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蔽月》分卷阅读150

    “永光王爷,诸位大人,今日里齐国国宝传国玉玺突遭歹人窃取,实乃是令人扼腕痛惜!在这齐宋修和的节骨眼上,却是未能让诸位如愿见到玉玺,祖珽代我国陛下向诸位致歉!”右相上前对刘子业如此说道,而宋国使臣们自然不知其中蹊跷,便也以为这高湛是因着传国玉玺被盗而失了神智,心中不禁也是戚戚然甚是感同身受,听祖相如此说,便都也叹气悲恸,骂着慕容冲贼子以怨报德,今后诸国之中更无此人的立足之地。

    刘子业面上笑着,心中已然明了这传国玉玺今日是见不到了!想到这高长恭方才明明是负气离开,似是有与那北齐皇帝割袍断义之意,便想着反正青州割也割了,索性早些离开邺城,说不定还能赶上那高长恭的脚程!这样一想,永光王爷不再纠缠于那传国玉玺之事上了,反而如齐国所愿,干脆与祖珽和齐国皇帝作别,说是不日便会返回宋国向自家皇帝陛下禀报两国和约已成的好消息!

    祖珽大喜,恭敬送宋人们离开九华台。列席之大臣礼官也一一退下,只留和士开和皇帝高湛依然僵持着。

    祖相屏退了旁人,便向一言不发的高湛禀道:“陛下,夜深了,这九华台凉风四起,不如移驾回宫吧!”

    高湛面无表情,却突然站起了身。

    “摆驾!”安瑞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皇帝终于是有了动作便小心翼翼扶着高湛下了台基朝着殿外走去。

    祖珽与和士开不声不响跟在御驾之后,祖珽看看和士开,看来这惹得龙颜大怒的不是传国玉玺之事而是这左相了。祖珽也不问,和士开更是随着前面的御撵亦步亦趋。

    到了皇帝的内殿,高湛下了御撵便说道:“祖相,你先退下吧。”便头也不回便往里走去,衣袍带起一阵风,比这寒冬腊月的深夜更为寒冷。

    “是。。。。。。”祖相看看那站于一旁低头俯首的和士开,知晓这事儿自个儿怕是难以调解了,便只能作揖施礼退下了。

    和士开待祖珽走后,才走到高湛的面前,跪下。

    想来这场面真是熟悉,当初他自作主张设计让兰陵王委身于陛下之时,皇帝陛下便也是这般脸色。。。。。。不过,今次陛下的脸色似乎更加恨他入骨。

    “和士开,你跟着朕多久了?”高湛坐于榻上,命人卸下了披风,问道。

    “禀陛下,臣自从十岁进入国子监念书,便一直跟着陛下了。陛下既是臣的同窗好友,也是唯一赏识臣的主人!”和士开磕头道。

    “如此久了,都快十六年了,真是时光荏苒啊!和士开,记得朕以前也想杀过你一次,那次朕和你说过什么,你记得吗?”高湛冷冷说道。

    “记得,陛下让臣莫要自作聪明!”

    “好!朕要的便是你这股子聪明劲!既然你心中了然,该知晓你今日为何有如此下场了!朕念在你与朕同窗一场,自行了断吧!”高湛说完,一把明晃晃的利剑便被扔到了和士开的面前。剑身失了鞘,和士开看了一眼便瞧到了剑身上映照着他自己银发遮面的落魄模样。

    “陛下!!!!臣。。。。。。”

    “又想说是为了朕的江山社稷便把朕也蒙在鼓里?!和士开,朕甚至有时候觉得,你对朕,到底有多少的忠心?!朕可以饶你第一次,绝不饶你第二次。朕欣赏你的才干,可惜。。。。。。你这样的奴才朕留不得!”高湛转过了身,负手看向窗外。

    “陛下,您如此雄才伟略,为何就是绕不过一个情字?臣不想看你越陷越深啊陛下!他已然有了自己的心头所爱,便当作今日里臣是做个两全其美的安排,既是为陛下好,也是为了。。。。。。”

    “住嘴!和士开,你把朕的心意当成你功成名就的筹码利用至今以为朕是不知吗?如今,长恭盛名之下你定是颇多忌惮,于是索性让他离开邺城,最好永不回来!狼子野心,说得便是你这样的奴才!”

    “和士开冤枉!!!!!臣十岁之时便一心一意跟着陛下!陛下登上龙椅便是臣最大的心愿,如今心愿达成臣一介胡人,自知这左相之位已然是臣今生所能列席朝堂的极致,哪里还有什么野心?!臣膝下也无子嗣,要说有什么心愿,不过是想让太子殿下能文韬武略今后护我幼主坐稳江山!陛下,兰陵王是文襄皇帝四子,您再偏心袒护于他,可不能为了他动了国之根本!今日里他决然离开,殿下难道还不放手?!臣死不足惜,可臣不能看着陛下步步沦陷啊!高长恭今日里对争权夺势毫无兴趣,不代表日后会不动心!人心难测啊陛下!”

    “呵,和士开啊,你每次都和朕说得头头是道。不过,你有句话还真说到了朕的心坎里!人心难测啊和大人!可惜。。。。。。留你这样的人在纬儿身边,朕如何放心?朕会厚葬于你的,不必多言了。”高湛并没有些许动摇,只仰头望着殿外的天,月儿被几缕乌云遮盖,烛火在寒风中吹得瑟瑟发抖。

    “陛下。。。。。。您真不念往日恩情?高长恭只是离开了邺城,您真要臣死?”和士开摇着头话音梗塞。

    “你自个儿想出来的毒计,便该自食其果!”高湛恨恨说道。

    “可他心里哪儿有陛下你?!那慕容冲不过是一介男宠,卑微至极,您是北齐的天子,陛下啊,您大可以杀了那慕容冲可你却忍气吞声处处迁就,臣看到陛下您为了留住那兰陵王如此亏待自己臣便不敢想,有朝一日若是高长恭想要这江山社稷。。。。。。”

    “住嘴!”没等和士开说完,高湛毫不犹豫喝道,“朕的江山还轮不到你个家奴殚精竭虑,别逼朕不给你这个左相些许颜面。自个儿动手吧!”高湛满脸凝霜,没有些许转圜的余地。

    和士开瞪大了双眼僵硬在那里。突然泪如雨下,悲痛哭泣。

    “陛下啊,臣死不足惜。。。。。。可是臣伤心的是,这十几年的主仆之情竟然抵不上那兰陵王的若即若离,那人说得没错,陛下宁负天下人,也不会负那高长恭。是臣太过愚钝,以为他是皇上一飞冲天的助力,可未曾想他也是陛下最大的劫数!晚了。。。。。。晚了。。。。。。呵,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和士开像是泄了气,心如死灰。

    慢慢捡起了被高湛掷于地上的长剑,欲要饮剑自刎。

    突然,有个小小的身影从那宫殿的帐幔后头冲了出来,飞快扑到了和士开的身边,一声大哭便蹦了出来:“父皇,你不能杀和大人父皇,你不能杀和大人!纬儿求你了!!呜呜呜呜呜!”泪如雨下,紧紧抱着和士开的手臂向高湛求情的正是太子高纬。

    “胡闹!是谁将太子带到朕的宫中的?!”高湛顿时大怒,喝道。

    原先抱着太子躲在后面的婢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跪在高湛跟前不断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和大人先前和太子说今晚等陛下与宋国使臣议完大事便会去太子殿看太子殿下,殿下一日日数着日子呢,等不住了想见皇帝陛下您便一定要奴婢带他来这里。奴婢大罪,奴婢大罪!”

    那侍女头磕个不停,早已经吓得哆嗦。

    而高纬才一丁点高的身子却死死护在和士开身边,任由眼泪鼻涕糊了脸孔却是没有一点退怯的神色。

    “父皇,求求你了!千万不要杀和大人,没有和大人,纬儿就真的没人陪了!没有人会关心纬儿说话,更没有人知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偌大的宫里,父皇没有空陪我,今后连和大人都没了,我该怎么办。。。。。。”高纬声泪俱下,哭得凄惨。漂亮的大眼睛中都是泪水不住往下流着,连衣襟都哭湿了,闻着伤心见者掉泪,着实是铁石心肠之人都会心痛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对人极度依恋,大概心理脆弱的人都是如此

    第218章 追寻

    邺城的寒冬深夜,更深露重。

    有一美貌男子赶着马车往邺城郊外而去,马车里坐了个中年妇人,撩开了帘子不住往外看着,其实浓雾霜冻的天气只能看到外面一片黑压压的,那妇人左顾右盼,远远看到几处如鬼火的灯笼发出的光,便让前面的美貌男子往那边赶去。

    “那死老头子说是要找他便在门口的大槐花树上刻下记号,出了东凤门会有什么鬼火灯笼引着路。黑灯瞎火的,弄得神神叨叨,真是够折腾人的。”那妇人正是翠娘,身上裹着毛领斗篷,里面却是毫不妥帖的睡袍,似是刚从被窝里被人拉出来匆匆上的路。

    “翠娘,对不住啊!大半夜的也不让你睡个好觉。我是东南西北寻不到方向了,只能想起来还有个深藏不露的刘先生可以依仗。我觉得吧,刘先生避着我不见,可总归是放不下翠娘你的!果不其然啊!难怪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赶着马车的就是子莫,他一边赶路一边和翠娘打趣。

    “殿下真是的,您让我办些事儿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啊!竟还拿我取笑上了。。。。。。”翠娘在马车里头被这么一夸,顿时都不觉得乏了。嘴上虽然埋怨着,可还是捂嘴偷偷笑了一下,知晓是长恭这孩子在哄她开心,便说道,“那老头子是知晓自个儿给殿下惹麻烦了,没脸见您才躲起来的!他怕殿下您不原谅他,你说他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也就您会包容他还愿意信他,皇帝都要把他当做反贼细作给通缉了起来,幸而还有殿下您没有疑心他!”翠娘说到刘先生便忙不迭又在子莫面前说情。

    “翠娘,刘先生今时今日还愿意留下暗号等着我们去找他,便也是信我高长恭的。先生待我如何我知晓,我待先生如何,他也是明了。莫要担心,今日里我有求于先生,他肯见我,便是最大的情分了。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你莫要再担心了。”子莫安慰翠娘。

    “是。。。。。。”翠娘点点头。

    说话间,那一路的鬼灯笼伴着他们飘到了一间山野客栈前。子莫停下了马车,搀着翠娘的手下了马来。

    叩门后,里面有个老者用眼罩捂着一只眼睛鬼鬼祟祟把店门开了条缝。翠娘有些怕,往子莫身后躲了躲,子莫上前作揖道:“敢问刘先生在吗?”

    独眼的老人上上下下扫了眼子莫,回头看了看身后之人的眼色,像是得了什么指示,终是让子莫他们进去了。

    有一人独自端坐在小店的窗边几案旁,萧索的月光映照着那花白的头发,胡须长了些,脸孔也是饱经风霜。些许日子不见,那熟稔而又亲切的侧影,让子莫会心一笑。搀着翠娘一同走去,坐在了那人的对座之上。

    “先生,这么冷的天,不该吹着冷风枯坐着,寒腿又该犯了。”子莫给对座的先生加满了杯中的酒,看到他还是好好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心便暖了一阵。

    刘先生抬眼看着翠娘和那美丽的孩子,如同在那塞北的荒漠上一样,三人面对面坐在那帐篷里,谈天说地,不是一家人,可是早已经有了血亲般的默契。

    刘先生举起杯盏小酌了一口,捋了捋长长的胡子,说道:“殿下自个儿才该好好休养,腿伤如何了?你小小年纪,可不能留什么毛病,那该多难看呀!”

    “呵,我可不会和先生一般,翠娘天天都炖汤给我喝,牛骨猪骨每样都不落下!”子莫淘气一笑,便是这毫无芥蒂的笑脸,让翠娘看着他们一老一少终于是安下了心。扭转了侧脸竟是有些偷偷抹眼泪。子莫看了,也给翠娘斟了一杯酒,让她暖暖身子。

    刘先生看了眼发丝上都沾着白霜的长恭殿下,也不卖关子,说道“殿下,我知道你为何来找我。你要寻的那人几个时辰之前才出的邺城,你往南而去,定会找到他。事不宜迟啊,不然真想留下殿下陪老夫叙叙家常。”

    “谢先生!”子莫也不多言,一听到刘先生指明了去处,便提起了披风便往外而去,边走边说道,“借先生匹马,要是先生不放心,我把翠娘便先押下了。”回眸一笑,翠娘脸都红了。刘先生皱着干巴巴的脸,干咳几声,摇着头看着一番劫难后还能如此洒脱与他谈笑风生的长恭,心中也是解了心结,站起身,竟然恭恭敬敬朝着子莫鞠了鞠。

    “老夫教导殿下二十载,今日才是老夫老怀安慰之时,殿下胸怀磊落气概非凡,我刘某人此生能得长恭这样的学生真是三生有幸!殿下险些丧命,还能信我用我,受老朽一拜。。。。。。”

    子莫看到先生如此,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道:“先生,你我之间何须这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折煞长恭了。韩子高之事相信先生也是有苦衷,韩子高在长恭身边两年并未加害于我,而先生您,长恭更加不做猜测!”朝先生恭敬一拜,子莫点头笑了笑,便将翠娘留在那儿自个儿出了野店,独眼的老人给他牵了一匹马,指了个方向,子莫抱拳谢过,便疾驰而去融入暮色之中。

    慕容冲颠簸在马车之上,只觉得眼睛和手都被缚住,心中恼火,可嘴里还塞了个布团,于是想骂骂不出,嚷嚷几声都不可。仰面躺着,背脊骨头被那马车挤得咯吱作响,索性在那片诡异的黑暗之中理了理思绪,他怎么到了这个地儿了?!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被人掳劫?!是可忍孰不可忍!听声音显然是出了邺城皇宫,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弄得昏迷不醒还运出了皇宫,这番本事就该是那北齐的皇帝了!

    高湛当真是个无视伦理定要对长恭死缠到底之人!想到这里,慕容冲便觉得恨得牙痒痒,使了毒计这般暗箭伤人,真不是大丈夫所为!

    慕容冲也是秉性刚强之人,怎会束手就擒?裹挟他的人定是觉得他已经失了神智便把他的手随便绑在了身前,慕容冲抬手,费力地够着塞在口中的异物。一使劲,那已经被他的唾沫沾染地湿漉漉的恶心玩意儿终于出来了。被撑开的下颚一阵酸痛,慕容冲啐了一口,开始抬手去够自个儿蒙眼的东西。

    马车轱辘一个颠簸,慕容冲差点撞在了窗棂之上,索性这一上下颠簸便是蒙住眼的黑布也被歪打正着撕了下来。

    牙口算然酸痛,不过事不宜迟慕容冲还是拼命用牙齿咬起了手上绑着的粗绳子。唇角磨出血,不过他似乎一点都没觉得痛,只想快些摆脱这不明的危险境地。

    察觉自个儿的身子骨发软,慕容冲心头更是一阵不祥之感。这让他不禁想起燕国战败,被苻坚虏劫后的生不如死的处境。高湛竟然狠毒如此?对他使了这般下三滥的手段,且是用了一种能让人内息混乱的催情之药。

    恬不知耻的玩意儿!

    慕容冲坐在马车上,清醒了意识可手脚却还是发麻发软!胸中怒火翻滚,想到在中书省那齐国官员与刘子业对他的一番言语羞辱,那丹凤的细长双眼便泛着猩红。

    这下三滥的药定是在中书省与人共饮之时有人掺在了他的酒水之中!慕容冲细细回想他与人对饮的场面,觉得定是那刘子业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可当种种细节掠过他的脑海,然后定格在事后看来最让人起疑的画面,慕容冲没来由得却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呢?!!

    也许是一刹那的大惊失色让慕容冲失了警惕和防备,拉车的马匹一个急急的停步,马车里的慕容冲差点滚了出去。还好绑住手的麻绳终于断了,他及时扶住了窗棂,才没让人发现车里的异样。

    “嘿,你个傻子,赶车也不会!”马车外竟然有人大骂了一声。

    “我有什么法子,天暗,如何看得清路啊!马失前蹄在所难免!我说咱们两个把这车里的人送去哪儿啊?这天寒地冻的,这差事啊苦得很!”那车夫抱怨。

    “呵,送去哪儿?自然是送去阎王爷那儿了!不过啊,我方才偷偷瞧了一眼,啧啧,这北朝第一美人还真是名不虚传!你说他十三岁就把那苻坚迷得七晕八素,这果然是与咱们这种粗人不同!皮滑肉嫩。。。。。。嘿嘿嘿。”

    另一男子猥琐笑着,慕容冲想到自己昏迷不醒之时不知道被人碰了何处,便是两眼都是杀气,心中作呕起来。可他还不能发作,匆忙又解起自己脚上的束缚。

    “真的?哎呀呀,这大人的命令可是要我们做得干净,不可留下什么麻烦!都快出了邺城二里多地儿了,眼瞧着这片地儿荒山野岭也该动手做了他了,我这心里怎么倒是有些不舍呢。。。。。。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这么死在咱们兄弟手中,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赶马的车夫贪婪地回头瞥了一眼,舔了舔舌头,好色之态让人反胃。

    “要说这慕容冲来北齐得了皇上赏识也是靠他的一身色相,可惜了,这样的祸患大人见不得他乱了我朝纲纪,今日里我们兄弟也算是清君侧,情非得已。不过嘛。。。。。。”另一男子勒了缰绳下马,对着马车里坏笑着说道,“我们好好疼惜一番这慕容大人,也不枉他风流绝代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对!对!反正神不知鬼不觉,这才不冤枉!”那车夫卑鄙附和着,按耐不住了搓着手心,色迷迷便笑着转身便往马车里爬去。

    然而帘子还未掀开,那无耻之徒只是伸过去一个脑袋,便被一个猛踹从车上重重蹬了下来。捂着胸口,那人痛苦倒地,而旁的那男人猛地拔剑相迎,马车里出来的便是发髻松散,长发垂腰的慕容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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