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渐渐平息，紧接着一声怒吼响彻大地。
“长枪在手，永保大唐！”
李傲血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却只看到不远处天策府最后一名士兵倚着长枪，屹立在漫山遍野的尸体中。
问水，等我……
八
叶问水独自一人坐在房内，和全庄上下喜气洋洋的氛围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已经十个月了。继上次的那封信之后，便再也没有李傲血的消息。
扫了一眼被装饰的红彤彤的屋子，叶问水拿起放在一旁的喜服，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呆子，我等不了你了……”
还未脱下常服，边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一进门，管家就急忙说道：“二少，京中传来消息说，天策左翼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刚回到桌边的叶问水听后一个急转身，扫落了桌上原本准备用来喝合卺酒的酒杯，杯子应声而碎。
“你说什么？！”
看着沉默不语的管家，叶问水没有丝毫犹豫地扔下喜服，冲出门去。
“少爷！少爷！你去哪啊！喜服还没换呢！”
管家的声音被抛在身后，全庄上下喜气洋洋的气氛被抛在身后，这些现在都跟他叶问水没有关系，他只想去确认一件事，那个口口声声说会护好自己的呆子到底怎么样了……
在天策左翼军七千名将士的浴血奋战下，终于守住了叛军南下的最后一道屏障。
战役结束后，城里的人们自觉埋葬起天策军将士的尸骨，这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尊敬。
“爷爷，爷爷！这里还有一个人！”因为年纪太小而被叮嘱待在战场外的小女孩眼尖地看到大石头后的人影，招呼了爷爷之后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走近后却被吓了一跳，“爷爷，这个人头上流了好多血！”
闻声赶来的老者赶忙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就跟你说了不要乱跑。”
“问……问水，等我……”
听到什么声音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看：“爷爷，这个人好像在说话……”
“说话？”老者单手抱着小女孩，蹲下身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快点来人，这边还有人活着！”
九
四处询问了一天，叶问水终于不得不接受那个自己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天策左翼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回到藏剑山庄，虽然庄内依旧装饰着红绸带，红灯笼，但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气。
守在庄门外的管家见到叶问水就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二少，你可算回来了！庄主已经发了一天的脾气，现在正在书房等着，说是让你一回来就过去。”
“我知道了。”
见叶问水并无异状，管家更担心了：“二少，你没事吧？还是让大少爷跟庄主说说，让你休息一下，明天再从长计议吧。”
“我没事，生死有命，岂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掌握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没等叶庄主开口，叶问水就径直跪下。
“你还知道回来？！藏剑山庄二少爷大婚当天丢下新娘逃婚，这让藏剑山庄的脸往哪放！尤其是对七秀坊，我藏剑山庄还抬得起头么！”
“问水确实有愧于七秀坊和云裳姑娘，但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即使跪着，叶问水依旧不卑不亢地说着，“大婚当天听闻至亲噩耗，继续完婚会让问水有愧于自己，有愧于傲血，若是传出去，依旧会让藏剑山庄蒙羞。”
叶庄主也从管家哪里听说了天策左翼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不觉放轻了语气：“我知道你打小就跟傲血关系好，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情有可原，来日找个时间，和我一起去七秀坊向云裳姑娘道歉，再择吉日。”
“爹，问水自认无错，之所以跪下，是希望爹能答应我两件事。”
听叶问水这样一说，叶庄主皱眉看着案下跪着的叶问水：“说说看。”
“希望爹能解除我和云裳姑娘的婚约，事到如今，问水已经不愿再违背自己的内心了。七秀坊和云裳姑娘那边问水会去登门谢罪，还望爹成全。”
事情发展成这样，叶庄主也差不多能猜到会发生什么情况，只是没想到一向聪明，处事圆滑的叶问水会这样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也罢……”
“还有，问水想离庄一段时日，希望爹能答应。”
“离庄？你准备去哪？”
“北方，去看傲血。”
看透了叶问水的想法，叶庄主叹了口气道：“我可以让你去，但不是现在。如今北方大部分地区依旧处于战乱之中，你一人前去太过危险，等战乱结束，你想走便走。”
“多谢爹。”
呆子，这次要换你等我了。
十
战乱还在继续，一直到第六年春天才被完全平定。
一路走走问问，叶问水终于接近了当年天策左翼军全军覆没的战场。
“小友。”叫住路边一个面善的小姑娘，叶问水询问道，“请问安东会战的地址是在前面么？”
“是啊，出了城门再走三十里就是了。”
“谢谢。”
“不客气。”
按照小姑娘的话，叶问水抬脚向城门走去：呆子，我终于来看你了……
看着叶问水渐渐走远的身影，小姑娘转身跑到一旁的小巷里，拍了拍呆坐在墙边的青年道：“傻大个，傻大个，刚刚我遇到了一个人，好像是你们京城的啊。”
被拍的青年并没有对小姑娘的话作出回复，而是喃喃地念着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像是习惯了得不到回复，小姑娘拽过青年的胳膊，费力拖着：“走啦，傻大个！回去吃饭了！”
青年这才慢慢回神，呆呆的点了点头：“噢。”
六年后的战场，早已没有丝毫战斗的痕迹，人们无法想象六年前的这里究竟发生过多么惨烈的厮杀。那场长达十月的战役留下的只剩一旁的山坡上大大小小的坟堆。
望着不知道哪个埋的才是李傲血的坟堆，叶问水席地坐下。
一直到太阳落山，叶问水才回到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边远的小城外来人本来就很少，再加上叶问水衣着华丽，气质高贵，一看便知是富贵地方的人。趁叶问水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店里的小二很快和他套起近乎。
“客官这是打哪儿来啊？”
“西子湖畔，藏剑山庄。”
即使是在这种偏远的小地方，藏剑山庄的名号依旧无人不知。小二听后态度更加恭敬了：“不知客官来我们这种小地方是为何事？”
叶问水放下手中的酒杯，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看望一位故人。”
话正说着，客栈门外走过一群小孩，异口同声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zàng）……”
叶问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了摇头：呆子，看来会读错的人不止你一个啊……
见叶问水摇头，小二道：“这群小毛孩，整天都是这一句，听得我都腻了。”
叶问水笑着说道：“认真学，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听了叶问水的话，小二不赞同道：“他们哪里是认真学的，只不过是听城东的傻大个说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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