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蔽月》分卷阅读78

    高湛一言不发,只是圈着子莫在墙边的狭小地方,也不动,看了许久,才慢慢说:“九叔小看你了,以为你只是将才,还想我大哥是为着你的容貌才偏爱你的。。。。。。呵呵,你倒是如何知晓我也想要那皇位的?”

    “你那日联合了六叔一起隐瞒二叔的死因,便是用皇位做了诱饵迷惑了六叔吧,可这不是长远之计,你们二人因利而合,因利而分,实属常情。即便九叔你是诚心臣服于六叔的,可是谋逆篡位的事儿一旦开了头,就不知道哪里是终结了,六叔如今做了皇帝便会对你顾虑重重,九叔,我说得是不是?”子莫眼底都是悲哀,她看着高湛,她宁愿那时候自个儿便被二叔杀了,也许,这个寒香扑鼻的冷傲男子,现在还是那般疏离淡远地过着该过的日子。

    “没错,你说得很对。可是,我想做皇帝,初衷也不全是要为你遮掩。”高湛答道。

    子莫疑惑间,高湛猛地压低了脸,把子莫的脑袋抵到了墙壁之上,鼻息可闻,然后覆了嘴唇狠狠碾压着子莫的唇角脸颊,重重说道:“我想要你,大概只有成为九五之尊,我才要得起你。。。。。。”

    高湛意乱情迷,似是压抑了许久才稍微得到了一些解脱,他不隐瞒也不编什么谎言,而正是这样的□□裸的直白,才让萧子莫心里又乱得没了头绪。

    “九叔,你怎么就是这样执迷不悟了?你说你是为了救我,也许我还能稍微对你好些。”子莫强行推开了一些高湛,而那个男人的迷乱模样,看得她不知道究竟是该同情还是该怨了。

    “对我好些?你即便对我好些,那也只是同情和怜悯罢了。我高湛要的东西,无论是你这个人,还是你的心,都会自个儿夺过来的,不需要你念着我对你的恩情。长恭,你不是女人,而我要的,也不是一个因为想着报恩就曲以委蛇的高长恭。”高湛说完,拉开子莫的臂膀居然又倾身下来。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耳光声。

    “高湛!我会是为了报恩就屈以委蛇的人吗!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本打算好好谢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情的,没想到你竟这般得寸进尺,道谢也就免了,你若再这样我便不手下留情了!”萧子莫收了手,看了看高湛脸上的红印子,发现自己手受了伤,力道也用得不算大,想着九叔也不会受什么伤便夺路而出了。她和九叔没有撕破过脸,今日若不是他太过分,子莫决计不会出手打他的。

    “长恭。。。。。。这是你第一次没叫我九叔,其实我心中还有些暗喜。不过,你能这样打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我高湛是你拒绝不了的,你记住,下次我再这样碰你,定是你高长恭乖乖就范的时候了。。。。。。”九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冰冷决然,像是在和子莫宣战。

    开了门,外面已然是初升的一片晨光,可太刺眼,而且根本没有温度,寒意透凉。

    第106章 杀伐

    长广王高湛亲临晋阳城,捉拿了横行霸道一手遮天的晋阳太守王百一,城中人人称快。王百一此人在晋阳任太守十载,早已成了地方上的一霸,百姓敢怒不敢言,太守以下地方官员大多同流合污官官相护,而晋阳五万驻军长年被克扣粮饷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武器库存严重不足,不少还是滥竽充数的次等兵器,真若是和北周打起仗来,后果不堪设想。

    高湛雷厉风行,竟将府城晋阳之中的数百大小官吏一律拿下,严加审讯,罪轻的发配边疆,罪重的直接斩首于城外。军营之中也查出不少贪污受贿的武官,九叔丝毫没有犹豫,便全都军法处置。

    黑夜,子莫登上了晋阳城门。城门上高湛倚栏远眺,他一日工夫就杀光了晋阳城里大小贪污官吏百来号人,城中菜市口法场血流成河,太守王百一受的是五马分尸之刑,双手双脚和头颅被扯成了零碎的尸块,惨不忍睹。

    “九叔,如今晋阳危在旦夕,如若宇文护现下便直攻晋阳城,你这翻查处,府城军营中无可用之人,可如何使好?”子莫看着千疮百孔的晋阳,满心忧虑。九叔手段之狠辣,让晋阳官吏人人自危,如若此刻周军攻城,怕是军令政令都无法传达。

    “怎么?你气消了?”九叔答非所问,没回头却直直问道。

    子莫站在那里并未话语,九叔又说道:“王百一闭城门不出,晋阳驻军无人敢出城营救你于危难,致使长恭你命悬一线,这晋阳官吏罪同叛国,死罪理所应担。若是长恭担心的是周军和宇文护的动向,那么你也大可放心。宇文毓一死,未央宫不可避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宇文护没有亲自出马追杀你至晋阳,可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九叔仰头望着星夜,对岸的肆同镇依稀在月色下可见城墙轮廓。

    “如何不能?我看那宇文护便是运筹帷幄,根本没把其他人放在眼中。平息一时的波澜,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九叔,可惜宇文毓已经被刺杀,他临终之前交托于我的和谈协议便也似是一张废纸了,现下宇文护宣称我高长恭是刺杀北周皇帝之人,日后他一旦重新掌控了长安的局势,必定不会放弃觊觎我北齐领地,欲用报仇之名屠戮我齐国子民,想来我此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两国再起战事,不知道又要牺牲多少边境百姓的性命。”子莫懊恼非常。

    “长恭,宇文护本想拉拢你,许你个姑父大人做做,可你偏又不领情,宇文护此等野心勃勃之人,你当真以为他签署了谈和协议便会鸣金收兵,以后与我北齐和平共处?便是杨相当初让高殷制定连横北周的国策,那也不过是想多争取些时间来扫除身边的障碍而已。只有你,拳拳之心。”九叔回头笑了笑,似是在调侃子莫的天真,问道,“一日不见你的踪影,还以为你已经策马回邺城了,怎么,找我有事?”高湛回头邪邪一笑,明知故问。

    “这种时刻,我怎会一走了之!晋阳如被周军攻打,我万死难辞其咎。晋阳不论是地方官员还是城中守军,早就已被虫食蚁蠹,如若大战真的迫在眉睫,我必然身先士卒死而后已,虽面对千军万马想来也是螳臂当车,可也总算是以身殉国,倒也不算憋屈。”子莫握了握拳头。

    “以身殉国?呵呵,兰陵王爷真是气吞山河,这下便又要把欠我的恩情一笔勾销了吗?。。。。。。”高湛勾笑着走了过来,说道,“留着你那条命吧,你高长恭多的是为国效劳的地方,小小肆同,方圆不过百里,要逼退那里的周军又有何难?”

    “九叔有办法?”子莫问他。

    “肆同镇位置极为重要,扼进出长安的咽喉,可驻守之人马从未超过一万,而周国也极少从这个方向攻打我齐国,长恭可知为何?”

    “肆同镇只是个小镇,屯守万人驻军的兵马粮草已经是肆同的极限,北周在此处大多只守不攻,离我晋阳虽近,可几乎不发难晋阳,这也是因为这边境小镇供给有限之缘故。我冒险从肆同镇突围直奔晋阳,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子莫说道,可她终究疏漏了一点,大坝决堤源于一蚁之穴,晋阳驻军虽多,可也耐不住长久的侵蚀和腐蚀。她引来了大批追捕之周军,而晋阳,空有一道城门。

    “正因如此,我们更要争取些时间好好整顿一下这晋阳的驻军,拖得久些,便是于我北齐有利。”高湛负手站于月下,夜风吹得长长的衣袍鼓风而舞。

    “可肆同镇集结了如此多的周军,便不可能一时半会退去。”

    “他们会自行退去的,长恭放心,我今日对那些贪官污吏斩立决,连武将也不放过,便是有此等信心。”

    “九叔有何妙招?莫非,已经派人潜入肆同烧了他们的兵马粮草?!“子莫上前问道。

    “哈哈哈,长恭看来也是与我心意相通啊,你今晚愿意找我,便是想商讨此事吧?如若九叔我没有人手前往,你兰陵王便又要打算一马当先,以身犯险?”

    “九叔真是神机妙算,长恭的一点点心思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子莫低头说道。

    “高长恭,你身为堂堂兰陵王,可凡事亲力亲为,甚至还让王爷亲兵先逃出未央宫而自己却身陷险境,这般做法不知道是你太过狂妄还是太过荒唐!你身为主子可叮嘱手下们要先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天底下便也只有你高长恭做得出来如此没有章法的事情!“

    子莫一听,愣了愣,忙不迭问道:“九叔可是遇上我的亲兵们还有车严护卫了?”子莫本就在心里纳闷为何晋阳城中没有车严他们的下落,听高湛一说心急问道

    。

    “车严趁乱潜出未央宫后便找人于我禀报了情况,我这才十万火急离开邺城到晋阳寻你。虽已经命慕容冲的赤血铁骑部去长安接应你,可我还是不放心。待车侍卫带着你的亲兵们和那几个使臣文官出现在我面前,我当真有些哭笑不得!那几个老东西有惊无险,太平安稳地在我面前,唯独长恭你倒是失了讯息了,听侍卫们说这还是你的嘱托,当真是荒唐!”

    高湛愤愤说道,他便是从来不知道这高长恭的脑袋里装着什么,总是如此匪夷所思,让人不知所措!

    “九叔,未央宫中,要论人多,那我带再多的人去便也是多不过周国的禁军的,所以数百人与长恭一人无异。再者,那些使臣们皆是上了年纪的文臣,长恭与其说是要护他们周全,不如说是我嫌他们会拖累于我,所以早早便送出了宫早作了打算。长恭若是能逃出这未央宫,这北周皇宫的重重十四殿便是能耐我何,若是到时候终究出不来,我想纵然牺牲了我属下的几十条性命,那也是枉费!还不如先放了亲兵们一条生路,毕竟,论身手,他们个个都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要拉着手下们填命?长恭便是如此狂妄轻浮之人,望九叔不要责罚他们。”子莫恭敬抱拳跟九叔行了一礼,义正言辞,看似张狂,其实句句都是在给属下们开脱。

    高湛皱了皱眉头,轻轻叹口气,他便知道这高长恭就是如此秉性。

    “车严和你的那些亲兵玩忽职守,胆敢丢下你独自回晋阳,看在你替他们求情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念他们也都是有能之士,便让他们戴罪立功去了。

    “这。。。。。。你派他们回了肆同烧周军的粮草军营?!”子莫惊道。

    “正是!”

    萧子莫站在九叔身边,也抬头向远处眺望。肆同小镇影影绰绰,如同沉寂在梦寐之中,还没有半丝动静。

    “长恭是在担心?”九叔问道。

    “不,我相信车护卫和他手下兄弟们有勇有谋,既然能从未央宫潜出,又平安离开长安回了晋阳,他们必然能担此重任!”萧子莫驻足凭栏远望,似是等着什么好消息。

    高湛撇头看着子莫,问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是。”子莫坚定答道。

    高湛突然一把拉过子莫的手,两人面对面离得近了些,徐徐说道:“长恭为何对他人都满腔热忱,肝胆相照,唯独对我,却从来未曾这样过?这个车严是,那个慕容冲也是。。。。。。”高湛语气暧昧,里面有那么多纠葛和怨怼,深眸流转,如月色缱绻流泻。

    萧子莫正要说些什么,刹那间对岸的肆同小镇火光冲天。

    即便离得有些远,可鸣金警示之声,人来人往一片杂乱之象还是尽收眼底。

    “九叔,车严他们得手了!”子莫高兴地抓着高湛的手说道。如今已经是深秋,肆同镇中必然储备好了到来年开春的过冬之粮,军需粮草乃守军之命脉,即便有长安来的补给,可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肆同驻军的燃眉之急!只要对面的小镇自身难保,晋阳就有了喘息的时机!

    “是,如你所言,你的亲兵之中的确有可委以重任之人!”高湛淡淡说着,一片火光之中,敌军粮草化为乌有,可长广王所有的欣喜和感怀却全都来自子莫不经意间紧紧拉着他的手。

    他的野心可以包罗这天大地大,可又小得只想要这样一双相携的手,如若能到尽头。。。。。。

    高湛嘴角有笑,像是无限动容,又似无限感伤。轻轻回握着子莫的手,他只想停驻在这一刻,地久天长。

    第107章 中秋

    晋阳之危,因为车严带着子莫手下的亲兵混入肆同镇而解了北齐的燃眉之急。高湛念在车护卫他们毁了周军粮草有功,便功过相抵,也就不再追究子莫的亲兵们在长安护主不力的罪责。

    另一方面,宇文护似乎在未央宫中也陷入了困局,多方角力,他一时半会也无心再在边境兴风作浪。

    中秋,子莫带着郑儿和一众死里逃生的使臣们又回到了邺城。

    几个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长安的上了年纪的使臣不禁老泪纵横,到了子莫的轿撵前拖着手用袖子抹着眼泪鼻涕,哭哭啼啼说道:“兰陵王爷啊,这厢对亏你格外照顾了,不然我们几个老家伙是要客死异乡,进了那未央宫就该上黄泉路了。”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老家伙真是多亏殿下了。。。。。。殿下自个儿犯险,却先顾着我们几个老东西的安危,真是来世要做牛做马才能报答殿下了。”此次去周国和谈,杨愔派出的都是在宫中资历颇深的使臣,个个是饱读诗书恃才傲物的老学究,今日这番感激涕零,看来真是被宇文护都全城搜捕和一路追杀给吓得不轻。

    “大人们客气了,长恭空有一身武力,别处便也派不上,危急之时理应先护诸位的安全的。大人们免礼,免礼。”子莫出了轿撵,扶起了诸位向他行大礼的老先生们,说道。

    老臣们见子莫真心谦让礼待他们,便受宠若惊,他们面面相觑,想到之前在背后议论纷纷这高长恭身乃长房庶子,虽武力过人可恐怕是趋炎附势之人,如此非议而如今受了大恩,便感到自愧不已。

    “殿下,老臣惶恐啊!老臣一路上就觉得殿下您便是虚有其表之人,还暗地里对殿下你诸多揣测,如今想想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死该死!”说完,一脸悔意,连连道歉。

    “诸位大人们,所谓不知者无罪,高长恭是如何的人,其实我并不介意别人揣度。我只相信听天命尽人事,长恭授命带领大家出使周国,有了危难必然先护大家伙的周全,也算是职责所在,诸位大人真是多礼了。”子莫拱手回礼道。

    “不不不,像兰陵王爷这般深明大义之人,老臣们着实是自愧不如,且真是万幸能和王爷您一起共事啊!望今后老臣们能在王爷用得着的地方多为王爷尽份勉力,报答王爷今日的救命之恩!”

    有个老臣如此说完,其他人也皆是作揖鞠躬齐声说道:“老臣愿为王爷效劳,为王爷尽份勉力,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情。”

    “大人们请快起来,长恭受不起!”子莫被这些花白了头发的老夫子们如此毕恭毕敬的样子给弄得手足无措,一个个搀扶起了他们,皇帝的御驾也到了。

    明黄的轿撵,羽林卫开道,浩浩荡荡,只是龙撵之上身着龙袍的不是那个明眸善睐的小小少年了,子莫看着一阵神伤。

    “长恭哥哥,朕以后想去江南游历,见识下大江南北的风貌,你陪朕去可好?”长恭耳畔回荡起出行前高殷的话语,好像一只小鸟的叫声,充满了朝气。那孩子会是个好皇帝,可是,老天似乎给了他一个时机,却根本没有给他时间。

    “长恭,看到皇上也不行礼?!”高湛上前,拉了拉子莫的袖子轻声说道。子莫被一提醒,才发觉自个儿失态了。和一众大臣高呼着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行了君臣之礼。

    “起来,起来,兰陵王爷一路辛苦了!”高演亲自扶起了子莫,笑着说道。

    “臣惶恐,未能与周国缔结和约,想来还引了一场风波。”子莫低头说道。

    “长恭此言差矣,缔结和约乃是我北齐有容乃大的姿态,是大国风范,而他宇文护竟然趁着我朝使臣入未央宫谈和而诸多阴谋算计,还妄图挑起两国之战事,便是他周国毫无风度和诚意。天下人皆可知到底谁是上邦之风尚,谁才是蝇营狗苟的艰险之辈,兰陵王爷不必挂怀和谈未成之事,能从长安安然回到邺城,这便是长恭你的本事啊!”

    六叔笑容明朗,拍着子莫的肩宽慰着她。萧子莫点头,明白高演是不想为难她了,便也坦然笑了笑。

    神武皇帝高欢子嗣之中,高澄爹爹,二叔高洋,六叔高演,八叔高淯,九叔高湛,和十二叔高济皆是祖母娄昭君所生,可谓一母同胞,血脉相连。高澄爹爹性格跋扈,二叔狠戾,九叔冷酷,八叔早夭,十二叔性子又太过懦弱,其实六叔才是娄太后所出的孩子中性格最为正直的那个,比起高殷,其实高演更堪当大任。六叔的才华不输高澄爹爹和二叔高洋,他常年在朝中担任要职,且在二叔因为病痛而最为癫狂无法理政之时,帮着杨愔丞相劝解和辅佐皇帝,深得朝中元老和大臣的支持。大概九叔便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想方设法拉拢了六叔,并顺理成章扶了高演上位,子莫看着龙袍加身的六叔仪表堂堂,风姿卓越,便觉得高家满门的确是尽出俊杰。可惜,人才凋敝之皇族易于颓败,可若是相反,如同这北齐高家一般子嗣后代个个便都是雄才大略的人物,那便又是物极必反的另一种状况了。六叔代替了高殷,可他是否知晓,不多时日,九叔便又会把他代替了。。。。。。

    尽管,这事情的起因,似乎都是她这个不知道是福将还是灾星的高长恭。

    “明晚便是中秋佳节,长恭能回到邺城真是太好了!到时,一定要和河间王爷和河南王爷共赴晚宴。”高演和子莫说定,便召了九叔与一众使臣一起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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