是人间地狱!

    唐宁喉头滚动,手脚冰凉,几公里外便是繁华热闹的溢州城,谁能想到仅仅几公里便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唐宁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当初读书时课本上写的,吃人的封建社会。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以为那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然而,那一点都不夸张,封建社会确实是吃人的,而他所呆的便是这样的封建社会!

    “啊!俊哥哥!”舒鸿宇尖利的喊声划破周围的死寂。唐宁回头望去,就见金永福抱着舒鸿宇从后面赶了过来。舒鸿宇向着一个方向努力够去,脚不停地踢打这金永福。

    金永福死死抱着他,满头大汗地走近,“这是溢州的乱葬岗,平时都没人过来的,呸,我怎么来了这鬼地方,真是晦气。”

    唐宁没有听到金永福的话,他顺着舒鸿宇指的方向,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孤零零的躺在一堆碎骨中间,他衣不附体,身上满是黑紫的斑痕,没一处好皮肉,脖子上的勒痕醒目得刺眼,他睁着眼,舌头微伸,显然是吊死的,他果然如他所说的,死也不去那个地方。

    那些人居然连个麻袋都不给他遮体,唐宁愤怒着,悲哀着,无力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些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折腾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堂而皇之地扔出城,没有人指责他们,没有人惩罚他们,没有人为此良心不安,一切仅仅因为一张薄薄的纸,仅仅因为法律承认这张纸,仅仅因为有的人,命如草芥。

    唐宁从金永福手里接过挣扎的舒鸿宇,抱着他走到他的俊哥哥身边。舒鸿宇挣脱开唐宁,扑通跪下,伏地大哭。

    唐宁看着这个依稀可以辨出清秀轮廓的孩子,酸楚难当,他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却知道能在危难之时帮助别人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而他能给他的也只有死后的同情。他慢慢伸出手,想阖上他的双目,却被一双手抢了先。

    赵谦阖上孩子的双目,深深叹了口气,拍拍唐宁的肩膀,“我已经让金永福去买口棺材,再雇几个人过来,我们能做的不多,也只能好好安葬他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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