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蔽月》分卷阅读51

    咻的一声,那箭石破天惊裂空而出,子莫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人,一箭,还有她眼中那唯一的目标。

    滴答一声,是她鼻头的那滴汗珠滚落于地面的声响。

    然后,是铃铛与箭激烈胶着而起的一串撞击声响。

    她的视野中,是倏然落地的铃铛猛地撞击冻土的影像,击打起粒粒雪花飞絮。。。。。。一瞬之间似有千年万年那般漫长。

    呼。。。子莫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眼前便又是重重叠叠,白茫茫似乎快要断线的频道。

    啊周围顿时爆发出了一片整耳欲聋的欢呼声,人们激动的叫好声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浩瀚和雄壮。

    苻坚微微摇了摇头,他是惜才之人,若是高长恭身在柔然,他便是如虎添翼,该有多好!

    慕容冲两眼只是直直看着高台上的萧子莫,他除了震愕,也不知道该如何洞悉自己内心那排山倒海般涌上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究竟是什么了。分明中毒已深,那酒也是穿肠□□,可为何这人却这般如同神祗似的不肯露了一丝破绽出来!为了护他九叔高湛?为了护那个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北齐王朝?他不懂。。。。。慕容冲手中酒盏落地,只是茫然苦笑。。。。。。

    九叔眼睛微微湿了,他是性子冷漠之人,记不清这眼泪是多少年没有这样沾湿了他的脸庞。于是如今满腔的如烈火燃烧般的激动与欢喜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长恭这一战是为了他,而他心里很清楚长恭如今该是怎么个处境,如何隐忍着也要赢下了这一场。他看过郭太医的方子,那都是凉血疏通的药,解毒,还有排淤。高湛虽不知道这到底针对的是何种毒,但是他知道这饮酒绝对是长恭此刻的大忌。

    长恭。。。。。。高湛一时满世界只有那高台上的高长恭,便也没有理会在旁轻唤他的邻和公主,缓步朝着高台走去。

    子莫用弓支在地上才不至于失了意识瘫倒在地上。

    喉头腥甜难,血气翻滚,子莫方才绷紧的四肢此刻越来越失了她的控制。仰头失神微微踉跄,多伦欲搀扶,却发现萧子莫已经被身后的高湛扶住了腰身。

    子莫微微侧头,看到是九叔便有些安心地笑笑:“九叔,长恭的箭法还是没给你丢人呢。”

    “是。。。。。。长恭的箭法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高湛的手覆上子莫的额头,热得烫手,感到身前的子莫似乎是失了力道已经越来越重得倚在他胸前,高湛也并未做他想,拦腰抱起了子莫,便走下了台子。

    周围一片轻轻的抽泣声,看着他们两叔侄。邻和公主更是有些呆了。。。。。。

    多伦奇怪地看着他们,跟上来问道:“高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侄儿根本不善酒性,平日里小着几杯就会认不得人,方才那么重的份量,怕是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高湛这样一说,人们更是议论纷纷。这高长恭都已经醉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获胜,真当是箭术奇伟。

    多伦一听,沉下了脸,有些沮丧地坐在地上,他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子莫觉得自个儿是腾空而起的,待发现是九叔抱着她将她放在了床上,便有些慌张。

    九叔用手擦着她脸颊上的汗,寒香扑鼻,搅得她头一阵阵愈来愈疼,高湛的发丝还似有似无擦着她的脖子与耳朵更是让她不可自抑得发出喘气声。

    “九叔,你出去!我自个儿歇歇便好!”子莫一把拉住高湛的手,猛地把人推到了门口,高湛只知道他毒性复发,想搭脉给她瞧瞧的,却不想被下了逐客令。

    “长恭,我帮你瞧瞧吧,郭太医的方子是给你解什么毒的?为何吃了那么久还是反复得如此厉害?”

    “不用了九叔!你早点去休息,我也要休息了!我只是不胜酒力,那马奶酒对我来说太烈性了些,没有事情!你不要耽误了明天的行程,早先歇息吧!”萧子莫把九叔推出门外,然后一把把门反拴上了。

    “长恭?长恭,你开门呀!”高湛不依不饶,不想门外传来了邻和公主的声音。

    公主撒娇着与九叔说明个儿便上路了,要让子莫好好休息不便打扰,子莫又在房内说自己是醉酒了睡一觉便没事打发九叔回去,高湛这才心事重重被邻和公主拉走了,说是明天早晨再来看她。

    子莫在房内运功强逼乱窜的真气回归正位,一时半会总算找回一丝清明。下腹的感觉让她如同万蚁啃噬般**蚀骨,若不是自个儿强行用意志压制着,大概真是会闯出泼天大祸来。

    子莫运功过了子时,把最难熬的时辰撑了过去,然后嘱咐苻坚宫内的内侍给她煎了一碗药,纵然端着碗的手都是一阵虚脱的痉挛,她还是将药汤都喝了。

    第72章 魔魅

    早晨,高湛想来看看子莫到底怎么样了,结果发现房间里没人。

    “我长恭侄儿去哪里了?”高湛抓住一个侍从便问。

    “启禀长广王殿下,高大人卯时不到便出门了,似是去看那黄兔马了。多伦大人亲自送了那宝马过来。”

    高湛一听便出了可汗庭的皇宫,循着哒哒马蹄声,在白雾霭霭的冰原山坡上找到了子莫。

    淡金的马儿,雪白裘袍,那人微垂眼帘,笑吟吟地轻抚黄兔的马鬃,身姿俊逸,晨曦穿透原野的雾霭,似是格外怜惜得铺陈在那马背上的人儿身上,微微笼罩,光华灼灼。

    “长恭,身子无恙了吗?”高湛牵了马笼头,将马定在那儿,抬头望向子莫,高湛的双眸极美,孤寂却不冷漠,如融成暖流的寒川,只是蒙上柔情便刹那间摄人心魄。

    “恩,让九叔担心了,昨晚睡了一觉,今天便觉得轻松了很多。”子莫双唇殷红,眼眸中似有盈盈水光,较之往常平添了几分妖冶,看得高湛有些失神。

    “是吗。。。。。。即刻便要与苻坚可汗辞行回邺城了,我们回去吧。”高湛帮子莫牵了缰绳,拉着黄兔马在自己身侧缓缓并排前行。

    子莫坐在马上,看到九叔的墨发之上皆是点点寒露,伸出手,轻轻顺着那发丝抚了下去,高湛身子微微一个轻颤,侧头看着作怪的子莫。

    “九叔,我的斗篷给你,可不能弄湿了头发,会着凉的。”说着便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给九叔披上,认真擦拭干高湛的头发后,还支起斗篷的帽子给九叔戴上。

    “你自己呢?”高湛的脸在帽檐之下更加深刻,眉眼鼻梁如同镌刻。

    “恩?哦。。。我,我没事,我早上拉着马儿跑了一圈,热得要命!”子莫为了更有说服力,还死命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看着九叔的眼睛直直盯在她胸口处,低头发现自己用力过头,衣服竟拉得歪歪扭扭,于是不好意思捂着衣领傻笑。

    高湛微微摇头,目视远方。雾气浓得仿佛置身云端仙都之中,分不清方向,看不到来的路,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长恭,如果此刻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你可愿意伴着九叔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四周皆是白茫茫的雾霭,朦朦胧胧,如同梦境一般。高湛已经知道这一世便也放不了手,挪不下心头,明明知道答案,可他,终还是问出了口。

    高湛声音低沉婉转,倾诉衷肠,空山鸟语,恍如这便超脱了尘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啊?”萧子莫正热得难受,一时愣神竟也不是听得很明了。

    “我只希望就这样你我二人长相厮。。。。。。。”

    “殿下长广王殿下,你在哪里啊”雾中传来邻和公主的声音,高湛拧了拧眉头。

    “九叔,公主来找我们了,大概是等得心急了。”子莫笑道。

    高湛一脸凝霜看看她那副嬉笑的样子,抬手在黄兔子的后腰上狠狠拍了一把,然后那马儿载着萧子莫闪电般冲了出去,马背上子莫的惊呼声响彻天际。

    “九叔叔,你使诈啊”已经看不到人影的子莫一边在马背上颠簸,一边嚷嚷。

    高湛面无表情两眼都是戏谑的神色。

    “长恭呢?怎么不见了?”邻和公主找到了高湛,明明听到了子莫的声音却没看到人影。

    “遛马去了,他总是走神,我稍微罚了他一下。”高湛的嘴角溢满了宠溺疼惜的笑,他的双眼更是朝着那早已没了人影的雾中眺望,视线凝结于一处,似乎连魂儿都不在身上了。

    “长广王殿下。。。我是代可汗来找您的。。。都备妥了,我们。。。我们启程吧。”公主轻轻拉了拉高湛的袖子,低头轻语道。

    晌午,雾散去了些。

    邻和公主泪眼婆娑与苻坚和部族长老们一一道别,便上了大红的车辇。

    浩浩荡荡,回去时候,迎亲队伍多了十万战马,更是气势如虹。

    段深和段懿将人马分作四队,前后两翼分开护卫,他们收了消息,突厥会有小股游兵在他们回城路上伏击,虽不放在眼中,但是以策万全小心为妙。

    萧子莫坐于黄兔之上,与长广王一同拜别苻坚可汗与一干柔然大臣。看到慕容冲与多伦,子莫抱拳:“多伦勇士,感谢你割爱,这宝马我会好好待它的。还有慕容公子,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望兀自珍重,他日有缘必能重逢!”

    “说得好!也望高大人珍重!我们有缘再见!”慕容冲抱拳回礼。

    高湛下了命令,一行长队逶迤数百米开始离开柔然可汗庭朝邺城的方向返回。

    “凤凰,接下去的事情你可安排妥了?”苻坚看着北齐迎亲队伍离开的方向,问道。

    “是!臣只要游兵两百即可。”慕容冲低头道。

    “记住,切不可伤了公主。你的目标,只是高长恭!”苻坚沉吟道。

    “遵命!”慕容冲领命便下去了。

    北齐的迎亲队伍回程之上带有十万战马,突厥人看着这块肥肉打从自家门口而过不可能不眼红。小股散兵突袭便是不可少,慕容冲也是瞧准了这点便想趁乱行事。

    呵。。。。。。高长恭,我们不久便会相见,倒还真是有缘!慕容与手下两百柔然骑兵皆换了一身突厥游兵的行头,黑布缠面,一挥马鞭,骑兵小队绝尘而去,追赶着北齐迎亲队伍。

    走了三日,有人发现高长恭大人总是在半夜时分偷偷出了营帐,不知去了哪里。

    禀告了段深段懿,高湛便也知晓了。

    “段大人,我长恭侄儿最近身子似乎有些不妥,你们不必挂怀,交于我处理便好。”高湛让段氏兄弟不必宣扬,安心布防便可。这几日出了柔然可汗庭的地界儿,突厥的游兵骚扰便也一日比一日多。大抵是看上了那十万战马,若有机可趁捣散了队伍,那战马之多,到时候便是追也追不回了。

    “是!”段深回道。他本也不想惊动长广王,不过他大哥段懿似乎甚为介意,在晚上跟踪这高大人出过营地两次,可都是半道上跟丢,于是便不肯罢休了。

    那日,夜幕又再度降临。

    萧子莫还是如往常一般一旦队伍停下了脚步,就离群索居地呆在自个儿的营帐内煎药,然后运功调理。

    这样便一直到了深夜。

    亥时越近,体内便有激流如滔天巨浪翻滚一样冲刷着她的五脏六腑,直冲得她脑门发晕,除了丹田处滞涨快要崩裂的感觉,全身如堕泥潭,深陷不可自拔。

    她裹了一身裘袍,看四周似没有人,便出了营帐。

    高湛站在远处观望了许久,见子莫朝营地后面的山坡走去,便也跟了过去。

    呼。。。。。。萧子莫能发现段懿,但今晚却不一定能发现高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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