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鱼尾轮回(维亮/瑜亮)》分卷阅读21

    “是竹叶的味道,”关青尝一口,觉出微苦,轻皱眉时,又觉喉头浓香满溢,绵长不绝:“但又有花香。”

    “不错,”诸葛亮温言,“茶叶便挑成都精竹嫩叶,尚不难得。水却珍贵……须以东吴江畔、冬雪凝梅时,集梅上雪化而烧滚,方能得此烈茗。”

    “江东冬雪凝梅?”关青惑然,只觉如此辗转,方成这小小一杯,煞费周章。

    “不过一求经年旧意耳。”诸葛亮轻叹道。

    身在江东时,与周郎朝夕共议,知他最喜以江边梅景佐茶——茶温而梅寒,青红相对,相映成趣。后来每每相思,便费尽心思集来东吴梅雪,兑以惯饮的竹茶,将一片追忆蕴于渺渺茶意,且为纪念……

    那时关青年稚,既品不出杯中重重真味,又不知先生心间旧日情仇,回看茶水色胜翡翠,似藏意极深,其色清贵,胜过蜀中青锦,不觉怔怔思索。日后留心,见先生每每只在琴后方将这茶独自品来,也便隐约知其珍贵。偶尔迎过去,撒着娇说要分一杯,待茶盅递了过来,却又笑笑不接了。

    自出学庐,关青未曾再见诸葛亮品饮这茶。军中事务繁杂,也逐渐将此庐中茶趣淡忘。此时忽然品得,记忆一层层浮上心尖,怀旧之余,却想起时值初秋,又在魏境,吴中冬雪何来?惊奇不解之际,口中只道:

    “多谢先生,此茶味一如当初。”

    二人相坐甚近,又各自前倾,不言语时,似能闻得彼此吐息纳气。关青看着诸葛亮柔和笑面,忽然觉得这笑容,似也如那杯中茶,隐隐有多重意味回旋。

    关青手扶茶盏,复又放下,正了正身子问道:“不知丞相此番要关青做何事?”

    诸葛亮低头,避过关青目光,欠了欠身,缓缓从案下取出一匣。

    ------------(2)------------

    关青看着案上匣子,奇道:

    “匣中是何物?”

    诸葛亮不言,只示意她将匣子打开。

    关青点头。伸手触匣,只觉匣面冰凉,纹理森森。小心揭盖,却见一抹粉光跃然而出,色泽似是熟悉;伸指去触,质地柔滑。再向里摸去,匣底压着一封信笺。

    关青将那粉物展开,不由一愣,随即认了出来。

    “这……这件衣裳,怎会在丞相这里?”

    她忆起这粉裳,自己数年前曾于江东夏末,穿过一日。那时她巧遇陆逊而深感郁郁,换回青衫后,便将它随手一掷,也不知丢去了哪里,从此再未见过。此时忽然执于掌中,只觉心头奇异,又新添一重。

    诸葛亮抬头看定关青,温柔道:

    “你换上给我看看。”

    关青不知究竟是何玄机,顿了一顿,只得抱裙起身,迟疑着说:

    “那……便劳丞相待关青回帐换来。”

    “就在这里,换罢。”诸葛亮道。他的声音愈发柔和,眼神却愈发坚定。

    关青又是惊讶,又是惶惑,眼见几缕青烟自檀香小炉中袅袅飘出,一颗心便也在空中飘荡不定。她虽是少年从军之人,于小节不如寻常闺女拘谨,但突然间要在男子面前更衣,却也大觉羞赧。想到天水城下,忽遇夜袭,也曾帐中解衣,以行金蝉脱壳之计;如今亦处险境,或是丞相有计,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百思不解,又不敢问,只得伸手向项间解去……

    换毕微微抬眼,见诸葛亮盯着自己,面上无可抑制地烧将起来。方才就这样在他面前更衣,也不敢与他对视,不知半赤的身子是否被他看去。如今身上苏绸丝滑,轻若无物,只觉仿佛依旧赤身露体,不由局促难言。

    诸葛亮缓缓起身,踱至关青身侧。

    关青面红耳赤,正自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觉发髻一松,冠髻已被解散。

    青丝三千如逝水,自诸葛亮手掌中顺从地滑下,遮掩了白中泛红的面颊与细颈。

    那日关青在上方谷不敌司马昭,雨中散发,自视为奇耻大辱。此番忽然又被解髻,却是在丞相帐中;再想自己一身莹粉,哪里还有半分青首的模样,心中没由来地升腾起一丝惧意。

    “丞相……”

    诸葛亮也不答,只立在她身侧,长长凝视。半晌,轻道一声:“很美。”

    边说着,边慢慢向后退去。

    电光火石间,关青忽然看懂了诸葛亮神色中的古怪。帐帘密闭,而外边的残阳斜照荒原,也铺洒在关青身上。天边云彩浸润在即将消失的光华里,流溢出漫无边际的怜悯,和无可救药的哀伤。

    这便是令人心生怖意之处了。关青自入学庐始,从未被诸葛亮以充满怜悯与哀伤的眼神看过。即便是父兄逝世之时,他看自己,依旧眼神坚毅,仿佛在说:“莫急,还有我在。”

    正是这点,让她关青一介女子身,随军走到今天。自领青首之职,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独入敌腹、突围破阵,每每心生惧意,想到身后总有先生执扇带笑,便能奋不顾身、全力以赴。

    然而此时,对面人的眼神飘摇不定,好似年长的牧者,不忍直视祭台上的羔羊。面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似是对着关青,又似……在自嘲?

    关青的惶惑愈酿愈浓。耳边嗡嗡回想着那句“很美”,皮肤上的滚烫依旧,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诸葛亮背过身去:

    “我要你将此匣,送去司马大营。”

    ------------(3)------------

    关青呆立半晌,心中触碰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可能性。

    那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脑海,蓦地一亮,转瞬而逝,刚好照出身前的深渊,却来不及让人看见身后可有推手几双。关青一颗心怦怦乱跳,只觉说不出的害怕。忍不住发颤,抬头看了看背向自己的丞相,却无勇气将话问出。

    目光落回案上,那匣子像一只张开的大口,黑洞洞地静待着什么。

    摇摇晃晃地上前,伸手取出里面的信笺,拆开便看。

    诸葛亮听得信纸悉索之声,也不阻拦,任由关青将信拆开。

    关青抽出信纸,看了一遍。那是从小看到大的字迹,俊捷无双;自己曾特意撒着娇,托亡父求得“空青”一匾,悬于闺中高阁。然而此时短短一信,却难卒读,不敢相信上边字句,是他亲手写就。复看一遍,双手颤时,信纸无声落地。

    “这……便是丞相之计了?”

    诸葛亮点点头。

    “先……先生……”饶是关青身经百战,惯历风浪,陡见到信上内容,也不禁唇颊失色。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方要启口,却觉喉头干枯,声音难出。过了许久,方勉力道:

    “自年初以来,青儿心中已另有一人……先生可否,垂怜鉴察?”

    “呵呵,”诸葛亮垂头,笑声中似有落木萧萧。听她不由自主地以“先生”相唤,心中涌起一片学庐时期的温情,习惯性地迅速压制下去,却搅得心境翻腾。

    听得那一声苦笑,关青泪珠坠地,却被信纸吸收了去,碎裂得悄无声息。

    “如此看来……若当初我顺了众人之意,早与如今心上之人在一起……或可免去此灾?”

    关青自心里默许了姜维以来,对他暗自关心;又逢兄长不幸逝世,更逐渐将他视作亲人。只是战火未熄,她对外身为神秘青首,内心又难免有女儿羞涩,加之常年另有记挂,转性之初,即便偶尔流露出关切之意,立即又会加以掩饰,不欲令人猜得心意。

    因此这样一问,不敢相信是出自己口;然而此情此景,又不得不问。

    丞相之计如此,关青虽心沉湖底,却不免仍有一丝期望——隐隐地想起天水关下脱身而去,上方谷内剑底逃生,屡次逢凶化吉;此番又逢危急,或许尚有转圜余地?或许还有人可挽救危局?

    诸葛亮闻得关青一句“若当初”,终于回头,只见她目中垂泪,心中一阵秋风翻卷。

    …… …… ……

    “孔明,若当初是我来访隆中,见你可需三顾?”

    “孔明,若当初我在你未遇刘备之时,将你笼络至江东,或可就此并肩为友?

    “孔明,若当初……”

    那时周郎半醉半醒间地试探,唇边笑意,深深浅浅。

    自己又何尝没有一丝心动?

    然而君子辅国、始终从一,更惜天运不济,知己情难抵君臣契,殚精竭智,只为明主计、为苍生计、为天下计……知交一过,兵戈四起,若不视私心如无物,怎可全力以赴——周郎周郎,你又谈何如若,何谈当初?

    为家国之安危,废一己之私情——故技重施,痛彻肺腑……不仅如此,更有故人在萧墙之内,暗声冷笑。北魏秋寒穿帐而入,诸葛亮心中仿佛经年旧茧被人持刀割破,面上却平静如常,依旧不肯不显出一丝波澜。

    只轻轻道:

    “此计正出自姜维啊。”

    ------------(4)------------

    “看!天上月亮怎么猩红猩红的?”

    “我怎知道?从没见过……”

    “这深夜里看来,倒怪吓人的。”

    中秋方过,天气骤凉。因汉军动静全无,渭北司马大寨中连日寂静,此时恰逢夜景离奇,一轮血月遥挂天边,魏军众将士遂各自出帐围观感叹。

    司马昭却心有所念,无意观景,蹙眉向兄长军帐走去。所经处,玄衣卷起一阵劲风。

    此番曹睿亲破吴主,再鼓士气,正欲向渭水赶来,与司马军合力,围剿诸葛孔明。如此佳机,千载难逢,或可将蜀寇上下一网打尽——司马昭大为欣欣然,操练黑衣卫,急待一显身手。

    不期父亲凝眉不展,毫无得色,至于攻蜀之计,对诸将亦不透一丝口风。

    司马昭百思不解,终于按捺不住,来问兄长。行至帐旁,却见司马师遣退了左右,正自望月出神。

    “兄长好闲情,”司马昭急急道,“连日按兵不动,可否为昭解惑一二?”

    司马师自然知道弟弟为何而来。低笑良久,方俯司马昭耳侧道:

    “昭儿怎不闻鸟尽弓藏之说?”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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