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分卷阅读6

    林继下了饕餮小筑,正要往家走,忽地心生警觉,便兜了个大圈,从南门出了城。

    一路行到南郊的密林中,她这才停了下来,手在袖中握紧了匕首,冷喝道:“跟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

    林中一片沉寂,过了片刻,树叶轻响,一人现出身来,微笑道:“这位姐姐是在找我么?”

    林继瞥她一眼,心中难掩震惊——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女皇司徒毓!

    先前在饕餮小筑中与她擦身而过,她还当自己认错人了,却不料当真是她。她瞪住了她,一时无语。

    却见司徒毓背负双手走上前来,仰头凝视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姐姐怎地不说话了?”

    林继很快镇定下来,后退几步,与她保持在安全距离外,冷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心中却在打鼓——难道她已认出她来了?

    司徒毓眨了眨眼,笑道:“方才在客栈,我与姐姐有一面之缘,见姐姐掉了东西,便追了过来,想要物归原主。”

    林继哪里会信:“有劳姑娘费心了,我并没有遗失什么。”

    司徒毓含笑伸出了手,手心静静地躺着一块无瑕的白玉:“这块玉……难道不是姐姐的么?”

    林继下意识地拉出脖子里挂着的系绳,果见母亲给的一对白玉少了一块。见是一对儿,司徒毓眼睛一亮,道:“既然姐姐的玉还在,那这定是我弄错了。”说着一翻手,玉便不知被她藏到哪儿去了。

    林继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忙道:“那是我的玉,快快还来!”

    “姐姐的玉不是挂着么?”司徒毓哪里肯还,只笑盈盈地反问。

    “那本是一对儿的,”林继蹙了蹙眉,司徒毓的神情让她想起了前几日捉弄她时的样子,只不过此刻的她少了几分尊贵威严而多了几分俏皮可爱:“这是家母所赠,还请姑娘归还。”要是司徒毓铁了心不还,她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姐姐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呢?说不定,这是其他人遗落的呢。”

    林继心知说不过她,便沉了脸道:“姑娘若再无理取闹,可莫怪我不客气了。”

    “哦?”司徒毓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姐姐想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呢?”说着故意挺了挺胸,眼角带笑地看着她:“搜身么?”

    林继心中一窘,哪里敢真的去搜女皇陛下的身,暗叹一声,她只好放缓了声音:“究竟要怎样姑娘才肯归还?”

    “姐姐这样急着找回玉,莫非是要拿来送心上人的?”司徒毓的笑容里不知不觉便带上了几分凌厉。

    林继心中一跳:“家母所赠,不敢有失,还请姑娘体谅。”

    “不是赠情人的么?”司徒毓笑容顿时灿烂的几分:“我见姐姐容貌出众,定已许了人家罢?”

    林继大感头疼——这女皇陛下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为了一块玉追出来,还东拉西扯地总提到这种无聊的事情……她究竟看穿她的身份没有?莫非这只是声东击西之计,她是在寻找她的破绽?

    想到这里,林继更加谨慎,声音也恢复了清冷:“我有没有人家都与姑娘无关,看姑娘的样子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难道当真要贪图我这块不值几钱的玉么?”

    司徒毓笑容不变,抬手捋了捋耳边垂下的发丝:“姐姐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关心几句罢了。若姐姐心中不喜欢了,我不问便是。”

    林继心中怒气又有上升的趋势,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面对这人,心中总是难以保持一贯的冷静:“姑娘究竟还是不还?”

    司徒毓打量她片刻,轻轻一笑,抬手将一物掷了过来:“姐姐不必生气,这玉,还你便是。”

    林继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方一入手,便觉不对,低头看时,却哪里是她佩戴多年的白玉,已换做了一块蟠龙青玉。

    “你……”

    “这块玉姐姐喜欢么?”司徒毓笑盈盈地道:“也值不得几个钱,就当作是交换罢。”

    林继终于忍不住怒道:“谁要与你交换,快快将玉还来!”

    司徒毓足尖轻点地面,人已飘后几丈,待林继追上前时,她早已隐没在密林的枝叶之中,只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

    “美人姐姐,改日有缘,定会再见。”

    林继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远去的方向,却又无可奈何。她虽然擅长阵仗搏杀,但轻身功夫和司徒毓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更何况,纵然能追上她,她又能奈她何呢?一个铁了心要耍赖的皇帝,只怕连老天都只有退避三舍,何况是她这小小的将军。

    闹上这么一场,林继只觉身心俱疲,见左右无人监视,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去了。晚间睡时,珑夏见丢了一块玉,少不得要诘问一番。她只好推说是不小心丢了,三两句将她的疑问堵住。待她离去之后,林继摸出那快蟠龙青玉,怔怔地看着。

    这是一块质地极佳的古玉,一块只怕就能抵上她这整座府邸,而司徒毓竟就这样随意地扔了出来……不愧是天下至尊,全然没有金钱的概念。

    想到林间的情景,林继怒气又有回涌的趋向,忆及可气之处,她高举青玉,想要狠狠砸下泄愤……却最终没能下手。

    一砸砸掉一座府邸,女皇陛下有那大手笔,她可没有。

    叹了口气,她将青玉仔细地放好,倒头躺回了床上。

    难得旬休,还是莫要想那么多了,好生歇息罢。等回到宫中,又要面对那可恨的女皇……

    再叹一声,她慢慢合上了眼。

    第十章 林家枪法

    现实往往是难以预料的,林继回到十六卫衙门的第三日,仍没有看到司徒毓的身影,她心中惴惴的同时,不免得了几句周朔夹枪带棒的嘲笑。

    司徒毓不曾来找麻烦,林继初时还有些不习惯,日子一长,也就淡然处之了——像她那样的,对一件东西的兴趣能维持上三天,那才叫奇怪。

    太后身边的宦官仍每日过来传来,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却了,好在他只是来请,却并未勉强,否则以她的顽抗,早已被治罪。

    林继这人天生只个好动的,很难静下来,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手痒了。这日巡罢皇宫,她便提了祖传烈风枪,到十六卫衙门的校场上习练。

    一时间但见场上枪势如龙,虎虎生风,直看得闻风而来的将士们如痴如醉,联想起林继在战场上的英姿,只恨不得也跟随林继出征草原,杀个天地变色才好。

    周朔在一旁看了片刻,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自命武艺不凡,放眼十六卫难逢敌手,可在林继手下,他不知自己能否走过百招。而换做战场之上对敌,须臾则定生死,他只怕更加不及。

    “苏将军,本将听闻你祖传刀法与林家枪法齐名,不若你上前与林将军切磋一二,让我等开一开眼界如何?”周朔不阴不阳地挑拨道。

    周围将领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热切,苏合的刀法他们是闻名已久了,却始终未曾得见。如今周朔的提议,正中他们下怀,虽然无人出声附和,但那目光却已表明了立场。

    苏合不欲出这风头,只推辞道:“末将功夫低微,哪里比得上林将军,更加入不得各位同僚法眼。”

    “苏将军何必谦虚,上回本将见你一刀削下了五段木桩,那端的是出神入化的好刀法,只怕比起林将军来,亦不逊色。”周朔瞥了他一眼:“苏将军如此推辞,是在质疑本将的眼光?”

    “……末将不敢。”苏合暗叹一声,只得道:“末将领命。”说着到场边选了长刀,步入校场。

    林继站定,长枪斜指:“苏将军是要指教一二么?”

    “不敢,我见将军枪法卓绝,一时手痒,还请将军赐教。”苏合拱手为礼。

    林继向台下阴沉着脸的周朔看了一眼,心中便即有数:“如此,就让我见识一下与我林家枪法齐名的苏家刀法。”

    她斜举长枪,场上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连带场下人也摒住了呼吸,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场面。

    苏合不敢大意,双手握上刀柄,以静制动。

    风起的一刹那,林继动了。

    烈风枪随风而起,毒蛇一般向苏合胸腹挑了过去,风助枪势,场中只闻呜呜破空之声,甚是惊心动魄。苏合举刀迎上,却不料林继只是虚晃一枪,空着的手自背后反转过来,握住了枪尾,枪尖上挑,直指苏合面门。

    苏合也算应变奇快,连退两步,长刀横在身前,只听叮叮数声连响,只一晃的工夫,刀枪竟已交锋了数十次。苏合再退一步,面色微变,心道此人看似羸弱,枪中力道却强得惊人,若被这枪结结实实地扎上一下,哪怕他胸前铠甲厚重,只怕也要多一个血洞了。

    林继却没有给苏合喘息之机,挺枪再上,长枪化龙而起,漫天枪影,虚虚实实,令人难以分辨,破空之声有若龙吟,更令对手兴起难以抵挡的念头来。

    然而苏家刀法以霸道而闻名,重在一个“厚”字,任对手招式怎样变幻,都能以不变应万变。瞬息之间,两人已走过无数招,一个动,一个静,校场之上刀光枪影,煞是好看。

    林继没有穿铠甲,身子轻盈,烈风枪在她手中,仿佛听话的宠物,指哪打哪。她攻得犀利,苏合守得稳重,数百回合下来,竟丝毫不落下风。然而苏合表面神色自如,心中却在暗暗叫苦——他每接一枪,虎口都像被千万根细针扎过一般,难受万分。数百回合交锋下来,虎口大裂,鲜血顺着刀柄淌下,而后因再一次的撞击而四下散开。

    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论体型,苏合较之林继不知壮硕多少倍,可是较膂力,他却大大不如。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样削瘦的一个人可以使出那样强大的力量。

    终于在一次大力的交锋下,苏合退了一步,林继趁势上前,枪尖划上刀萼,顺势一绞,长刀脱手飞起。林继右手一扣,仿佛漫天飞舞的长龙都被她抓在了手中。她伸出左手,稳稳地接住了落下的长刀,面上忽露出怀念之色。

    下一刻,她弃了烈风枪,双手握上刀柄,向面如死灰的苏合连出八刀。

    刀风擦过苏合耳旁、颈际、肩侧……削下几缕发丝来,他张大了嘴,骇然道:“八方来朝?你……你怎地会我苏家刀法?!”

    林继收刀而立,双手捧了刀,递给苏合:“苏将军,承让了。”

    “林将军!”

    “是一位长辈所授……”林继余光瞥见周朔脸色铁青地离去,而围观的的将领早已一脸狂热地围了上来:“苏将军,稍后再说。”话说完,便已被人群淹没。

    “陛下有旨——”宦官的声音将林继救了出来:“宣林继到御书房觐见!”

    “陛下这是怎么了?”上官鱼诧异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司徒毓。

    在御书房的时候,上官鱼坚持对司徒毓执以尊称,司徒毓多次更正未果,也便随她去了。

    “陛下那天从宫外回来,就是这副模样了。”少年耸了耸肩,歪靠在椅子扶手上。

    “这都好几日了……”上官鱼蹙眉道:“你说她在宫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日在饕餮小筑上,陛下可失态得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少年懒洋洋地道:“那人走得快,我也没看真切,只知道穿着白衣服,看身材,应该是个美人。”

    “曲儿也这么觉得么?”司徒毓终于肯开口说话,她直盯着少年,仿佛要得到某种肯定。

    “我也只是猜测,”少年笑得诡异:“能让陛下茶饭不思,那定然是位美人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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