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蔽月》分卷阅读41

    “哼,能活捉固然是好,可若是让他跑了,日后要抓他可是难了,不如让这高澄的小崽子死在这淮河里,也杀杀戍守在睢州的那斛律老匹夫的威风!!”

    搭弓上箭,竟是两支齐发。

    子莫在水中已被宋兵的轻舟团团围住,她的小船随波而下,淮水汹涌,周遭漆黑看不清水情,她这样在水上与人打斗还是首次,宋军水师不愧是威名远播,萧子莫踩着小艇上下颠簸,鲜有站稳的时候,可那些宋兵在舟上如履平地,虽武功平平,可一个个都是水战的好手。要是被打落下水,子莫胜算更小。

    萧子莫在水中央与几十个宋兵酣战,忽的一记冷箭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横剑一挡,那支冷箭被子莫打落在了船上。

    随即另一支冷箭竟擦过她的臂膀,手臂上顿时漫了一片血色。

    “高长恭!识相的快快投降!你是离不了我宋境的,如若不然,这淮河,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舅父!你若执意要杀高长恭,我即刻便向陛下禀告!。。。。。。”

    “呵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子业,你若是想在这人违抗我的命令,我这手中的所握的三十万大宋水师,可是不会认你这富贵王爷的!”

    臧质阴狠得看了眼刘子业与刘楚玉,完全不将二人放在眼里。

    臧质是刘宋王朝四元老之一,且是手握重兵的老将!刘子业虽得其他二位元老的支持,可在这淮水边,也只有忍气吞声干着急的份。

    臧质让手下人手持弓箭列队于水岸边,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

    千钧一发,带着郑儿的熊三已经渡河到了对岸。他在那河岸山丘之上看着河心的萧子莫,急得连声大喊:“大人!!大人!!快过来啊,大人!!坚持住!!熊三儿这就来救你!”

    郑儿也急得一边哭着一边大叫:“哥哥,你快过来呀哥哥”

    萧子莫在下风处,听得了一些声响,便知熊三和郑儿安全了,倒也放下了心。

    宋军一字排开在南岸边上,无数弓箭都在调准角度对准了她。

    子莫一边与重重包围上来的宋兵水师对垒,一边对着岸上的臧质喊道:“臧质,我就算今天命丧于此,也绝不苟且求活!不为其他,只为我高长恭,不屑向你这个卑鄙无德之人讨饶!!”

    河中央的人儿虽穿着绯红女装,可恣意豪迈,气概万千!

    刘子业与那山阴公主虽嘴上嚷着让人下河去抓了来,可此刻倒也生出了一腔情怀。

    “这高长恭,当真是英雄气概。。。。。。”楚玉喃喃自语,她本爱他的容貌,而此刻,心如小鹿乱撞,这是她许久未有过的感觉了。

    臧质抬手,随即便要万箭射向目标。

    可忽的对岸芦苇荡中火光冲天,照亮了北岸的大片高地。

    “说得好!!这般气概,才当得起文襄皇帝的儿子,我斛律明月的徒弟!!”

    一片嗖嗖嗖的如同疾风骤雨的声音,竟是从子莫的身后射出来的箭雨滑向宋兵的阵营!

    包围她的宋军们应声被射下了水中,子莫回头一看,那身后的高地岸边竟火光通明,大队的人马驻守与北岸之上,旌旗被夜风吹得飞扬,那旗帜上刺绣了两个字:斛律。。。。。。

    师傅!萧子莫心头满是激动。

    密密麻麻的从北岸射向南岸的长箭扎满了堤岸,似是给臧质的人马划出了一道红线。

    “斛律光!你欺人太甚!我大宋之地,岂容你放肆!!”臧质看着自己被射杀了的人马,自是七窍生烟。

    北齐的军队多为骑兵,马上弓射自是精良。且北方军队多用重兵□□,射程远,威力大,臧质的人马顿时都被困于对岸的射程之内。

    “呵呵,臧质老弟,许久不就,看你安好,我便放心了!刘远景与沈庆之两位元老都解甲归田,此后我斛律光在这战场上便少了两位旗鼓相当的对手,你啊,臧质老弟,你可不能也脱了战袍回去养老了,不然。。。老夫就太寂寞了!”

    上头的落雕都督正在和臧质说话,一边的陈魏然抛出了长长的绳索,在激流之中套住了河心的载着萧子莫的快艇。几个兵士一同用力拉着,子莫的船一点点靠近了北岸。

    “老匹夫!我臧质可不会放过你!定要在战场之上将你斩杀,以洗我今日之耻辱!!”臧质举着大刀朝对岸大吼大叫,而一转眼的工夫,子莫便平安被陈魏然他们拖到了岸上。

    “高大人!请高大人原谅属下无能,此时才带着斛律将军的人马来相助,让大人受苦了!”陈魏然跪下向子莫赔罪。

    “陈队主,此次南下我全靠你搭救了!陈队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把陈魏然扶了起来,萧子莫看到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有熊三儿的,还有郑儿的,心下全是暖意。

    往高处看,一身战甲,骑于一匹壮硕栗色马儿上的,不正是已经七年未见的师傅嘛!

    斛律师傅风采不减当年,只是胡须眉毛稍微花白了些。。。。。。

    依稀记得当年年轻爹领她进了斛律将军的府门,落雕都督也是这般一脸笑容打量着她,还声如洪钟得说道:他斛律光从来不收女儿家入门的!

    “师傅!”子莫慢慢走到师傅的战马旁,恭敬跪膝行了大礼,“徒儿不肖,许久未见师傅了,还劳师傅您千里迢迢来这儿救我。”

    “恩。。。。。。”马上的将军捋了捋胡子,说道,“正是!丢人之极!这哪儿收来的衣裳,穿得男不男,女不女,搞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我斛律将军收了个女徒弟,着实面上无光!”

    子莫抬头,看着斛律光,两人一对视,师徒两人均是哈哈大笑。

    ”师傅,您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太小看女子了!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也可有番作为!”

    子莫牵着斛律光的战马,与落雕都督一起徜徉在淮水的岸边上,师徒劫后重逢,自是说不完的话语。

    第60章 护犊

    李祖娥的宫殿中,自鼎中飘出熏香袅袅。

    皇后一身杏色袍裙,雍容华贵,纵是生的太子高殷现如今也已经十岁了,可那艳姿风采,高洋是怎么瞧都瞧不够的。

    上天对他不公,可早年全部的怨怼都因为这个女人的不离不弃而化成了绕指柔情。他能装疯,能卖傻,能将前朝皇族元氏后人全部拉去杀了喂鱼,能与手足尔虞我诈,踩着叠成高台的尸骨往上爬,可是满天下他唯一放在心坎上,大声吼一句都怕伤着的人儿,便是她了。。。。。。

    “祖娥,你真好看。”高洋往皇后的发鬓上别了朵芍药花,一手举着杯盏,盏中是和了寒食散的药酒。

    “陛下说笑了,我这个年纪,哪里还比得过新入宫的妃子们。”李祖娥低头一笑,她嫁于这夫君之时,所有人都说她李祖娥是命背,偏要嫁于这丑郎君。

    只有她自个儿明白,她嫁的夫君,是全天下待她最好的。

    “皇后。。。今年便是天保九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朕已经登基了九年了。”高洋将寒食散一饮而尽,搂着李祖娥入怀,两人相视柔情,如同天底下这最恩爱的夫妻。

    “皇上,现在四海升平,您又春秋鼎盛,陛下得上天眷顾必定寿比泰山,福如东海,陪着臣妾和殷儿过这岁岁朝朝。”祖娥安静地靠在夫君的胸前,万分依恋。

    “朕知晓自己的天命。朕一早便说过,这天保便是一人只十年之意,只做这十年皇帝,朕也足够了!此生没白活一场,圆了宏图大志,还有你这样的妻子陪伴,朕甚为知足。。。。。。”高洋抚着皇后的背脊,说道,“只是我儿殷儿还小,你若失了我,靠殷儿,真是不知。。。。。。”

    “陛下!臣妾不准您再说这样的话!臣妾怎会失了您,陛下可要陪着妾身一辈子的。测字之说本不过就是当玩乐的游戏,陛下自个儿戏言天保是十年之意便罢了,在泰山祭天之时,那岱庙天贶殿的老道儿的话您可曾记得,他说是三十,陛下,您能当这天下之主三十年呀!”李祖娥水葱般的手指绞着高洋的衣裳,美人眼含泪光,深情凝望。

    “三十,那便是十年十月十日。。。。。。祖娥,朕为了你和殷儿,也想与天争一争。这江上是我从大哥那儿争来得,朕不想,不想只做了这十年皇帝便还回去了。。。。。。朕这登基的数年,有谁敢说我不如高澄!!”

    高洋这话与李祖娥只说了几日,南方的探子便传回了消息,高长恭安然无恙从建康回来了。

    笔砚被高洋推翻在了案台边上,墨汁沾了一大片宣纸。

    “不是说刘宋的军队撵着他都到了淮水边上了,为何。。。。。。安然无恙?”

    “陛下,斛律光连夜从睢州行军千里到了南衮州一带,救了高长恭一命。”

    呼。。。。。。高洋背着手踱到了杨愔身旁。

    “丞相,传国玉玺之事,你如何看?不妨直说。”

    “皇上,其实这玉玺到底是谁找出来的,并不重要。”

    “如何不重要?”

    “高长恭虽有过人之处,但并无帝王之相!”杨愔躬身道。

    “为何?”

    “为帝王者,杀伐果决,高长恭是良将之才,可太柔善,所谓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之气魄,臣以为陛下就此事太过多虑了。”

    。。。。。。高洋狐疑地转头盯着下跪的杨丞相,笑道:“杨相啊,自从国宴时高长恭手持传国玉玺现身于地动山摇塌了半边的九华台废墟之中,邺城中顿时人人议论纷纷,甚至不少前朝时候一同随我父王打天下的老臣们都嗅到了天地变色的味道,高长恭虽鲜有和这群老臣子们接触,可人心向背,朕可是心中清楚得很啊。他们虽都怕我,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当年东柏堂大哥遇刺之事,可是借着这次机会,不少世家便又暗地里忙不迭接触起了我大哥的儿子们。。。。。。呵呵,杨愔啊杨愔,你该不会也是两边倒的草吧。。。。。。”

    “皇上!臣一心一意跟随陛下万死不辞您是知道的!老臣不敢有一点异心,请皇上明察!”

    杨愔惶恐得把头死死磕在地上。

    他杨愔十年前就横了一条心了,当年舍了高澄,现如今哪还有脸再回去讨好长房一门!而且他杨愔自认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北齐十年,已经达到了他心中的盛世之治了!他杨愔无憾!

    “杨相,我若疑心你。。。自是不会和你说这番话,来来,杨相请起。”高洋扶起了杨愔,拉着他的手坐于龙案前的三级台阶之上。

    高洋拉着杨愔的手,似是同甘共苦的知己兄弟。

    “杨相,我这一生虽有不幸,可大幸之唯二便是有你这个弘农名门的丞相在我落魄之时便对我青眼有加,你还长我十来岁,说来,我心目中也只有你这个知己兄长,对我从来无半分嫌恶,朕。。。一直铭记于心。。。”

    “陛下客气了。老臣是个谋士,只知选明主,尽毕生之力护之,壮我朝江山社稷,于他,臣并无其他思量。”

    “朕便是喜欢你这点,胸怀天下,不徇私,不谋利,铜墙铁壁,不是你认定的便凭着金山银山也打动不了你!”

    “臣惶恐。”

    “朕和你说过,朕只能做这十年皇帝,现在。。。。。。时日不多了。。。”

    “皇上!事在人为!臣会为陛下觅得良医,一定会让陛下的身体。。。”杨愔拱手急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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