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分卷阅读9

    见她如此,司徒毓一时也失去了逗她的兴趣,目光落在窗外台上,嘴角微扬,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之后,紫月楼中挂起了盏盏明灯,酉时三刻,随着一声钟鸣,来客皆已坐定,红毯覆盖的台上冉冉升起了五朵绿云,在舞台中心旋转起来。绿云忽而彼此接近,忽而迅速远走,若即若离,衣群翻飞,群香乱舞,令观者失神。

    林继久在边关,哪里见过这繁华之地的奢靡之舞,一时间竟也看得入了迷,连杯中酒也忘了喝。司徒毓淡瞥她一眼,便将目光转落下去,素手有些紧张地握紧了酒杯,似在等待着什么。

    绿云乍分乍合,就如五片娇艳欲滴的花瓣,花瓣之间,缓缓升起了一团白色的花蕊来。那身着白衣的女子甫一现身,五名绿衣女子便即散开,在舞台外遭旋动妙曼的身姿,款摆蛮腰,轻柔伴舞。而这个舞台仿佛成了白衣女子一人的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那优柔的舞姿,窈窕修长的身段……肢体伸展中,柔若无骨,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连串优美的残影。

    女子长袖如云,眸光似水,衣带翩跹之间,云雾骤起,衬得玉人飘然出尘,有若云端仙子,看得众人如痴如醉,心迷神眩,几乎忘了呼吸。

    林继究竟是个女人,最先回过神来,转头时,就见司徒毓眼中绽放出异样的神采,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那白衣女子,双手紧压在桌面上,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仿佛眼中除了那白衣女子,便再无旁人。

    这可奇了,林继心中好笑:台上那位想必便是紫月楼的花魁,没想到她的魅力竟如此惊人,非但迷倒了三位皇夫候选人,连女皇陛下也为她神魂颠倒。

    环顾四周,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们虽不似司徒毓这般夸张,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敢情这整座紫月楼中,就只有她是清醒的了。见司徒毓无暇他顾,林继更是乐得自在,一面喝着特供的美酒,一面欣赏台下花魁优美的舞姿。

    忽听得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和着舞蹈,长声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继听出那是唐赋的声音,心中暗笑他为求美人欢心,竟这样当众唱歌,余光瞥见司徒毓神色有些阴冷,不由暗暗为唐大公子默哀——和女皇陛下抢女人……你自求多福吧。

    一首《关雎》唱罢,余音犹在,女子却已收住舞姿,徐徐一个盘旋,顺势欠身向四方一福,竟一声不出,就这样离了舞台。四周静了一静,那老鸨上得台来,掩嘴一阵媚笑,便向众人说明了今日献舞的事宜,道是夏皎姑娘欣赏有才气的男子,在场欲得她单独献舞者,须上交一份诗作,待她看过,再做打算。

    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事先都已打听过规矩,不至于手忙脚乱。就连司徒毓,亦是不慌不忙地自袖中抽出一张卷好的诗笺,交到前来收集诗作的婢女手中。

    林继看了她一眼,她一摇折扇,淡淡地道:“怎么?”

    “……想不到公子对这花魁姑娘也有兴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玉扇骨敲了敲手心,司徒毓肌肤之白,比之玉扇亦毫不逊色:“那人不是这样唱的么?”

    林继看着司徒毓的手出神,暗自比较是白玉扇好看一些,还是她的手好看一些。猛地回神,就见司徒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面上不禁一热,低头应道:“是。”

    “林兄对这花魁姑娘,难道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么?”

    林继淡淡地道:“夏皎姑娘已经有了这么多迷恋者,也不少我一个罢。”

    “没有最好,”司徒毓陡然收起扇面,长身而起:“否则,你注定是要失望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

    这位女皇陛下还真是有自信……林继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收上去的诗作已评了出来,司徒毓的赫然在其中,巧的是,周朔、李昀之与唐赋三人亦榜上有名。当下被评中的几人聚在了台下,加上那些贵族公子的随从,竟将台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司徒毓与林继落后众人几步,站在人群外,听老鸨解释接下来的步骤。

    既是青楼,最后的目的终归是金钱,而不是这些所谓的诗作。如今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家财万贯,不管诗写得如何,最终留下的人,都会让紫月楼大赚一笔。所以接下来,便是诗被选中的人进行竞价,买花魁夏皎倾城一舞,价高者得。

    虽然夏皎卖的只是那一舞,但众人眼中都露出痴迷渴望之色,周朔更是一副不堪的样子。唯有唐赋微微而笑,似是胸有成竹,一旁的锦衣少年李昀之低声与唐赋说话,浑然没有在意。

    周朔是第一个开价的,之后价越叫越高,过了八百两,直向千两而去。

    司徒毓终于发话了:“一千两。”

    周朔立时道:“一千一百——”

    “黄金。”司徒毓好整以暇地道。

    周围传来整齐一致地吸气声——纵然他们都是挥金如土的主儿,这一千两黄金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若是拿来为花魁赎身也就罢了,只是买下一舞的话……也未免太阔绰了。

    周朔面露怒色,回头去看究竟是何人如此不识相,竟敢与他这军方大腕对着干。一看之下,他的面色立时白了,双脚一阵发抖,险些跪了下来。在场的都是大人物,哪一个没有见过女皇司徒毓?随周朔目光看过去时,也都白了脸,大气也不敢出,更莫要说叫价了。

    唐赋的目光在司徒毓身上停了停,看向林继,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浮起微妙的笑容。李昀之睁大了眼睛,正要开口,便被唐赋拽了拽衣袖,将话咽回肚子里。

    那老鸨感受到气氛的古怪,左右张望一下,强笑道:“若是没有别的大人出价,那这……”

    “你去将夏皎姑娘请出来,”司徒毓将一千两的金票放入她手中:“这便是你的了。”

    见旁人没有反对,老鸨便欢欢喜喜地叫人去了。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司徒毓身上,却没有人敢率先出声。一时间,空气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林继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以保证在这样的距离下,没人能够突起伤害司徒毓。

    一抹白色的身影慢慢上了台,在台中间凝立不动。司徒毓眼睛一亮,快步上了台,向那女子走去。林继跟了几步,便留在了舞台边缘,手按配剑,警惕地看着那女子。

    “千金买一舞的,便是公子?”女子的声音很冷。

    司徒毓双手负在身后,笑吟吟地道:“在下不想买姑娘的舞,只求姑娘解下面纱,让在下一睹芳容。”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女子面色更冷,没有答话。

    “难道千两黄金,还买不来姑娘这一块面纱么?”司徒毓的目光自始至终便未曾离开她。

    女子沉默片刻,微闭上眼,缓缓伸手,去解面纱。

    “且慢。”司徒毓忽阻止道。

    “公子还有何要求?”女子口气中颇多不耐。

    “姑娘不必解了,”四目相投,司徒毓的神色片刻间便黯淡下来,眼中满是失望与沮丧:“在下已没有兴趣看了。”说着转身下台,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继愣了片刻,忙快步追上去,两人一道离开了紫月楼。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均不明白司徒毓此举究竟何意——花了千金想看花魁的样子,她要解面纱了,她却又没兴趣看了?果真是个喜怒无常、难伺候的主儿。

    女子素手僵在半空中,过了许久,顿一顿足,转身离去,任旁人如何呼唤,也不肯回头。

    唯有老鸨怀中揣着那一千两的金票,笑得连皱纹也露出来了。

    一千两黄金,今日可真是吉日啊!

    第十五章 各表一枝

    紫月楼的雅间中,唐赋与李昀之相对而坐,而跪坐一旁为他们斟酒的,竟就是那白衣蒙面的花魁夏皎姑娘。

    “昀之此番回京,准备待上多久?”唐赋持杯笑问。

    “许久未曾见到爹娘,心中甚是想念,自是要多待一阵。”李昀之亦报以浅笑:“今日这紫月楼中,可上演了一出好戏。”

    “想不到女皇也会到这种地方来,还为了花魁一掷千金,”唐赋看了夏皎一眼:“皎儿可当真了不得。”

    夏皎眼中闪过薄怒,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我不明白的是,女皇为了夏姑娘如此大手笔,最终却为何不顾而去?”李昀之把玩着手中玉杯:“莫说是她,就连我也对夏姑娘面纱下的容颜很是好奇呢。”

    夏皎冷瞥他一眼,低下头去为他斟酒。

    唐赋哈哈一笑:“皎儿这块面纱,也不知是长安多少男人的心病,如今就连女皇也被吸引而来,皎儿果真魅力不凡。”

    “唐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夏皎冷冷地开口。

    唐赋对她的冷淡也不以为意,啜了口酒,道:“龙师竟跟在女皇身边,这倒让我诧异不已。”

    李昀之道:“龙师随在女皇身边,不是好事么?”

    夏皎淡淡地道:“女皇对林家猜疑甚重,此番让林继入京,正是要以她为质。女皇让她做龙牙军副统领,已是别有居心,决计谈不上善意。”

    唐赋含笑接道:“如今女皇微服却让龙师贴身护卫,岂非奇怪得紧。她对龙师大人,当真就如此放心么?”

    李昀之耸了耸肩:“女皇陛下的心思一向复杂得紧,谁也甭想猜透。小时候一起读书,我可没少被她捉弄。”

    “你也算是与女皇接触较多的人了,你不妨猜一猜,她对龙师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女皇猜忌林继,这是一目了然之事。然而从私人感情上说……”李昀之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女皇与先皇一般,只好女色,怕是不会将林继看到眼里。”

    夏皎突然插口道:“那林继,不也是个女人么?”

    “你我都知道,可是女皇不知道。”李昀之道:“女皇此刻,多半是将林继当作了玩具。哪一天她玩腻了,便是林继逢难之时。”

    夏皎眼中满是对这女皇的不赞同:“司徒皇族如今仅余女皇一人,她就算喜好女色,将来也不能不立皇夫,而令司徒家绝后。”

    李昀之呵呵一笑:“绝后不好么?司徒家亡了,你们也就不必再背负这沉重的一切,为司徒家守着江山了。”

    唐赋摇了摇头:“皇夫只怕还是要立的,只是以女皇的性子,这皇夫决计不是什么美差。”

    夏皎斜睨着他,忽嗤笑道:“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是最有希望的皇夫人选,天保佑这‘美差’不要落到你们头上。”

    唐赋失笑道:“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无聊,列出了那所谓的军、政、商,三方面的名单。周朔也就罢了,他迷恋女皇已久,若是做了皇夫,天大的折磨只怕也甘之如饴。你我二人就……”

    李昀之的神情很是微妙:“我不会成为皇夫,周朔也不会……皇夫,只能是龙师。”

    夏皎想起今日台下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心中冷意渐生:“按照如今的情况,你们还能将她二人撮合到一起不成?”

    唐赋笑道:“有何不可?别忘了,林家手握北关大军,在军方无论资历势力,都远远超过周朔。”

    “不错,事实上,女皇嫁与林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她足够聪明,定不会错过这个控制林家的绝佳机会。”

    夏皎轻哼一声:“你们两个成日里便是利益好处,可想过这样一来,便会毁了两个女儿家么?”

    “并非我们强人所难,”唐赋缓缓地道:“她们……别无选择。”

    “少将军,你回来了。”面对终于回府的林继,珑夏露出欣喜之色。

    “珑姐。”林继对她展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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