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死，失望么？”尉蔚吓一跳，低头看赵曦微已经醒了，咽了咽口水
“说什么死死死的，呸呸呸！”尉蔚眼圈差点红了，好不容易抢回来一条命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死’。
“我刚醒过来你就呸我？这么不想我醒？还是嫌弃我现在是残疾人了…”赵曦微说着抿了抿唇角，半垂着眼帘看向另一边。
“哎，什么残疾人，缺个小零件不算什么的啊。”小毛大夫像跟同事开玩笑一样“再说，这妹子一夜都没睡一直看着脉氧叫你名字，就怕你呼吸遗忘把自己憋死。”尉蔚被她说破脸有点红，之前她还说这些赵曦微应该是不记得的。
“大夫，她情况怎么样？”尉蔚声音很沙哑，像吞了把沙子，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滞留在喉咙里。
小毛医生一合病历本“手术还是挺成功的，注意多翻身暂时还不能下床，六小时内不要吃东西呃…不过她已经过了六个小时了可以吃点不含糖不含奶的流食，排气后一两天内吃半流食，就是…稀饭面条鸡蛋羹什么的，然后就可以正常饮食啦。”小毛医生心情很好，因为又从阎王手里抢下条命。
尉蔚听得仔细认真一本正经，倒是赵曦微小扭捏了一下，这当着人的面说到排气这种事难免不好意思，好在并没展开讨论。
赵曦微含着笑看尉蔚送走医生，尉蔚一转回身赵曦微就看到她脸上的指印“你脸怎么弄得？”
尉蔚舔舔嘴唇，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干笑了一下。赵曦微看着她等她说话
“呃…”
赵曦微看她吞吞吐吐，喘了口气“冯康？”
尉蔚低着头不吱声，赵曦微感觉伤口有点疼，镇痛泵就响了，屋里没人说话，只有镇痛泵‘吱吱’响“别让我一点一点问，我现在没那么多力气。”尉蔚看赵曦微微蹙着眉，眼里有些恼怒有些委屈，明知她在演戏还是禁不住不忍心。
“冯康…”尉蔚哑着嗓子边说边斟酌着用词，没用赵曦微追问，一点一点慢吞吞地把昨天傍晚手术室门外的事讲了，说到最后又卡住了“他临走之前说…”尉蔚偷眼看赵曦微的脸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说他同意离婚。”
尉蔚昨天叫了一晚上“赵曦微”“曦微”“老师”“师姐”赵曦微有时候回她个“嗯”有时候像婴儿一样嘤咛，不时叫两声‘妈妈’，有时候也能认出声音叫尉蔚的名字。也是晚上守在床前才反应过来，冯康是同意而不是提出，那就是说赵曦微已经跟他提过离婚了他没同意。
尉蔚继续叫她的名字“赵曦微。”她模糊含混地应声，尉蔚看着她起伏的胸廓，不知道赵曦微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她看起来一直很坚强，没什么能把她压倒，要不是因为在昏迷，连做器官切除这种大手术和抢救都自己签字。尉蔚盯紧了脉氧，发现自己自以为为了接近赵曦微付出很多受了很多苦，其实跟赵曦微不言不语做的事比起来…都是小打小闹。她那么坚定地为未来做打算，自己一直都是小孩子闹脾气和矫情而已。
赵曦微没什么反应，尉蔚有点急“我查过了，你要是不想离婚的话妊娠及哺乳期间男方不能提出离婚，不过…”前面都是冠冕堂皇的话，根本不是她想说的。
赵曦微还是没表情，平淡地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我感觉你还是…离了吧，冯康…不是真心对你，他对你不好，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尉蔚低着头说，说完抬头对上赵曦微的眼睛，眼神闪烁。
“呵，那你说，我现在带着个孩子，而且…”赵曦微敛了眼神没继续说“你说我能怎么办？”
尉蔚急了“不行！他…”尉蔚虎牙咬了一下嘴唇“他都能眼看着你死在手术台上！要不是我抢着签了知情同意书你就…”
赵曦微一挑眉头“你签了？”赵曦微略一思索“你知不知道你贸然签字一旦我有什么意外你是要负责的？”赵曦微吓唬她，其实没签“授权委托书”的签字根本没有法律效力。
“我…我知道！”尉蔚还激动着，梗着脖子表示不服“那也不能让我看着你死啊！”那对我未免太残忍。
“为什么？”赵曦微一歪头
“呃…”尉蔚一卡“你要是觉得离了婚没有依靠我可以照顾你啊，我房子够大，我也能赚钱养活自己，我爸还留给我很多东西……”
答非所问。尉蔚自己都能感觉到，这个回答太生硬了。
尉蔚深深喘了口气“不说锦衣玉食，但是能让我们两个平稳地过一辈子的。”尉蔚眼睛闪闪发亮，神情充满祈求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就问你，为什么？”赵曦微又问了一遍
尉蔚目光中慢慢浮现出闪烁着的惊喜和难以置信“我喜欢你。”看着赵曦微嘴角含笑的样子尉蔚眼圈都红了，颤着沙哑的嗓子“我爱你。”
赵曦微笑了，嘴唇两边都翘起来，目光柔和，眼神也含着笑意“即便我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尉蔚抿着嘴乐，一听这话急了，口不择言“哪怕你是个人妖！”说完忍不住高兴和心疼，眼泪‘啪嗒啪嗒’掉出来，她抽着鼻子左右手轮流抹眼泪，边抹边嘿嘿地笑。赵曦微看着可乐，惨白的脸上笑容荡的更开，朝她伸出手去，尉蔚连忙双手接住赵曦微的手，原本白皙、温润如玉的柔荑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血管也瘪下去摸不到，只能隐约看见些许青色的纹路。小心翼翼地把嘴唇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一手覆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红着眼脉脉含情地看着赵曦微。
“对不起。”尉蔚眼泪又上来了，眼眶里满满的泪水，脸轻轻蹭着赵曦微的手，不像以前温热，可是凉丝丝的正适合刚被眼泪浸泡过的皮肤“是不是我勇敢一点不想那么多，早点说出来你就不用受这么多罪。”
赵曦微轻嗤一声，得意地笑着把眼神撇到另一边“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尉蔚用嘴唇辗转吻着赵曦微的掌心，呼吸中混杂着赵曦微特有的气息和消毒水的味道，尉蔚心里熨帖得发热，赵曦微一没留神手上除了柔软的嘴唇又多了液体滑过留下的冰凉
赵曦微无奈地转回头看尉蔚眼泪大颗大颗不要钱似的流过脸颊和自己的手，不忍心地柔着嗓音捏捏她的脸“别哭了”尉蔚还是没有停下的势头“太难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暴雨，家乡发水回不去，我与电脑分居两地，只能等夏令营以后回家才能见面，顺利的话22号的更新暂定推到30号
第33章 上位成功
赵姣年纪比较大了，两个小年轻一合计，就给赵姣去个电话轻描淡写地讲了讲孩子早产，离婚的事还没办成就暂时不提，只说等出月子以后再接她来东城看看女儿和小孩。
赵曦微已经请假了尉蔚就不好再不去上班，不然补这两个人带的五个班的课可够组里剩下的老师喝一壶的。
尉蔚跟年级组告假，说自己家里人生病了要去照顾，除了上课的时间都不在学校坐班。好在领导也很给她留情面，没问她家里直系亲属不是都殁了么，怎么还有人要这么全天候照顾？
医院养鹿厂学校三头跑，尉蔚本来吐血也吃不消，更别提赵曦微头几天身边离不开人，尉蔚咬牙硬撑，恨不能一分钟掰成三分钟用。可养鹿厂即便想脱手也不是一两天能办成的，尉振宏的养鹿厂早已经走上正轨，药字号标示都有，实在难得，也不知道尉振宏怎么办成。可以说这个养鹿厂用心经营几乎能当棵摇钱树，问题是这段日子下来，尉蔚深感自己不是做生意那块料。
赵曦微岁数不算大，身体底子也不错，住了十天院。出院的时候正是周五，还是个大晴天，赵曦微的行李早跟冯康打过招呼让他打包了尉蔚去取，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也一并取来。
协议是赵曦微早前拟好的，存款按收入比例分配，车房都不要了，但要求冯康支付房款中赵曦微支付的部份作为一次性支付孩子的抚养费。赵曦微本意不要抚养费的，可是父母间协商放弃抚养费对未成年子女没有法律效力，免得日后麻烦纠葛，还是现在都清算了好。
冯康是看赵曦微再不能生育才同意离婚，母子俩出奇的一致，他妈妈比他还着急，趁着赵曦微主动提出离婚赶紧离，万一她后悔，再想离婚就得等一年，他们可不想发生这种事。
“我先下去一趟，一会上来接你。”尉蔚两手里拎着行李还没转身又补了一句“接你们。”赵曦微的女儿在她怀里睡着，赵曦微看她一眼嘴角微挑算是听见了。
尉蔚风风火火地下楼把行李放进车里，拍拍手关上后备箱。尉蔚抬眼看了看太阳，阳光刺眼，尉蔚抬手挡了挡，尉蔚心下思肘忙过这阵子是该好好琢磨琢磨以后的规划了，现在自己也是快要有家的人了。
尉蔚一回首看到赵曦微抱着女儿已经站在楼门口下的阴影里，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呼出一团白气。
赵曦微在楼里看着，那人一如多年前，带着满怀爱意的目光和青春活力洋溢的身体眉眼飞扬地站在阳光下，看到自己就快步走过来。
“你怎么下来了？”尉蔚看看赵曦微怀里的女儿
“东西你都拿了，我就自己下来了。”赵曦微有了孩子好像更添了温婉，尉蔚觉得这多半是母性。
小孩睡得正香，尉蔚给她掖了掖薄被，又去戳戳她的脸“嘿嘿，走吧。”
“嗯。”
赵曦微出院后住进了尉蔚家，当然，这是尉蔚极力主张的结果。尉蔚她爸给付首付的房子，一百七十多平，赵曦微才是第三次来，之前只是看出是简欧风格，家具主色偏米白色。这次才得以好好参观一下。
房子是真不小，复式设计，楼上是书房，楼下三室两厅，加上两个卫生间一个厨房一个储藏间一个衣帽间两个阳台，实用面积一百七十平，而且不是高层，小区楼间距绿化保安物业看起来都很周全，赵曦微估计自己几十年也不一定能买上这样的房子，笑着摇头叹了口气。
尉蔚看她叹气有点困惑，据她猜测是因为她这么年轻就住这么好的房子，其实完全是靠她爸爸，自己哪有能耐，尉蔚面色泛红，有些心虚，尴尬症要犯了，掩着嘴轻轻咳嗽一声“呃…我爸给掏钱买的房子，他想着一步到位，反正他也算有点钱，我就没推辞。”说着还伸出手指挠挠嘴角“哈哈哈，正好现在用上了啊。我去把东西收到你俩房间，你先坐。”
赵曦微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小丫头起名叫赵澄心，意在让她心思清净通透，不为花花世界烦扰苦闷。可是哪有那么简单，人生来就是受苦来的，赵曦微希望能尽自己所能给她养成一副好品格，她给不了她太高标准物质满足，即便可以给赵曦微也不会这样做，一切还靠她自己打拼。
尉蔚哪想那么多，包括赵曦微的女儿，只要赵曦微爱的，她也会当成自己女儿一样疼爱，不过她秉承儿孙自有儿孙福，长成什么样混出什么名堂都由着她自己，她哪管她那闲事，只要她快乐就好。
尉蔚本来住在主卧，自从赵曦微答应住过来以后就把两间客卧都收拾出来了，赵曦微也不矫情，带着孩子确实住主卧方便一点，但主卧离两间客卧有点远，基本是分居房子两边，可怜尉蔚总是眼巴巴地伸着脖子瞧着。
高三的生活感觉像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题目和卷子，可仔细想想，能不问世事一心坐在教室里看看书听听歌的日子也就这么几天。
尉蔚坐在班里看晚自习，学生在下面安安静静地做题，有的上前来问课上讲过没理解的问题，有的已经放弃治疗准备一切随缘，尉蔚很能理解，目前阶段只要稳住，一直刷题练手感不要停就可以了。
有个小姑娘写着写着抬头长舒一口气，放下笔开始发呆，尉蔚挑起一边眉扬扬下巴：为什么不接着做？小姑娘两边嘴角下撇、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拧出包子褶：学不进去。
临下晚自习还有小半个小时，好几双小眼睛到处乱看就是不看书，尉蔚无奈笑了，叹口气说“嗯…你们再看看书吧……我再看看你们。”这还是自己带的第一届学生，她们眼看着就要毕业，自己也是奔三的人了，这三年发生的事太多，一时想起第一天上班已经是恍如隔世。
底下有眼窝浅的同学眼圈都红了，看讲台上讲桌后面尉老师眼神飘忽面露愁色，只当是与自己一样是因为分别。
尉蔚想起自己的高三，阳春三月翘课去看赵曦微的婚礼，结果回头就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紧跟着不到一个月母亲过世，尉蔚一口气没上来，连发烧带哮喘复发病得躺在床上爬起不来只能静养。
尉蔚那段时间一直不停地学习，胳膊上戴着孝，发型松散，校服拉链只拉一半，在学校简直无组织无纪律，上课不听课，也不按学校时间上下课，好在她也不影响其他人听课也不耽误老师讲课，自己觉得想下课了就睡觉或者安安静静地顺着教室边边走出去遛弯。每天时间规划的很好很完美，就是一套一套得做卷子对答案自己看。只是很少说笑，学习比以前努力得多，旁人看着倒有那么几分受了刺激奋发图强的样子。
学校老师看着尉蔚可怜，再者已经高三快离校了，这孩子没做什么太出格和祸害自己的事，老师们也就由着她，反正当时看来已经算是很好的反应了。
当时季雨涵正因为出去读书是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的事情跟家里爷爷奶奶左右商量焦头烂额，没工夫顾得上尉蔚，夏日央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边都是大事，就她一个人想兼顾自己复习和两边当知心大姐实在是力不从心。
等到六月份高考完了一出考场，大家终于要熬出头了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走出另一个考点教学楼的尉蔚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将近一米七的身量塌缩下来，软软地倚到一起出考场的夏日央肩上。夏日央懂她，抬手拍了拍比自己矮那么几厘米的肩膀“没事，爸爸在呢。”
尉蔚一下就忍不住憋了一个月多的眼泪，抱着夏日央的脖子在楼门口嚎啕大哭，路过或开心或失意的考生纷纷侧目：
这妹子是考得多差啊哭成这样？作弊被抓了？
这俩妹子是有一腿吧，啧啧，怕毕业了分开哭得这么投入，可以报一个城市的大学嘛
然后百合狼心满意足地走开，发挥失常的考生突然有了面对人生的勇气，抬头挺胸走向门口迎接的父母，人生嘛，要勇于直面惨痛的事实，不如意事常□□，传到桥头自然直。
尉蔚一回神发现更多人抬头含情脉脉地都看着她，一瞬间脸就红了，脱离文学界十年的纯·理科生突然发现自己在煽情的羞耻感狂涌上来“看什么看！学习！”
学生们又哄笑她脸皮薄容易害羞。
自□□上台以后就没有毕业年级组织教师公费旅游这种事了，尉蔚倒是不看重这一趟旅游，只不过又不让外出兼职补课又削减福利，这一大群中学老师、祖国花朵的园丁，为学生的人生奠基的人，为什么待遇这么差？尉蔚心中很是愤懑，新教师一个月工资还了房贷车贷基本没剩什么了，勉勉强强够吃饭，都别提出去旅游、买几件好衣服，连改善伙食都得好好琢磨琢磨，更别提万一有个病有个灾，估计没有家人支持能不能付得起医药费都是问题。
尉蔚不甘心人民教师连个毕业旅游都没有，打算约赵曦微普吉岛七日游，本来都做好了软磨硬泡打持久战的准备，毕竟到时候孩子也不大，没成想赵曦微一口应下来。尉蔚非常欣慰，赵曦微还是原来那个不会因为孩子对自己的生活做出不必要的牺牲的人，不会被孩子所桎梏，还能保留自己健康美好的生活方式。
尉蔚美滋滋地准备着，打算等这届高三离校了，就赶紧陪着赵曦微把孩子送到姥姥家，然后就可以与爱人相携直飞普吉岛。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