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赋】魑魅》魑魅,拾贰之二。

    魑魅,拾贰之二。

    虽说是依照计画前往长安,但这回……

    驾车的不是苍鹰,不是东方炽寒,而是可怜的青衣。

    那幺,东方炽寒呢?

    车帐内,某人正仗着臂上的伤,惬意地欣赏沿途风景。

    「东方兄。」她轻唤一声,将书册递至他眼前,「这是陆姑娘託我转交给你的。」

    东方炽寒先是盯着书皮发愣,半晌才伸手接过。

    看着装线被拆过的痕迹,他倏然问道:「里头的东西……你看过了?」

    这本文集并没有什幺奇特,然而封底特意製成中空,这才引起了漠璃的注意。

    只要拆开装线,便能发现夹藏在封底内的书信。

    「对不起,没有问过你便──」

    漠璃尚未说罢,东方炽寒打断了她,「墨离。」

    「嗯?」

    「你有牵挂的人吗?」

    漠璃不解地皱起眉,点了点头。人生于世,岂有可能无牵无挂?

    「曾经我所牵挂的人,全都离我而去……」东方炽寒顿了一会,又道:「我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疼痛,没想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聪明如她,听到此处也多少能够将一切连贯。

    她问过了青衣,原来东方氏曾为一方望族之姓……而东方郢,也曾尽一己之力报效于朝廷。

    东方郢──也就是那本文集的作者、东方炽寒的亲爹,其笔下着作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了官场的黑暗冰冷,也间接表明了不愿意与世浮沉的思想,引起当代不少读书人亦步亦趋。

    东方郢的固执让他在官场上吃尽苦头,不仅惹火了当朝握有实权的高大人,甚至使东方一族走向覆亡。

    圣上听信谗言,将东方一族贬谪离京,路途迢迢,东方夫妇遭人刺杀身亡。

    难道那本书又勾起了他选择遗忘的回忆?

    「我自幼跟随师父习武,在他们需要我时却什幺忙也帮不上。」他那黑得发蓝的瞳眸望向窗外,风徐徐吹着,撩起他如乌的黑髮。

    爹娘遭人陷害,却刻意瞒住了远在泷澐山上习武的他。

    事发月旬,这本《东方文集》才被送上了泷澐山,而书册内的信正是东方郢所留。

    而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此书辗转被陆千迴夺去。

    他闭起眸,厚掌轻抚着怀里的青伞,再睁眼之时,又成了那彷彿无所顾虑的东方炽寒。

    他灿烂一笑,蓦地伸手将漠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墨离,你说,这张脸好看吗?」

    岂止是好看?若非她从小便看着「那人」长大,或许也会被东方炽寒俊美的外表所迷惑。

    被他过快的转换弄晕了,漠璃愣愣地点了点头,然而心中却很疼、疼得像被人狠狠刨了一刀。

    仅消一个闭眼,他便能将那慑人的哀恸化为虚无?多久了?

    他总是以笑脸示人,所已练就这身本事?他这样子……多久了!

    「我用这张脸,间接害死了我深爱的人。」他笑着,手却不自觉地攒紧腰间的锦囊。

    他见过高大人,那是皇帝的寿辰之日,爹爹带着他在身边。

    高大人恋上了这张脸……

    与他面容有几许相似的小玥成了替代品,在东方一族惨遭杀害后,小玥被压回京城,带往高大人身边。

    在他收到文集,赶回京城后,他耳闻──

    在押解回京的路上,小玥自尽了,自深不可测的断崖一跃而下。

    他答应要保护小玥的啊!

    这是书信里未曾提及的,漠璃压根儿不明他在说些什幺,但他藏在笑中的悲拧痛了她。

    「东方兄!」在她对自己的举动有意识前,她伸出手,霸道地转过他的脸,迫着他直视自己,「虽然我不明白发生了什幺事,不过──你时常提及的师父,甚至是陆千迴、青衣,还有我……难道、难道就不能再成为你的『牵挂』吗?」

    「墨离?」

    看着明显至极的错愕,漠璃一恼,「就、就算我不够格,你也没必要那种表情──」

    话未说罢,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她的身子,她只来得及听那沉醇的音调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呵……墨离,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要记住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既然我如此『牵挂』着你,怎幺忍心让你独自前往长安?所以说,在我有师父的消息之前,都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为什幺他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很想挥拳打上那英挺的鼻樑?

    终于听出自己被摆了一道,墨离漾开一笑,优雅地掀唇,「青衣!」

    「等等,车帐内怎幺有蛇?咦?青衣兄你什幺时候进来的?啊!走了这幺久,想必你也累了,我这就出去接手……」

    「不劳你费心了,东方炽寒!」

    「喂,住手!你的蛇一看就知道有毒──啊啊啊啊……」

    末几,官道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身穿白衣、面上蒙了层纱,便是白澐。

    而并驾于一旁的,则是泷澐殿中精明睿智的军师,镜夜。

    「澐将军!军师!」蓦然,队列之后的一人快马奔至前方,白澐抬手示意众人停下,那人来到两人面前,急奏:「属下发现『泷将军』的随身令牌遗留在此,下头压着一封信。」

    白澐瞇起眸,眸光如冰一般,寒气迫人,「写了什幺?」

    「回将军,小人不敢擅自拆阅。」

    「拿过来吧。」镜夜接过了信,展开,唇边立时勾起一抹笑意。

    而白澐也没也多说什幺,只是静待着镜夜发话。

    「师兄要我们立刻将人马撤去……附上了令牌,这便成了军令,不可违逆。」悠哉地将信件摺妥收入怀中,他又道:「至少,除了师姐和我,其他人必须服从。」

    「原来银泷早有所觉……」

    「师姐,不如咱们两人继续追蹤,其他人绕路前往长安?」

    白澐敛眸思索着,良久才道:「也只有如此了。」

    镜夜轻挥手中羽扇,后方人马立刻改道前行,消失于蓊郁的绿林之中。

    可在队列末端,却有一名稍嫌瘦弱的身影毫无前行的打算。

    他淡然一笑,「妳过来。」

    那人迟疑了一会,直到宫镜夜将眸光对上她,才行至他身侧。

    女子有着一双沉绿色的眼,虽说在大唐中有异族人并不奇怪,但女子一头黑髮、柔美的五官,又有着属于东方的古典美。

    「你要带着她?」白澐的口气有着明显的不以为然。

    「她并非泷澐殿的人,毋须遵从命令,再者……咱们还需要她来识破『魑魅』的假面具。」

    「哼!」白澐抿了抿唇,扯动缰绳向前疾行。

    望着白澐的背影,镜夜笑着将怀中信纸取出,狂风扫过,他放手。

    碧绿的瞳眸轻轻扫过那纸「涂鸦」,女子面无表情地开口:「伪造军令……你不怕白澐察觉?」

    确实,那信纸上头压根儿连个「字」也没有,何来的军令?

    「她所有的习惯、举动都入我算计,如何能察觉?」他温缓一笑,羽扇轻摇,「更何况,若无妳的巧手,我如何能造出这唯妙唯肖的随身令牌?」

    「我不是帮你,而是帮我自己。」她淡漠地别过头,心中再次为他的狡猾与自信而发起寒颤。

    男人不以为意,「走吧,公主……师姐向来没什幺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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