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宁静致远》分卷阅读15

    唐宁看着唐木匠软下来的胳膊,心里冷笑,继母犯了这么大的错,他都可以原谅,而自己仅仅是被一句疯话指责,却被毫不犹豫地怀疑,果然是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村长长叹一声打破沉静,摆摆手,“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大伙就都散了吧,今儿这事也不要到处乱说,这事虽是唐家的家务事,却也是咱村的内务,要让我知道谁到处乱嚼舌根,必定拉到祠堂去。”

    等人都散完,村长又回身拍拍唐木匠道:“今儿这事是个意外,天意如此,你也别太伤心,你还有三个儿子呢,也不要怪罪你媳妇儿,村里那条河不知淹了多少个娃子,都是家里女人看不住的,这事儿谁也不怨,天意啊!”

    说着又转向唐大嫂,正了声音道:“唐大家的,你没了儿子心里难受,大伙都能体谅。可你胡乱冤枉人可就不对了,三小子也是你儿子,你这样冤枉他,难道就没想过这会毁了他一辈子的,幸亏他读了些书,知道自己辩白,否则,岂不是又是一条人命?就算保住了命,他以后也难再读书上进,背着害死弟弟的名声一辈子,你于心何忍?”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有几个后娘把继子放心上的,他摇摇头,自顾自地走出了唐家院门。

    漫长的下午总算过去,当唐云满载而归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当他听到弟弟夭折还有唐木讲述的整个下午的事时,他沉默了一会,转身去了东屋,把脖子上的狼牙取下来挂在了弟弟脖子上。

    狼牙是他去年在深山遇到头被狼群抛弃的老狼,他和那条狼搏命得来的,想给唐宁,唐宁不要,他便一直挂在脖子上。唐大嫂没有拒绝狼牙,因为狼牙是最好的随葬品,能够镇鬼驱邪。虽然拿了东西,可她嘴里却也没好话,指责唐云冷血,弟弟死了连滴眼泪都没掉,她知道得罪了唐宁,意味着和三兄弟彻底撕破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

    唐云什么都没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出了东屋。唐宁在西屋门口迎接二哥,拉拉他的手道:“二哥不冷血,我知道的。”

    他知道二哥不是不伤心,只是他的伤心从不用眼泪来表达。

    唐云温柔的拍拍他的脑袋,四年来,唐云个子跟竹节似的,噌噌地拔了好几节,衬得他越发瘦,他又常年日晒雨淋的,肤色和黑人有得一拼,还好他有双大大的灵活的双眼,增色不少。

    然而,此刻这双大眼却布满阴云,坚定地看着唐宁,“猫儿,以后咱赚的钱都不要给爹了,大哥心软肯定会把钱给爹,你可不要心软。”

    唐宁看着唐木瘦削严肃的脸,突然一笑,尚有些稚气的脸庞隐隐透出绝代的风华,他撒娇似的道:“二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长大了,不许拍我的头,不许叫我猫儿。”说着便捂住头,防止二哥又像以前一样敲他脑袋,然而这次他却迟迟等不到二哥的动作,他放下胳膊抬起头,看着二哥发愣的样子,以为他又伤心弟弟的死,正准备安慰几句,却听到二哥略带忧虑的声音:“三儿,你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随便笑。”

    唐宁疑惑地看向二哥,正要发问,屋门突然被推开,唐木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看着弟弟们疑惑的脸,哽咽道:

    “爹在给栓子打棺材,我想去帮忙,被他赶了出来。”

    说完,黑漆漆的屋里一片沉默。

    寂静的夜里,只余“叮,叮,叮”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在唐家所有人的心上,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后的道别。

    ☆、第二十四章 吕宅

    “咳,咳,二哥,走了。”唐宁站在大门外,拿着包裹,手捂着嘴又咳了两声。

    “来了,给我吧,东西挺多,要不我借个牛车来,你身子还没好,要是吹了风可怎么好。”唐云抢过弟弟的包裹,紧了紧他的衣领,担忧道。

    唐宁看一大堆东西压在二哥细瘦的肩上,也很心疼,想着现在家里也不缺那几个铜钱,便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唐云坐在车前赶车,唐宁窝在后面,随着车一颠一颠地,人跟着迷糊起来。

    距离那噩梦般的一天已近一个月,给栓子下葬之后,唐木匠、唐大嫂、唐宁相继病倒。三人病情都来势汹汹,唐木匠病得尤其重,儿子的死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往日看着很健朗的身体,这回却把所有隐患爆发出来,有好几次大家都以为他撑不住了,直到最近病情才渐渐稳定下来,大夫也说只要静养几个月就可痊愈,只是毕竟亏了身子,以后再不能过度劳神。唐木匠毕竟活了半辈子,以前也送走了好些亲人,虽然这场病让他头发花白了一片,但精神总算缓了过来。

    而唐大嫂却恰恰相反,她的病不重,只是整个人如死水一般,也不大出门了,也不怎么干活了,只整天坐着发呆,有时偷偷抹泪,好在有妞妞陪着,倒也不会垮了精神。

    唐宁的病却是伤寒,在古代这可是个要人命的病。他先是泡冷水,出来穿着湿衣服,费劲挠神大半天,不病倒才怪。幸好他自来了之后,一年如一日地锻炼身体,又每天爬山,身子看着瘦弱,却很健康。所以他撑过了最危险的几天,伤寒转风寒,现在也就是有些咳嗽。

    这一个月,最苦最累的自然是唐木兄弟,唐木还要下地,家里家务活唐云全包了,自从栓子的事出了之后,几乎没有人再找唐木匠干活,不仅仅是唐大嫂的原因,还因为家里有白事别人避讳,自然,家里就断了经济来源,唐云只得隔几日抽空去山上转几圈,抓几个野味回来卖给张二狗,碍着栓子的事,张二狗给的价钱十分公道,唐云没吃什么亏。只是唐云再没有把钱交给唐木匠,唐木匠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病的没精力管了,反正他也没有要。

    十几天前,唐宁就收到先生的信,说是吕大夫同意给他二哥和弟弟看看。当时家里病的病,忙的忙,根本抽不开身,好在吕大夫要给程姐姐至少治疗一个月,他还有时间。

    正好今日阳光明媚,差几天就到学堂开课的日子了,唐大嫂带着妞妞回了娘家,唐木留在家里照顾唐木匠,唐宁就和唐云收拾收拾上了路。

    吕大夫家在镇上东北一角,位置清幽,房子格局却很好。唐宁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富人才有的宅子,宅子不大不小,有三进,还有个小花园,整个宅子玲珑细致,布局非常讲究,跟小镇风格简直是两个世界。

    吕宅的下人话不多,默默给两兄弟带路,两兄弟也不开口套近乎,一行三人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直接进了内院侧厅。

    两兄弟辞别那个下人,刚进门就看见两人分别坐在一圆桌前,桌上摆了好些精致菜肴,二人有些尴尬,正赶上人家饭点了。桌上坐着的两人却很淡定,也不起身,等兄弟二人行了礼,程先生才开口两边互相介绍了下。

    吕大夫看着有四十多岁,肤色较黑,眼神温和,脸庞瘦削,留了两撇小胡须,整个人有一股浓厚的书卷气,比程先生更像个教书的。他直接越过唐云,看着唐宁,眼神很温柔,却无端端让唐宁起了层鸡皮疙瘩,只听他冲着程秀才笑说:“敏之,难怪你这般不遗余力地替他说情,我若也有这般钟灵毓秀的徒弟,也当宝贝似的宠着。”

    说着便转向唐宁道:“老夫并无内眷,这座宅院只老夫一人居住(仆人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便吩咐仆人把二位贤侄引进内院,望贤侄莫要在意。”

    兄弟二人忙表示不在意。

    吕大夫满意点头:“如今已是午时,有事饭后再叙,可好?”

    兄弟二人连忙点头同意,由着丫鬟端盆清洗一番,入了座。

    饭间,二位长辈谈笑风生,丝毫没有食不语的规矩。程先生比吕大夫小了近十岁,二人却意气相投,很有忘年交的意味。

    唐云两兄弟却很安静,只默默吃饭,唐宁好几次想咳嗽,都被强行按了下来。

    饭毕,下人进来收拾桌子,四人转至花厅,喝茶消食。唐宁手捧清茶,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吕大夫论古博今,一不小心没忍住咳嗽,这一咳好似把方才按下的全都咳了出来,咳得他腰腹酸痛。

    吕大夫按下话头,上前看看唐宁的脸色眼瞳,利落地伸手把脉,左手同时捻起胡须。不一会,他便松手,冲身后小童挥挥,小童机灵地回身取了笔墨。

    唐云看先生认真的样子有些着急,想上前询问,被唐宁按住。程先生等吕大夫写完,方开口问道:“我这徒儿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吕大夫把方子交给小童,示意他去抓药,方不慌不忙道:“无甚大事,胎里带的病根罢了,平日隐在体内不易发作,外面只看着健壮,如今被这场伤寒引出,倒方便老夫调理。平日按着老夫的药方服药,过个一年半载便可去根,看在敏之的面上,老夫这次只要收八成药钱罢。”

    程先生苦笑:“你的八成药钱足可让我这小徒弟倾家荡产了,我若真有那面子,不如先把我闺女的四成药钱免了罢?”

    吕大夫挑眉,脸上带出几分精明:“你当我是开善堂的不成?老夫的药都是老夫天南海北亲自收集的,一般药堂可没有,就是老夫亲儿子来要也是分毫不让的。由此可见,老夫对敏之可是比对亲儿子还好。”

    程先生被他不伦不类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别人不知,他可知道,吕大夫早几年就和儿子闹翻了,父子俩能不见就不见,见面如见仇人一般。可八成药费他的小弟子委实承受不起,他低头略一思索便道:“我去年得了一本手书名《杏林纪要》,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吕大夫眼睛一亮,也不废话:“如此,老夫就收你徒弟五成药钱罢,你闺女的四成药钱不能再低了。”

    程先生没想到吕大夫给的折扣比他预料的还低,可他也不露声色,继续沉吟。

    吕大夫看他模样,捻捻胡须,叹口气道:“那边那黑小子耳朵不灵,药石无效,老夫便无偿给他扎半月针,如何?可不能再低了。”

    程先生暗自纳罕,难道《杏林纪要》是什么了不得的医药圣典,能让这抠门的老朋友这么舍得下血本?要知道吕大夫最拿手的就两样:制药和针灸。若是富贵人家来求他治病,药材不必说,就是针灸不费什么成本,他也是按一针一两金来算的。吕大夫是否是全天下最神的大夫,程先生不知道,但他是全天下最贵的大夫倒是真的。

    想归想,程先生也清楚这是老友的极限了,于是他便微微一笑,喊唐云兄弟过来谢礼。

    吕大夫是个利落人,看了唐云耳朵后,便领着他到耳房扎针了。唐宁想跟去,却被程先生拦住,“奉临行针时最忌有人旁观,你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向自己所住的厢房走去。

    唐宁讪讪跟在后面,先生走的很快,等唐宁进门时,先生已然背对他站在窗前。唐宁迎着午后刺眼的阳光,只能看到先生颀长挺拔的背影,此时的先生丝毫不见平日温和优雅的气质,反而透出几分冷峻,正当唐宁疑惑是否是他看花眼时,先生蓦地转身,目光直视唐宁,居高临下道:“我收到你的来信,说是你弟弟落井而亡,说说怎么回事。”

    唐宁不明白为何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先生突然这般疾言厉色,被他气势所慑,低头诺诺说出前因后果。

    先生听完,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拍得唐宁心头一跳,“抬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读书很好,悟性极佳,心地良善,至纯至孝,在旁人看来,如此人才已然十分完美,可在我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你能做到,他人也能做到。他人做不到的你也做不到,如此,你和世间碌碌无为的读书人有何区别?”

    说到这,先生坐下,喝了口茶,继续道:“你做不到的是什么?是风骨!是坦然无惧!我知道你不服,你觉得自己傲骨铮铮。可你真做到了么?就在方才,我不过是稍微严厉些,你便缩头缩脑,不敢直视,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真做到了坦然无惧?也许你是内心坦然,可也软弱不堪。”

    先生又抿了口茶,看唐宁无甚表情,哼了一声:“我知你还不服,是否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威武不能屈?不错,面对敌人,我也相信你能怡然不惧,可若是面对自己人呢?况且世上又有几人会直接告诉你他是敌人呢?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他是敌人。你在我门下已经四年,你家里的事我也清楚,可是整整四年,除了上次那件事,面对继母的刁难,你可曾据理力争过?你可曾直面迎击过?你有几次正视过她的目光?你可还记得她的细致模样?你觉得不屑计较便是有傲骨么?”

    唐宁被先生一句句的质问逼得连连后退,他很想反驳,可心里却知道先生说的对,先生毫不留情地剥开了他伪装的外壳,直戳他柔嫩的内心,让他无处可躲,狼狈不堪。唐宁此刻才深切地感受到,先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桀骜锐利才是他的本性,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直插他的心脏。

    先生步步紧逼,“你这是懦弱,你以为自己是瞧不起她,和她计较就是降低格调,可你有那个资格瞧不起她么?她比你强大,你以为她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可你真了解她么?你都不清楚敌人的底细就敢轻视敌人?你的退让只会让她觉得你软弱可欺,你说你不是,可在别人眼里你就是!再说你的父亲,你觉得他懦弱可怜,虽然你没说,但我也猜得到,你弟弟这件事他肯定怀疑过你,可见软弱可怜也是一把伤人的利器,他对别人软弱就是对你的伤害。你却被他可怜的表象迷惑,你这样与你的父亲有何区别?他是被自家媳妇表象所惑,难道你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唐宁猛然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他自以为是的不屑可怜,在别人眼里就是软弱可欺。面对对自己好的人,他感动接纳,面对对自己不好的人,他排斥逃避,不屑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如此做法和前世有何不同?遇到困难就躲避,难道不是一种害怕,不是一种懦弱?他觉得自己不和继母计较,是害怕父亲老了没人陪伴,这何尝不是一种惧怕?原来,他是真不曾做到坦然无惧。

    程先生看唐宁目露震惊恍然之色,心里才稍稍满意,缓和道:“所幸,你也不是无药可救,避无可避还能反抗,你弟弟这件事你做得不算出色,可也算差强人意。我今天对你这么严厉,就是要让你知晓自身缺点,人贵在自省,今日之后,我再不会如此提点,你得学会自省。”

    说着便安慰似的拍拍唐宁,吩咐他去反省。唐宁走出门,被太阳一照,才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好似重新活过一般,他心里苦笑,先生总是这样,把人打落谷底再拉上来,真真是恶趣味,和他清雅的气质半点不合。吕大夫看似温文尔雅其实精明市侩。继母也是,他总以为她没见识,整日算计些小钱,可到绝境时,竟是那般狠。父亲倒是软弱可欺,可那也不是对他的。

    果然,世间最难辨的,便是人心。

    唐宁想透彻了,捡起被师父拍碎的自尊心,整整脸色,忽然想起他来以后还没见过程姐姐,虽然他从先生信中知晓程姐姐身体无事,可还是见见本人才能放心。

    于是他便四下环顾,看有没有路过的下人给带个路,就看到走廊转角冒出来一个身穿仆役衣衫的人,正是方才给他们引路的下人,他立刻冲他走去,刚走几步,却见又有个人显现出来。

    那人一身月白的宽袖绸衫,衣摆绣有几根翠竹,翠色滚边,以唐宁的好眼神还能隐约看到有同色绣线的复杂花纹,他眼睛不由自主移向那人的手,果然有把折扇。唐宁嘴角抽搐,前世他做封面时,把此类打扮的人设定性为闷骚。

    此闷骚男面如冠玉,脸庞轮廓有些深刻,似不是本地人,他嘴角微翘,就算是不笑,也会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唐宁学过人物画,自是懂得抓住别人五官的特点,此人五官十分具有特色,属于非常好画又很难神似的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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