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惯常的上学路上，小圆的脚步有些沉重。虽然用睡眠不足敷衍了友人仁美的关切，但当话题转到今天请假了的美树沙耶加时，粉发女孩儿脸上的担忧再也无法掩饰。
就在此时，突如其来的心灵通讯，让小圆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现在可不是悠闲上课的时间啊——”
终于在远处大楼的天台，小圆找到了绿发魔法少女的身影。
“昨天晚上qb找过你吧，那些家伙是最讲究行动效率的。那么，在形成先入为主的印象之前，我觉得你需要一些来自别的角度的看法。能谈一谈吗？”
看到cc远远的向着这边挥手，粉发女孩儿连忙拜托身边的友人请假，在仁美的抱怨声中，向着那个方向快步跑去。
清晨的咖啡厅冷冷清清，只有三位少女占据了角落的位置。虽然是上课时间，但两名明显穿着见泷原中学校服的女生却没有引来任何奇怪的目光。在送上三杯咖啡之后，服务员似乎就遗忘了这一桌的客人，当然也就更不会对其中某位客人自带披萨的行为提出抗议。
“虽然最大的限令已经被绕过了，但依然有其他限制存在。”在遭到双倍的拒绝之后，得以独享美食的绿发少女这样说道，“所以，小圆你先来说说，昨晚qb都对你说了什么。我和焰会从各自的角度进行分析。”
“……原来如此，热力学第二定律啊。”看着一头雾水的两位中学生，cc自嘲的笑着，“我曾经花费几十年的时间，流连于美国和英国的大学，学习和研究这方面的相关理论。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无法找到这种说法的漏洞。毕竟，种种迹象表明，人类和孵化者的文明等级之间，存在着有如天堑的差距。
“但我们并不能无条件的相信qb。虽然目前为止，我没有发现过qb提供过虚假信息——也就是严格意义上的欺骗，但模糊概念扭曲误导的手法却相当高明。
“说到误导之类的手段，其实在我们人类内部更加盛行。特别是商业领域，如果你们见识过广告商们的诸多伎俩，就会有心理准备。这种行为的本质，就是建立在巨大的情报不对等上，我只让你知道那些我想让你知道的，不让你知道那些我不想让你知道的，通过残缺或是夸张的事实让你们做出我希望的判断。
“因此，不要纠结于欺骗与否，这是文明实力上的差距，落后就要挨打。我们只能把它们当成是情报员，而不是行为顾问。
“所以请现身吧，qb，我们这里可能会有很多问题，需要你亲口回答。”
对qb的神出鬼没，众人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所以当这只白色的生物出现时，三人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它蹲坐在那里。
“关于科技理论方面的东西就跳过吧，反正我们也无法确切的理解。不过之前你说了，你无法理解人口众多的人类，对于单一个体生命的重视。那么，能不能稍微解释一下呢？怎样的生物和社会形态，才会产生这样的观念？”仿佛带有某种目的和方向性，cc向qb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嗯，我们孵化者的所有个体之间的信息是能够完全实时共享的，共同建立了一个主意识。形象的说，就像是你们人类的超级服务器计算机，我们每一个个体都只是一个数据终端。少数终端的断线几乎不会造成主服务器的数据丢失，因此可以判断为几乎没有损失。同样的，少数人类个体的死亡，对于你们整个人类文明来说几乎不会造成重要信息上的流失，所以我们无法理解你们对待这种事情的态度。”
做出这样回答的qb，无机质的红色眼睛紧盯着cc，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那怎么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独一无二的，怎么可以……”没有了cc引导话题，粉发女孩儿顺着qb的讲解愤慨着。
“这个，是一个数量级上的问题。”qb的尾巴有规律的左右摆动着，“虽然我们孵化者承认你们人类的智慧文明身份，但也只是从人类总体上判断的。普通的单一人类个体，无论是从能量等级、还是智慧程度来说，都没有单独考虑的必要，毕竟我们的计算资源是有限的。”
“所以，魔法少女们的生死，就是可以忽略的事情吗？那可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小圆啊，生命这种东西在宇宙中可是到处都是的，只有足够高等的智慧生命才是值得重视和保护的。而这个足够与否，都是相对而言。比如说，你会对家畜抱有愧疚感吗？你知道它们是通过怎样的程序才摆上你们的餐桌上的吗？它们以成为人类的粮食作为前提，能够摆脱残酷的生存竞争，无需淘汰的繁殖着。猪牛羊、鸡鸭鹅，它们和其他野生动物相比，作为物种的生存繁殖状况都是压倒性的。这不是理想的双赢关系吗？”
“……你想说是一样的吗？”
“至少，我们承认你们是智慧生命体才来交涉的。因为无法找到能够代表全体人类的单一意识，我们还不辞辛苦的征求每一位签约个体的意见。以及最重要的，我们为人类带来了文明之光——让你们看一看吧，孵化者和人类共同走过的历史。我们，在人类有历史记载之前就开始干涉你们的文明了，数不胜数的少女和孵化者结下契约，实现愿望然后委身于绝望。开始于祈祷，终结于诅咒，这就是至今为止无数魔法少女重复的循环。其中也有给历史带来转机、将社会导向新的舞台的女孩儿。”
作为孵化者一族的终端，qb展现了难以理解的技术，将一段跨越无数历史的影像打入了小圆的脑海中——
“不要再说了，大家……大家都是相信着的，明明相信着却被背叛了……”看到众多魔法少女宿命的轮回，小圆几近崩溃。
“背叛她们的不是我们，而是她们自身的祈愿。无论什么愿望，只要不符合常理，就一定会孕育出某种歪曲，最终从中产生灾难也是当然的法则。把这种理所当然的结局当成背叛的话，那么祈求愿望本身就是个错误。但是，我不会说这是愚蠢的，借由她们的牺牲，人类历史得以延续也是事实。就这样以过去所流下的所有眼泪为代价，才成就了你们现在的生活……”
“如果你们没有来到这个星球的话……”
“——你们现在，或许还光着身子居住在洞穴里吧。”
22
22、第二十节
“毫无疑问，孵化者是把人类当作家畜饲养的。”晓美焰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没错，”似乎终于得到了许可，cc得以发言，“但是，愤怒或者沮丧的情绪都应该马上抛去，这是必须被接受的现实。在理解和接受了这条信息之后，小圆，接下来我们才能开始讨论最关键的问题——你的愿望。”
“没错，我们也很感兴趣。不老不死的魔女cc，时间溯行者晓美焰，以及注定要成为最强大魔法少女的鹿目圆。你们三个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三位魔法少女。我们也想看一看，这样的你们，能够设想出怎样的愿望。”不知是不是错觉，qb的话语隐隐有威胁的意味。
皱紧眉头，晓美焰紧紧的盯着qb；cc略带痛苦的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死死抿住嘴唇；而粉发女孩儿还没有回过神来：“我的……愿望……我，许愿了吗？”
“不，暂时还不需要。”cc的语气仿佛有些绵软无力，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你们已经知道了吗，焰的能力？”
“是的，她在小圆面前亲口承认了这是时间能力。再考虑到在我们的记载中，与晓美焰缔结契约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发生在未来，晓美焰签约时的愿望是回到过去。通过转换过去的可能性，穿越了数个平行世界，为了得到特定的结局，而重复着同一段时间。”
似乎是攻克了一个艰难课题的关系，qb的语速似乎都略有加快——
“这样一来也解释了我们的另外一个疑问：为什么鹿目圆拥有如此破格的资质。现在已经可以建立一个拥有足够可信度的假说模型了。作为魔法少女的潜力，是由其所背负的因果的量所决定。一国的女王或救世主姑且不论，只被赋予了及其平凡人生的小圆，为什么汇聚着如此庞大的因果线让我们费解……但是，小焰，说不定小圆是因为你重复相同的时间，才拥有如此强大的资质的吧……
“准确的说，应该是你魔法的副作用。你将时间倒退的理由只有一个——鹿目圆，为了相同的理由和目的，多次追溯时间的同时，你把无数个平行世界拧成了螺旋状——以鹿目圆为中心。其结果，原本绝不可能缠绕起来的不同平行世界的因果线，全都和现在这个时间轴中的小圆连结起来了吧，这样一来，她那巨大无比的魔力来源也就能让人理解了。你所重复的时间，在其中循环的一切因果，在不断流转之后全部与鹿目圆联系在了一起。作为这一切发生的元凶……
“大功一件啊，小焰，你为我们培养出了小圆这位最强的魔法少女——”
用胳膊艰难的撑住身体，闭着眼睛，紧咬牙关，即使是小圆确认似的微弱呼唤，也只是让黑发少女浑身一颤。直到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头——
“冷静下来！qb只是想打乱你的思考而已。”经验丰富的绿发前辈沉声说道，“焰，小圆，你们之间的事情暂且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小圆你，你要对你的愿望的意义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能够转移话题，黑发少女神色略有放松。而粉发女孩儿艰难的将视线从晓美焰身上移开，下意识的问着：“我……愿望的意义？”
“是的。”用不紧不慢的语速，cc进行着理智的分析，“因为以上原因，小圆你拥有了史无前例的资质。这不能说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小圆签约之后，会成为最强大的魔法少女，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在那之后堕落成最邪恶的魔女，这一结果其实是可以规避的——通过你签约时的愿望。”
这样的说法成功的吸引了粉发女孩儿的注意力，晓美焰的眼睛里更是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记得之前我曾经说过，愿望是有上限的，这个上限由资质决定。但是对于小圆你来说，这个愿望的限制几乎就是不存在的。比方说，焰的回到过去的愿望，她大约回溯了一个月的时间——这其实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但是小圆你，哪怕是回到几百万年前都是可能的——”
被cc注视着，qb不得不补充说明：“如果是这样的愿望的话，虽然无法精确计算，但绝对可以在十亿年以上。”
“所以，”用重音唤回被数字震撼了的少女们，cc接着说，“如果真的要决定愿望的话，小圆你完全没有必要考虑愿望的可行性，但却要特别注意愿望的安全性。”
“……安全性？”粉发女孩儿觉得她今天的脑袋格外的不够用。
“是的。‘无论什么愿望，只要不符合常理，就一定会孕育出某种歪曲，最终从中产生灾难也是当然的法则。’qb是这么说的吧？”cc补充道，“以我个人的理解，想要做到任何事情，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有时候，代价是可以明确知道的，就像超市货架上的商品价格，当你有了付钱的觉悟时，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拿起商品。但有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做到这些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面对没有标价的商品，不仔细了解就随意购买，很可能，你就要为随之而来的账单大吃一惊。”
趣味性的描述缓和了气氛，但随即cc神色一正，语气沉重：
“而在不知道代价就贸然行动的情况中，许愿无疑是最典型的。因为做不到、不知道怎么做到，我们才会去许愿，但这也同样意味着，我们不知道实现愿望的代价和后果。把许愿脑补成无害无偿，却在之后的日子里付出意料之外的代价，这就是几乎所有魔法少女堕落的根源。
“但对于绝大多数魔法少女的愿望而言，因为有上限存在，随之而来的代价也是有限的，拯救一个人的愿望最多也就是伤害一两个人。但你不同，小圆，你的愿望几乎没有限制，那也同样代表着，所需要的代价也是没有限制的。最坏的结果，让所有魔法少女，甚至整个人类都受到伤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你也不要就此被吓住。想要规避这种情况，还是有办法的。基本的原则就是：尽可能的，不要在愿望中添加你所不了解的、无法描述清楚的概念和事物。”
看着皱着眉头紧张思考的晓美焰，以及仍然有些迷糊的小圆，cc神态和缓了下来，笑着安慰道：
“仔细考虑，不必着急。而且，就算到最后你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愿望，也没有关系。你可以用我的愿望，作为最后保险。
“我的愿望是，不要成为魔女。”
23
23、第二十一节
我的愿望是：不要成为魔女。
这是一个无比幸运的愿望。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幸运，更是所有魔法少女、乃至全人类的幸运。
只是，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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