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轰轰的，人们各自打完招呼走了。莫柠转过身看着坐在身后的夏藜，夏藜没起身，莫柠也不敢，两人就一直耗着，最后只留下夏藜、夏彧和莫柠。
夏彧走到她们身边，问：“还不走？”
正在出神思考莫柠刚才表现的夏藜回过神，站起身，“就走。”
莫柠也就跟着站了起来，只是两腿一软，就要跌倒。夏藜眼疾手快扶起了莫柠，她这才发现莫柠冰冷的手上有潮湿的汗。莫柠脸色苍白，让她白皙的皮肤看起来近乎透明，夏藜觉得她扶着的这个人是一小瓣雪花，正在慢慢融化，或许不久之后会变成一小滩水泽，然后再被蒸发，嵌进空气的罅隙中。
夏藜皱了皱眉问：“没事吧？”
莫柠又坐回座位，深呼了几口气，“没事。”
夏彧夸张地叫了一声“哇！”然后说：“小莫柠，你不是被刚才那阵势吓成这样的吧？”
莫柠瞥了他一眼，“我那是紧张，而且还得看着大家的反应，还得想自己说出的话怎么收场，下一步棋怎么走，大脑高速运转，换你来，你不缺点氧我就服了你。”
显然夏彧夏藜并不在意莫柠说的“缺氧”，夏藜早已告诉夏彧，方馨告诉了莫柠他们所有的事。他们相互一视，夏彧开了口：“莫柠，下一步棋，你已经想好了？”
莫柠顿了两秒，说：“只是有个方法，可以供你们参考一下，好歹多一条路嘛。”她说这句话，算是谦虚得很了。莫柠从小看战国策之类，就想有一天出个什么“正当”手段打垮个什么人，现在方馨给了她机会，她定是要抓住不放的。就像古代终于有用武之地的士子，一心为公，就想夏藜是明主，让她好好动一把。只是和夏藜关系似乎还没到什么让她信任自己的地步，莫柠对付夏业的态度也只是对夏藜的试探，看她能对自己放开到什么地步。
“那你说说看。”夏彧说。
莫柠看了下周围，“在这？”
夏氏集团的大楼里面活着的魑魅魍魉幽幽地飘来飘去，可是这些活着的妖孽也是要吃饭的，更别说整整一百楼都是这种需要消耗食物的动物，所以夏氏大楼周围一圈都是各种各样的餐馆饭店咖啡厅。成宁咖啡厅是其中最高档的咖啡厅之一，因为消费很高，所以一般只有金领级人物才来得起这。
金领级人物总是板着一张脸，拼了命的工作才能套上“金领”的帽子。即使在咖啡厅里休息整顿时，周围也笼罩着一层阴沉的气息。因此当莫柠走进这里的时候，本来就因缺氧而四肢无力的她走进来就差点直接倒地而亡。那一个个的带着精致扑克面具的金领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比乱葬岗还阴森，直接像奥斯维辛集中营。
莫柠被夏藜半扶半推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贪婪地汲取窗外的阳光，寒冷的气息退了大半，她这才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真是没出息。她暗暗地想。她也不过就是小康之家，哪里见过这么大阵势。
夏彧和夏藜也不说话，点了咖啡，等她缓过劲。
不久后，夏彧发问：“你有什么想法？”
莫柠皱了皱眉，这一路上她已经组织好了语言，“我想我应该上门给那些董事老总赔礼道歉。”
“为什么？”夏藜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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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成功反击
“我大概了解他们的性格，夏业的人有些是真的认为你们太年轻、不能管好公司的老古董，你们接手公司时刚好碰上金融危机，所以业务不怎么样，他们就更不信任你们。我这次这么一闹，他们怎么也都相信你们的能力，再去一道歉，他们应该就会真心和你们交好。还有些人是看着夏业有势力才跟着他的，今天这事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好欺负的，今后对我们也就不敢怎么样，我去道了歉，你们再去对他们施些压力，他们对我们肯定谄媚，有时应该会给我们些好处。还有另一部分，就是夏业的死党，我去道歉，你们再对他们厉害点，他们也就不敢放肆了。”
莫柠顿了顿，喝了口咖啡又说，“夏业现在应该还不会出手，毕竟金融危机刚过，他手上的产业受金融危机影响很大，应该会先缓一缓，你们现在去钻他的空子也可以，不过比较难，我也想不到该怎么做。”莫柠是想说，这种趁人之危的事她不会做，她只会打“正当”的战役。
夏藜接着说：“趁这段时间，加紧公司的经营，夏业手上外贸产业比较多，恢复应该比较慢，然后在公司内进行人员整顿，等到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再攻击……”夏藜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发现莫柠说的都是实质上的行动，而她不过是说的大方向，没有具体步骤，这正好说明莫柠其实在这件事上要比她厉害。
她看向莫柠，莫柠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和夏彧，眸子里闪着亢奋而自信的光，像两个小太阳。夏藜被莫柠的目光照得出神。这样耀眼的莫柠啊……
夏彧沉吟一声，对夏藜说：“小藜，你这次把莫柠推到了浪尖上，恐怕大伯会对她下手。我再给她找几个保镖吧。”
夏彧用了“再”字。当年夏业就是请了一群人杀了他爸，本来证据都找到了，又被夏业的人找去毁了，所以夏彧和夏藜都有带着保镖的习惯——自然是在暗处的。
莫柠脊背升起一股寒气，她朝窗户又移了移，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说：“放心吧，夏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董事长不会让他动手的，他还想留着我看戏呢。”但即使这样说，内心也是忐忑不安，只不过她排斥别人的帮助，近乎厌恶。
夏藜说：“那也行。”但是内心有自己一套想法，她懒得和莫柠扯那么多。顿了顿，她又说：“那道歉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时间你定，就这几天吧。”
“再等一会，”莫柠抬眼想了想，她在大二那一学年快结束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的虚拟财富游戏，将乙大的博士生都甩得远远的，为方氏也做过几件案子，要是他们把这些材料都找出来，对于那些老古董和势力派应该就更方便点吧。想好了，点点头，“等到他们又足够的时间查到我的资料。”
前一秒，莫柠还是跟在夏藜身后的唯唯喏喏的小秘书；再前一秒，她还窝在自己的小小房间里渺小得什么都不是；下一秒，她已经势如破竹、横扫千军地为圣通撑起了面子，打击了敌人；现在这一秒，莫柠一脸认真地讲着自己的计划，可能比张仪还厉害。
这个世界永远都充满了未知，就像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正在被夏彧夏藜绞尽脑汁算计着、正在绞尽脑汁算计着夏彧夏藜莫柠的夏业会不会下一秒就被喝进口中的咖啡噎着，然后就两眼一黑，嗝屁了，并且因此成为世界上被咖啡噎死的第一人。
甚至于现在的事都是不为人知的，就像包括莫柠在内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已经悄悄地、轻轻地，拨了一下，她和夏藜命运的转盘。
耀眼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外射进夏藜的办公室，夏藜坐在逆光的办公椅上，把手里的资料翻动得“哗哗”地响。光芒笼罩着她，给她周围镶了一层金边，就像独立的人物，坐在平面的前，一个人抽身出来，占据了莫柠所有的视野。
夏藜将资料收集好，整理整齐，递给莫柠，“我们圣通最近赚的钱的确很少，我准备把城东那块地拍下来建商业区。这是和将要和我们竞标那块地的公司的资料，你看一下，我想让你给我做一份竞标价评估，就像你为方氏做的那样。”
莫柠接过资料，说：“知道了。”
夏藜从桌角拿起木糖醇的小瓶，对莫柠说：“你看看还缺哪方面的资料。”她倒出了两颗木糖醇。
夏藜平时全靠咬住自己的大牙才能忍住表情，维持一张面瘫脸，有一次她直接咬得自己牙龈出血，在那之后就养成了吃木糖醇的习惯。
莫柠低头大概翻了翻，“不缺。”抬头就看见夏藜伸着手，手上托了一个白色的木糖醇，努了努嘴，说“喏。”
莫柠粲然一笑，“不用了，谢谢。”
夏藜也不说什么，收了手又喂到自己嘴里，使劲嚼了一口，说：“我星期三早上要用，你能在星期二给我吗？”
莫柠想了想，说：“没问题。”
星期二下午，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终于把竞标价评估做出来的莫柠再一次站在了夏藜的办公室里。由于莫柠熬了一个通宵才能将评估赶完，所以出现了一下诡异的画面——
夏藜依旧坐在落地窗前的阳光中，温柔的脸廓在光线下更加动人。这个绝美的女子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评估，而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的有着一张像石膏像一样标准五官的脸的莫柠，将她那张比例标准的面容使劲的皱着，很认真地做着便秘的表情，直视前方的放空的双眼“刷刷”地流着泪。
庆幸的是在夏藜抬头的前一秒，莫柠的“便秘表情”终于做完，于是夏藜就看见了一张她自以为的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夏藜愣了愣，连忙抽了几张纸绕到办公桌前去给莫柠擦眼泪。莫柠惊讶地看着夏藜，眼泪还在流，可是不知道夏藜是什么眼神，愣是把莫柠惊讶的眼神看成惨兮兮的可怜样了，她也就鬼使神差地抱住了莫柠说：“没事、没事，别哭了……”
莫柠浑身一僵，“你……”她拍了一下夏藜的背，“冷静。”又拍了一下，“冷静。”还不住地翻白眼。
夏藜缓缓放开她，莫柠微微一笑，说：“我就是做完没睡好，打了几个哈欠。”
其实莫柠不是“打了几个哈欠”，而是忍了几个要打出的哈欠，她是怕她打哈欠时夏藜抬头，就看见她长大嘴巴像是要把谁吃下去的样子，所以忍住没张嘴。但是莫柠不知道，她忍住哈欠的样子很像便秘，而且眼泪也流得比平时多。
夏藜脸上一红，尴尬地做回椅子上。莫柠看着夏藜绯红的脸，觉得比她平时面瘫时可爱多了——不，比其他人都可爱。
“咳……莫柠，我今天要准备明天开会的东西，没有时间，明天下午我请你吃饭，最近你辛苦了。”
莫柠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是我分内的事。”
“就这么定了。”
“真的不用真的……”莫柠的整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打了个突如其来的哈欠，既夏藜之后，莫柠也脸红了。
莫柠脸红的温度迅速漫过了夏藜的笑点，夏藜“嗤”地笑了。
这是莫柠第二次看见夏藜的笑容，夏藜原本温柔的脸廓显得更加温柔，像是从江南水乡中走出来的带着梅雨气息的女子，辗转间，皆像缱绻悱恻的爱情故事。
当莫柠感到一阵阵的眩晕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呼吸。深呼吸几口后，莫柠很破坏气氛地再一次打了个哈欠。
敛起笑容，夏藜对莫柠说：“你现在就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
“谢谢夏总。”
莫柠走后，夏藜仰头靠着靠背，轻轻嚼着木糖醇，想起莫柠刚才的反应，真是有意思。她还没忘莫柠在开了之后吓得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莫柠人家是供氧不足，夏家兄妹两非要认定她是吓的），这个莫柠，还真是可爱。而且她的身体，似乎很柔软呢。
莫柠回家后倒头就睡了。因为她有时失眠，所以医生建议她每天固定时间上床，固定时间起床。平时她十点睡，就昨天熬了一个通宵，和平时的生活习惯大庭相径，现在也就补了个觉。
可是她睡得并不好，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父母、有陈彰、有方馨、有她以前的小男朋友叶檐，最后夏藜出现在她的梦里。
夏藜逆光走来，温柔地笑着，张开双臂拥着她，轻轻抚她的脊背。她说：“睡吧，睡吧……”宛如呢喃的呓语。
然后，莫柠的手机闹铃响起。她醒了。
睁开眼，莫柠怔怔的望着白森森的天花板，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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