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叶乐同人)空空歌》分卷阅读35

    “我也想好了。”

    他一边笑,一边说。

    贰拾捌

    叶修很久之后还会想起那个时候。因为就算在他已经足够精彩的人生里,那段说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时光也自有它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时候累得很,从水里爬上来,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习武之人也不是铁打的,当时在那坐着,眼睛都睁不开。

    但在那样的时候,他却和张佳乐聊了很久的天。聊到衣服烤干了,聊到两个人熬不住靠在一起睡着了,才终于能心甘情愿地,结束这场似乎毫无意义的对话。

    聊什么呢?其实大部分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觉得要紧得不得了,可事情过了,又觉得简直记的必要都没有了。人生都是向前看的,这绝对是天地间最真的道理,因为人会忘,就算叫着忘不了,以前的东西慢慢忘了,人就一点一点向前去了。

    那个时候张佳乐问他,那玩意是不是跟后悔药似的。叶修说你就这么解吧。张佳乐当时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叶修不由得想,张佳乐这个人,有时候真是非常莫名其妙的,想着想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还问,你是不是要逆回去救苏沐秋的命啊。叶修说是啊,不然能怎么办呢。张佳乐这回没傻笑,谢天谢地。他还特别善解人意地叹了一口气。

    老叶,是没有办法,他说。

    真的没有办法,死亡是命运最残酷的死结。

    叶修似乎还说了一些久远的往事,说了没有,不太清楚,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记得那个时候心里还是舍不得,觉得疼,有特别多东西舍不得。兴欣堂挺好的,虽然小,练功都撑不开,不过无所谓,真的无所谓。那帮人也有意思,烦起来还是烦,要能在武林上闯出名堂来还得不少日子。可也无所谓,一群有意思的年轻人,前途无量,只不过他们自己可能还不太明白。

    还有张佳乐,这个不必说了,如果不好,也好不起来。

    可倒流十年,一切重来,这样的兴欣堂,和这样的张佳乐,就都不曾存在过。

    你看,人不能随随便便走回头路。

    可没有办法。谁都不能拿人命开玩笑,还是那么好的兄弟,一起吃过苦,那么年轻就走了。如果有机会,不可能不去试一试,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自己。

    他有点想和张佳乐解释点什么,后来还是算了,张佳乐也不是真傻子,说多了,还显得不尊重。这样的冲动转瞬即逝,仅此一次,也后无来者。

    “你说你啥都搞不清下来是想干啥。”

    “想给孙哲平把手收拾好。”

    “啊?”

    “他手现在不好使,妈的,我不应该告诉你,以后老孙要和你打架会吃亏的。”

    “哦,我以为你要简便快捷地给自己搞个天下第一。”

    “胡说,老子就是天下第一,只不过……”

    张佳乐打了个响指。

    “缺个响。”他目光闪闪,笑出一排牙。

    那个时候叶修有一百种讽刺他的俏皮话,但他一句也没有说。

    后来两个人又聊了半天,漫无边际的,都开始困了,于是便开始前言不搭后语。满嘴都是胡说八道,好像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说话,天南地北地瞎扯。

    张佳乐说起他小时候,说张家的园子讲究,园林山水,姹紫嫣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连他们家人送信,都兴用花作信笺,男的素一点,女人用的娇艳些。山上寨子里的亲戚来了也要送花苗,南疆的老林子里多奇花异草,于是经常有些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品种。长此以往耳濡目染,各式各样的花,张佳乐能认出一百来种。

    还以为去了百花谷以为一定谷如其名,结果孙哲平和他师父都是糙人,南疆明媚种什么活什么,干脆一谷的喇叭花,也凑合着五颜六色的。所以后来那一番百花齐放的漂亮景,还是张佳乐去了之后费了大力气收拾的。

    他年纪小的时候不愿意别人知道他喜欢花,觉得缺乏男子气概,十分丢人,明白千金难买我乐意的道理,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

    这些话其实没有什么意思,但叶修却听得挺高兴。

    作为交换他也说了点自己小时候的事,说他有个叫叶秋的孪生兄弟。哥俩掐着时辰出世,产婆一念之差先拉了叶修一把,另一位就得叫他一辈子哥。那个弟弟长得和他像,但性子却大大不同。特别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每天总琢磨着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字没认识几个,却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得是个诗人。

    有一天这个想做诗人的弟弟偷偷摸摸收拾了行囊,还用不知道哪儿弄来的蒙汗药药晕了一片家丁准备离家出走追求他伟大的梦想,临走前喝了一口搁在桌上的茶,立马天旋地转晕在地上。

    然后本来晕在椅子上的哥哥叶修一下子睁开眼睛,笑嘻嘻地喝了口自己面前那杯茶,喝完之后不紧不慢地把叶秋从地上捞到床上,再提起笔把他用来离家出走的万言书改了一个字,笑嘻嘻地拎起弟弟收拾好的行囊走了。

    他从来不看那些游侠话本,下药的时候差点被丫鬟看见了,还得靠我偷偷帮他,叶修义正词严地说。

    缺德啊,你弟不弄死你!当时张佳乐说。他像是醉了,笑起来满眼桃花,伸出手揽住叶修的肩膀。

    你离家出走是图什么呀,他这样问叶修。

    你离家又是图什么啊,叶修反问他。

    练武啊。

    我也是啊。

    两个人笑了半天,都觉得对方说话很有道理。张佳乐整个人歪在叶修的身上。他那件价值千金的鹤氅被他披在肩膀上,脏兮兮的,烤干的时候还离火太近,有几根鸟羽被烧焦了,一根一根地卷曲起来。

    鼻尖和鼻尖凑得特别近,气息混成一片,几乎顺理成章地要化成一个吻,却还是晃晃悠悠地分开来。

    他舍不得张佳乐。

    张佳乐也舍不得他。

    也并不是只有这些,还有其他好多好多。总觉得孤身一人无所惧怕,推倒重来也只不过是一无所有。可人世间其实并没有真的两手空空的人,一路走来,时光总归把很多很多东西带到你的手边。

    糖三角和晾衣绳,缺了盐的阳春面,顺水而下的一叶舟。

    最后叶修又先睡着了,张佳乐用拆下来可以卖五两银子的羽毛去捅他的鼻孔,还没乐几声就被踹了一脚,叶修伸着胳膊把他压得死死的,脚丫子还翘他身上。一下子仿佛孙悟空入了五指山,动弹不得之下,这才老老实实地睡了。

    而等到张佳乐一觉睡醒,发现叶修已经醒了。他丢了个竹筒过来,张佳乐喝了几口水,把盖在身上的袍子好好地穿起来。两个人盘腿坐着调整内息,运完气神清气爽,感觉什么艰难险阻都不在话下。

    如此精神抖擞,结果却一路无事畅通无阻。唯一挡路的是两道石门,被张佳乐倒上火药,统统炸了个粉身碎骨。第二道石门倒下的时候张佳乐首先发现不对,破碎的空洞里卷进一阵淡淡香风,光线透过飞扬的石尘碎屑,一团团明亮的雾气滚进黑暗的通道中。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柔柔地贴在他的脸颊上,他摸下来对着光一看,也不管粉尘还未消散,就想穿过石门去。

    “老叶,杏花。”他回头对叶修说。

    漠北已是冬日,芳华落尽,只等着寒妆素裹的一场大雪。这一汪温泉漾得石洞内温暖如春,一棵苍天巨树几乎笼罩了整个洞穴。洞顶一线天,雪白的光从树顶泄下,照亮一树沉甸甸的素白杏花,落花飞絮,仿若香雪。

    粗壮的枝桠间有一个大洞,仿佛铺了金箔,透过层层花朵闪着金光。

    张佳乐向前走了几步,脚下踩着厚厚一层落花,漫天香雪落在他蓬乱的发间。他脏污的白袍下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利落武服,转身看了眼叶修,看到他几乎有些无奈地冲他苦笑了一下。

    他想他一直都很明白叶修,只不过就和小时候不愿意承认自己爱花一样,后来才明白本心可贵。

    因为明白,所以不必多言,而叶修也一定明白。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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