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韶光》第21章 故园几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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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园,变迁着梦想,谁能忘记她旧时的模样沉睡的时光,夏虫也惆怅。”

    幼小的孩子们在河岸玩累了,伏在父亲、叔伯的肩上,被抱着、背着回家去。可稚嫩、软糯的童声却眷恋地留在耳边,映着人心底里那份挥不去的思念。

    坐在农家小院里的竹桌边,新小孜任清凉起来的夜风吹着自己半干的长发,看谭鸣声左一下、右一下赶着看不见的小虫子,摸了摸身上半旧但舒适、干净的衣服,闻见了淡淡肥皂及阳光中晾晒的香味儿。

    “你不习惯吧这里晚上纳凉很舒服,可就是会有一些小飞虫。我妈妈已经把蚊香点起来了,过一会儿应该好一些。”谭鸣声看着清洗过,借穿了自己母亲衣服的新小孜,融融地微笑。

    “没事,挺好的……你家打扫得真干净。我喜欢这样的院子。”新小孜左右转头,打量院子里石子、红砖铺起的窄窄小道、小小花圃里夜间睡去的花朵、方方菜畦里悄悄生长的蔬菜,听墙角边、角落里蛐蛐和小虫羞怯的鸣叫此起彼伏,衬着软风吹过藤萝的沙沙声,河岸边激动不安的心忽地宁静了不少,“……这里,真象我在边疆,儿时家里的小院子……”

    “是吗”谭鸣声让夏棘青先去清洗,自己一身泥湿还沾在身上。刚刚撩起下摆想脱下t恤,见新小孜扭回头来,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轻轻拿过一把竹椅,在竹桌对面坐下,“边疆的环境,也能自家种植”

    “嗯,可以的。只是,爸爸妈妈开垦起来,会比较辛苦!”端起谭鸣声推来的茶杯,新小孜笑了起来,“在我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就调到矿区,那里满眼是大山、脚下是砂石,只有河边在夏季的时候有青青的草滩……可山里都是质量很好的原煤,很适合炼了焦炭供炼钢。”

    “砂石象现在的新城一样”

    “嗯……不是。那里的泥土少,就算有土地,也夹杂着大块大块的岩石,很多有这么大!”新小孜伸开双臂,比划,“我看着爸爸妈妈用铁锹铲下去,经常会发出很难听的碰撞声,然后就可以看见石头。挖不动了,就需要找几个叔叔,用撬杠把那一块块大石头很费力地撬起来、搬出去,再去河边找来泥土铺垫进去……所以我们家的院子不大,比你们家里这个要小……”

    谭鸣声难得看见新小孜这轻快的模样儿,女孩儿第一次松开频频皱起的眉头,脸颊印着屋檐边小小灯泡散射的暖色光芒,眼睛象天上闪动的星星一样眨动,现出一份青春活泼的俏皮,忍不住发呆。

    “鸣声,给……鸣声想什么呢”谭家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刚洗好的葡萄,水灵灵的。见儿子默然无声,只能自己递向新小孜,“快,孩子,来,尝尝这个,刚从葡萄架上摘的,新鲜着呢。”

    “谢谢您,阿姨!”

    “哟,害我摔了一身泥,你们倒好,先吃上了”

    新小孜刚接过盘子,就瞥见夏棘青顶着一头水珠,擦着**的上身从房间里出来,闷哼一声,专心摘吃盘里的果子,“阿姨,这葡萄很好吃,果味儿好浓!”

    夏棘青愤愤盯看她好几眼,没好气从谭鸣声手中拽过凳子,“咚”地一屁股坐了,伸手也从盘里揪了葡萄丢进嘴里,却立刻咧开大嘴,“嗯,好酸!啊呀!……不过,味儿还不错,这什么品种”

    “呵呵,农家自留的老藤,没有嫁接过,说不出是什么品种。”谭家妈妈看着自己儿子无声地为女孩儿擦着葡萄上的水珠,夏棘青一颗一颗葡萄吃得起劲儿,开心地笑,“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谭鸣声瞧了瞧后脑勺对后脑勺的新小孜和夏棘青,忍不住低头,轻轻咳了两声,把另一个茶杯推到夏棘青跟前,“给,新泡的。”

    夏棘青把茶杯接过,咕咚咕咚朝肚里灌了一气,用手背抹了嘴角,甩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谭鸣声,“今晚,我只感谢阿姨,可不会感激你!”

    “嗯。”谭鸣声点头

    “要不是我怕一身泥巴会弄了脏车,不会跟着到你家来。”

    “明白……今晚,是我误会了你,算我给你陪礼。”看新小孜回头,生气地在夏棘青身后冲他抡空拳头,谭鸣声索性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不过,这里并不是我的家。”夜夜中文

    “这么说,你们家租房有一年多了什么时候能拿到动迁房,你也不知道”

    十分钟后,气哼哼的夏棘青拿起他的手包,顶着点点星光,开了跑车离开。

    新小孜看了时间,也向谭鸣声母子告辞,却没有拒绝年轻警员送她去北岸的提议……南岸的公交还是延用老习惯,早早在八点半就停了运营。放眼乡野之边、东江新城内外,找不到一辆出租车。

    坐在谭鸣声自用轻型摩托车的后座,新小孜看车灯照过漫漫田野,照向东江新城边寂静、冷清、暗淡的砂石路,忍不住用手紧紧握住座位把手。

    “害怕么”光线太暗,谭鸣声从后视镜看不清女孩儿的表情,担心。

    “不、不怕。”新小孜顿了顿,让自己大起胆子打量建筑工地里钠光灯下进入休憩的机械。“小时候,我们山区也这样。那时候,条件差,不少小路上也没灯,一到晚上,黑黑的一片。有时候,还能远远地听见不知是什么的野兽叫声。可那时候,我胆子大,经常摸黑跑到邻居家去找人玩,急得爸爸妈妈直冒汗!”

    “真的呀”

    “嗯,你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了保证我的营养,自己养了鸡。可好几次,鸡窝里爬进了黄鼠狼……爸爸想逮,却没逮到,直喊着可惜,说那东西尾巴上的毛,可是做毛笔的好材料。”

    “哈哈……”谭鸣声难得畅快地笑起来,声音醇厚宽朗,让人莫名的心安。

    新小孜在后座,感觉到他笑声愉快地颤动胸腔,又笑咳了两声,回应自己,“我们小时候,也经常遇到小野兽,有黄鼠狼、野猫、野鸡、野鸭……有一次,我阿爸和阿伯设陷井,还抓到过一只小野猪,对了,还有蛇,有毒的那种。”

    “有蛇的吗”

    摩托车驶过一片荒野,周边无人清理的野草甚至高过摩托车座,新小孜心中一惊,不由拽住了谭鸣声的衣服后摆。

    “……别怕,没事的。现在,危险动物几乎没有了。农村进入现代化建设,防治野兽虫害的方法多着呢。”谭鸣声的身体僵了一僵,朗朗的声音忽地缓了下来,“现在,多个村子又要拆迁,剩下的那些小动物,没了家园,天天又被建筑工地的声音吵着,只怕,早都走了……”

    夏棘青回到北岸,换下问谭鸣声借穿的衣服,临时答应了饶琳娜的建议,去江边新兴景观带一处正招商的办公场所看了一眼。不知怎么,那片人群密集、笑语喧哗,显出灯火辉煌、热闹繁华的地方,竟吸引不了他。

    看着兴致败落的琳娜气咻咻转身去了咖吧,夏棘青没追。慢吞吞逆着夜市的单向人行街走回停车场,也没回公寓,去了留学前一直和爷爷同住的花园花街。

    爷爷去世后,花园老街的旧房子就租了出去。自己有多久没认真看一看即将拆迁的家园了

    站在狭窄的花园街口,夏棘青看着街边稀疏却粗壮的梧桐掩映着陈旧的三层旧公房。那本就逼仄拥挤的院落,在愈见繁华的东江城中,象风烛残年的老人佝偻着,显得卑微、瑟缩又沧桑。

    透过泥粉掉落、砖块缺失的院墙,他看见了经过数十年沧桑岁月,被出租又即将拆除的旧房。租户打开的暗淡灯光中,似乎映着父母出国前灯下辛苦读写、讨论的身影,耳边依然清晰着年迈的爷爷催促调皮的自己复习功课的话语……

    爷爷不在了,花园街所有的旧房就要没有了,爸爸妈妈也不可能回国定居。那自己,心底里隐约的对东江新城的那点期冀,算什么呢

    夏棘青想着,直接打开手机,通知饶琳娜隔天一起去复看那办公楼,商量具体的租用事项,然后将几天来收集、整合的居民意见一股脑发上了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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