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蔽月》分卷阅读4

    萧子莫撅着嘴巴抬头瞅了先生一眼,少年老成得一记哀叹:“先生,我对人生很迷茫。。。。。。”

    “啊?!什么?公子说什么?”

    “我说我很迷茫,彷徨,像迷失了方向的羔羊!”

    萧子莫用了个非常现代化的生动比喻与这位南北朝时期的汉学儒士描绘起了她此时的疑惑和沮丧。

    萧子莫当不了兰陵王。她上辈子连只鸡也没杀过,现在告诉她她再过几年就是玉面修罗的战神兰陵王了,她接受不了,于是连着几晚没有睡着。。。

    以为做个富贵闲人出门右转就能离开,原来她还真的是图样图森破。

    萧子莫不是没有出过收拾包袱连夜跑路的打算,可如果她把一代伟岸的英雄战神抹煞了,无疑是拆了这个朝代的半壁长城,到时候这个国家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岂不天大的罪过?

    闪着盈盈水光的美目,一动不动仰头盯着刘管。刘管第二次被看得心头一紧,连本来要教诲这个不长进学生的长篇大论都忘了。

    “公子为何事苦恼?”掸了掸荷塘边的草地,刘先生手握戒尺,也坐下了。

    “人为何生,为何死?为何殚精竭虑,惶惶不安,却终究如随波浮萍,似乎无根飘荡?”

    。。。。。。刘管差点拔了几根正在捋的胡须。公子那远远比外貌世故通透的性情,已经不止一次让他惊愕。

    原以为这个四子不过是高澄私生,日后必将被高府本家排挤在外,无缘高家的权利核心。可没想到,风流成性的高澄却偏偏对这个儿子宠若明珠,其父高欢病危,仍不忘长跪床榻前,恳求让四子认祖归宗。

    本以为此番来北方,已错失了接近将来极有可能一手掌握东魏大权的高澄嫡长子高孝琬的机会。可没想,这个庶出的身份卑微的公子,天性聪慧诡谪,如若好好打磨,必将如同千古名剑,一朝出鞘,万世难掩之锋芒。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刘管最近越来越有这样的奇妙感觉。

    人与事,就是这样,千回百转,不能事事如人心所望,可却又冥冥之中天意自有安排。

    “公子,人和物,如这一年四季,山川大地,朝夕有时,生死有命。悲春伤秋虽是天性锐敏,思潮澎湃的文人之性,但如果不能通达世理,知天命,尽人事,为日后的悲哀而悲哀,反而失去了现有的大好时光而不做博取,沉浸其中,那可不像是公子这样的聪慧之人该做的事情。”

    。。。。。。萧子莫继续盯着老师。

    她只字片语说得那么飘渺,而先生也回答得很虚无缥缈,可却一矢中的,寥寥数语就把她心头的不安赶走了一大半。

    “刘先生,像您这样的才情,为什么要离乡背井来北方,还来教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

    。。。。。。

    “小公子天资甚高,而且脑袋瓜子里装的奇思妙想很是让我大开眼界。老奴很喜欢教导公子,并为自己有你这么个学生而觉得不枉此生。哈哈哈,公子何必为老奴抱屈?”

    萧子莫也笑了。虽后事不可知,命运滚滚无法如她所愿一手掌控,那倒不如放开心胸。先生此番博古通今大情大性的开解,让她心头轻松舒展了开去。

    她还远不如这位一千多年前的儒士,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可叹可笑!

    “先生,我先去吃些东西补个觉,早晨落下的课下午全部补上。这是我最后一次逃课了,先生放心!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刘管笑眯眯得看着孩子蹦跳离开的小小身影,心中思绪流转如满池水光,潋滟激荡。

    那一年冬,萧子莫,也就是高长恭的祖父,高欢,薨。

    逝于晋州高家老宅。

    千里奔丧,举国吊唁。

    孝静帝元善见亲自撵车奔丧至晋州,在高欢灵堂恸哭。

    “本朝失太师,如大厦失栋梁!呜呼哀哉!”

    孝静帝跪倒在灵堂灵柩旁痛哭流涕,年轻爹牵着萧子莫的手,丝毫没有上前搀扶之意。

    时至今日,萧子莫才终于明了,她是活于一个怎样权倾天下的高氏家族。如今的时代,拓跋子嗣早已沦为傀儡,高家只手遮天。

    于皇位,她的年轻爹,高澄,只是在迈与不迈的一步之间。

    第6章 街市

    时为东魏武定六年,公元548年,正月刚过,萧子莫有点忙,因为她年轻爹说不多时便要接她回高府。

    奶娘翠娘似乎要把横梁都拆下来带过去,打包好的包裹早已一个个堆满了厅堂。

    萧子莫搞了一把青草喂给那栓在小院一角的母羊。它叫阿白,是她真正的奶娘。此番前往高府,子莫执意要带上它。其它包裹随意,翠娘爱带什么带什么。

    安身立命于三教九流之地已逾五年,现在要搬离,萧子莫不禁有些惆怅。

    “刘先生,我今晚去趟院门外弄堂转角处的莺语楼可好?”

    刘先生持起戒尺,又狠狠敲了她的小屁股一顿。

    “越发放肆了!学尔父高大人的经才伟略便可,贪色乃君子大忌。酒乃穿肠□□,色乃刮骨钢刀!”

    “哦先生说我爹不是君子!还好色!”

    “你。。。。。。”刘管自觉又被这小子套了话中了陷阱,吹胡子瞪眼持戒尺和萧子莫在院中开始了追兵抓强盗的老游戏。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别光顾着玩,要带些什么,倒是也帮我出出主意。“

    萧子莫躲在那棵大树下,扒着树干探头道:“随意!我说过随意了。”

    她这里也有许多年轻爹派人放置在这里的书画古玩,以前还梦想捎带几件回去发财的,可如今。。。。。。一晃七年光景。

    也罢,即来者则安之。便如刘先生所说,若是生死有时,万物有则,那这浮光掠影间,还是不要太过沉溺于悲苦中才好。

    只是她心中已有一件今日非做不可的事情——她要上街,好好领略一下这东魏街市的车水马龙,平常人生活百态景象。

    好吧,她这几年被刘先生教得有些儒生酸腐味了,废什么话,她就是想去逛街罢了!

    “公子要出去?”翠娘一挎篮子,发现萧子莫表情严肃,郑重得跟在她后面,“可老爷说公子年幼,不可乱跑,而且今天还没侍卫在旁。”

    “我爹他十五岁便入朝辅政了,我今年七岁,还不能自个儿上街走走?”丹凤眼一翻,萧子莫义正言辞。

    古人生命周期比现代人精炼得多,萧子莫当初知道她年轻爹十二岁娶嫡妻,十五岁便入朝为官的时候,不禁对高澄刮目相看。

    她年轻爹是天才呀!是谁说他只会淫威美妇享二代世子福的!

    “这个。。。。。。好了好了,你要去就去吧!不过公子你不认路,可千万要跟着我别走丢了!我家公子长得如此漂亮,街上人多眼杂,万一。。。。。。”

    “打住!”萧子莫一拉翠娘的袖子,就大踏步一起出门了。

    天朗气清,弄堂外的青楼门可罗雀,与晚上是不同光景。

    “哦翠娘出门啊!哎呀!这孩子是。。。。。。”门口逮着人就往里拉的老鸨扑上来了,居然连妇人和小孩都不放过。

    “哈。。。。。这个。。。。。。”翠娘打哈哈。

    “啊!莫不是高大人的。。。。。。”老鸨顿悟后抓着翠娘不放猛瞅着后面的萧子莫,“哎呀。。。好漂亮。。。这,这寻常女儿家都不及万分之一。高大人已经够俊的了,真不想小公子生得如此风姿绰约,真是。。。。。啧啧。”

    萧子莫知道她爹是这家妓馆的常客,常客就常客吧。来看她这个私生子也不忘逛青楼是蛮有她年轻爹的风格的,不过这不代表她要和这个老鸨都熟络吧!

    那眼神好像在估量着一件奇货可居的值钱货色,萧子莫跑了。

    “哎呀,公子等等我。”翠娘挎着篮子气喘吁吁跟上来了。

    东魏市井繁茂,两边街市商贾如云。东魏承袭北魏制度,公务员没有薪水。所以什么达官显贵贪个污剥个削来充实荷包,而底层小吏就闲暇时候出来做点买卖也很正常。

    。。。。。萧子莫被翠娘拉着小手,拿出几枚上刻”永安五铢”的铜钱,买了两斗米。

    “翠娘翠娘,这是谁的孩子呀?好漂亮!”

    “我家公子呀!他喝我的奶水长大的,呵。。。。。”

    接着,萧子莫被翠娘拉着小手带到了菜市上,问小贩买了黄瓜。

    “翠娘翠娘,这谁的孩子呀,这是女娃娃吧?太俊了。。。。。。!”

    “我家公子呀。。。。。。!呵呵。”

    然后他们去了酒肆买了黄酒二两。

    “啊?翠娘,你和谁生的这般天仙似得孩子呀?你丈夫不是都死了!”

    “哦呵呵呵这是我家公子!”

    碾转于十几家小摊和店铺间,萧子莫终于甩开奶娘的手,转弯进了一家附近的馄饨摊。等翠娘找到她,热腾腾的馄饨萧子莫已经吃了一半了。

    “小公子,你怎么跑了?”翠娘擦擦她鼻尖的汗。

    “我饿了,翠娘,你要不先去买齐了东西,我在这里边吃边等吧。”子莫同学给奶娘也点了碗馄饨,桌子中间还有个大饼。

    翠娘一看,笑了。

    “公子没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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