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鱼尾轮回(维亮/瑜亮)》分卷阅读15

    少年闻得蹄声,似是陡然一惊,起身便跑。时而回头看他,却犹带笑意。司马昭给撩拨得心如火烧,急急追去,屡次剑指背心,却又差之分毫。那少年显然对地势颇为熟悉,每每逃脱,皆回首一吐舌头,面带狡黠而笑意更盛。

    此时司马昭火气已被点燃,哪里顾得细思少年之意——即便你诱敌深入,我又有何惧?只穷追不舍,周遭逐渐林木茂密。

    少年虽然伶俐,双足却跑不过马儿四蹄,似是力怯,靠树而歇,终于被司马昭逼到面前。

    少年玉面带汗,沾染微乱发丝。见司马昭逼视,依旧勉抑轻喘,强支笑面,两弯明亮的眼仁在司马昭身上晃一晃,又四处乱转,显然在寻救援,却寻不见。

    追逐这许久的猎物就在眼前,而四下并无蜀兵——司马昭不觉大乐。

    你也有这一天么?司马昭马上俯视少年,心里狂笑几声,便打算将他生擒,好生折辱一番。两人且过几招,少年似是惊异于司马昭功夫的长进,倚树强撑,终力乏不敌。脚下竟被青苔一滑,委顿于地,被司马昭劈手夺过秋水宝剑,抵在喉头。

    剑锋如一汪秋水,闪烁着碧荧荧的危险光芒。

    “诸葛老贼在哪里?”

    “别……别杀我呀!”少年手忙脚乱,轻声叫道,笑容在唇边挣扎几番,终究不见,眼里笼上一层雾气,“你放了我,我就带你去寻。”

    司马昭见少年可怜兮兮,忽地心软。想到自己不负这些时日苦练,终于将这少年变为手下败将,心中一股自傲,这些时日积累的恨意,一时尽皆消除。一阵风过,明明四下无花,却有一抹清幽香气,不知从何而来,令他心思一荡。见剑尖指处,颈间肤若白玉,不由微微向后撤了几寸。面上显欢,口气亦缓:

    “你若带我擒拿孔明,就是立下大功,我定让父亲,为你谋求功名。”

    少年却摇头道:“我不喜功与名。”

    司马昭一愣,急问:“那你喜欢什么?魏中景色无限,我自可带你览遍名山胜境。”

    少年听了,仰望着司马昭,久久不答。眼色中似笑非笑,嘴角微斜,不知何意。

    司马昭见这笑容似曾相识,心中忽地咯噔一下——莫非自己又被骗了?

    正要有所动作,那少年却已抢先一步,腾地而起,以秋水剑鞘向敌,细细腰身如柳枝招展风中,速速几招,动若脱兔,令司马昭大吃一惊。眼花缭乱之间,秋水剑被收入鞘中,竟又回到青衣少年手里!

    少年朗声笑道:

    “你何不为我擒来司马老贼,我也可带公子入川,看一看蜀山孤绝!”

    言罢,提步便走。四周悉索之声忽起,青衣卫涌现于林中,一时间绿波涌动,不知有多少人数。

    而那领头的一袭青衣,却化入满坡苍翠,瞬间难寻了。

    ------------(5)------------

    青衣卫于林间结阵,阵如□□,重重叠叠,自成门户。不多时,林间渐起蒙蒙瘴雾;青衣卫行动本就飘忽,掩在雾气之中,更令人无从捉摸。白雾中影影绰绰,不时有人渐渐逼近,待要举枪矛刺时,又立时藏得一个也不见了。玄衣军视界不明,难辨东西南北,只管乱撞,却始终冲突不出。

    司马昭打马兜兜转转,却总难觅生路。随身黑衣军士越来越少,直至一个不剩。此时自关青脱身离去已过一个时辰,林间瘴雾浓郁,蕴藏无限杀机。树木葱翠,孤松怪石,四周悄悄冥冥,有如猛虎扑向野鹿前的满山寂静,令人心颤。

    饶是他天生聪敏,颇能急中生智,面对这般阵势,眼见进退无路,仍不免彷徨无计。便想到自己请命前,诸将出言嘲讽,原本没错。自疑之心一起,更是满脑迷乱,眼前雾气似又厚了几分。心知黑衣映于白雾之中,极是显眼,若有人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则死状不堪;但那又胜过被生擒活捉,逼得父兄难以抗蜀,到时营中将领岂不更加议论纷纷……

    左思右想,一狠心,竟拔剑挥向自己颈间。

    眼前剑芒闪过时,忽又想起自己两番惨败全与那青衣少年脱不开干系,今日却更要命丧于此,少年壮志皆成了空想,心头茫然无措,手中剑竟挥不下去。正双目含泪、恨天地无门之时,忽听得身后一声冷笑道:

    “犹犹豫豫、当断不断,怎能成事?”

    司马昭一惊,转身看时,却见一青年端坐于白马之上,冷冷的两道目光将他上下一扫。

    其人轻袍缓带,不着兵甲,只腰间悬剑,雾色茫茫中仍显白衣清浅。司马昭本已精疲力竭、心神迷乱,浑不知是否尚在人世,此刻一见这人飘然脱俗,不似寻常蜀将,不由心中恍惚:难道我已然自戮,现在天界不成?

    那人俊面上冰冷一片,将他打量一番,忽道:

    “司马昭,我且问你,一年前你在列柳空城之下,可曾听得诸葛亮琴音?”

    司马昭听他开口,方回过神来。这问题来得好生莫名,但那青年口中对诸葛亮似无尊长敬意,令他心中没由来地升腾起一丝希望,于是转转眼珠,略一思索,摇头晃脑道:

    “曲意寥落大气,令人闻而如临大江、观沧海——当为东吴前大都督周公瑾之《长河吟》。诸葛曲中,时如流水潺潺,似忆昔时亲欢;时如惊涛拍岸,似叹人生苦短。仿若沉浸在绵绵思念之中,对城下十万大军视若无睹……”

    白衣青年冷哼一声,将他打断:“这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司马昭面上一红,目光游离道:“这……”

    “是司马懿说与你听的。” 青年微微一笑,目光里却尽是冷意,只命道:“继续说。”

    司马昭虽于乐理一窍不通,但天资聪明,当日城下,被父亲一点,也参透几丝曲中意韵。本自以为说得洋洋洒洒,却不知面前之人于音律上的造诣,实非常人可比。见这般快便被拆穿,不禁又觉矮了一截,只得低声继续:

    “……父亲觉诸葛孔明以琴曲深深怀念故时知己,仿佛天下英雄,唯有往昔周郎,配得与他对峙。因而觉他必然胸有成竹,不敢攻城,只撤兵而去。”

    “还有吗?”

    司马昭实是不知这俊美青年为何在这琴曲的问题上纠缠不清,苦苦搜肠刮肚,只求再想起父亲的一言半语。所幸他对那空城之耻常有回思,又自幼擅记,许多话虽未必懂得,却能过耳不忘,不久便拍脑道:

    “父亲还说,诸葛亮谨慎之至,却又甘冒奇凶大险;最是多情,亦能为最绝情之事。此般诡诈,生于两极周转之间,是以世间大智之人虽众,却皆难测防其心……”

    他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偷眼静观那青年,求他指点一条生路。此时微风不起,树梢俱定,两人黑甲白衫相对,有如一副墨色深浅的静画;然而画面要说美,倒不如说诡秘重重,比方才司马昭独自一人时更令人惊惧。

    青年抬首望天,面露沉思,于雾气中如玉树堆雪,亦真亦幻。司马昭心中且怕且奇,明知自己命悬一线,却仍有闲心惊叹青年状貌不俗。将一众知名蜀将想了个遍,却辨不出这是哪一位。今日若死于他手,当要问得姓名,也就不……

    忽见他目光低落,凝望自己。面上喜怒难辨,而那一双眸子,却如昭月,光彩难言。他抬手遥指:“此林乃奇门遁甲化出,受困者愈是心悸,愈是难破。而这林间瘴气,随你贪嗔惧心魔而增……从此而出,一路向北,若见死路,只视若无睹,一心向前,自可过生门而出。”

    司马昭大喜,马上躬身道谢。再观青年容色,笃定潇洒之中,添一丝阴沉,言语间令人不可置疑的威信,竟是兄长也难以比拟的——这一联想,便念及父兄必在焦虑等待自己归去。于是咬定牙关,且将满怀疑惑藏起,策马而去。

    依言而行,克制胸中惊怒不忿,果然雾气逐渐淡去;疾冲死路,亦柳暗花明。不过多时,重见阳光耀眼,竟如进入了从未见过的天地。少年人死里逃生,不觉欣喜难言,精神倍长。

    再行一阵,生门已隐隐可见。司马昭拍马疾行,却忽见生门边上几朵青影,其中一人,正是青衣少年。他与青衣少年数番对峙,未曾得过好处,心下一寒,暗暗叫苦,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去。

    近了细看,却见青衣少年牵马立于生门口,正与几员青衣卫谈笑甚欢。剑收鞘内,显是以为胜券在握,不期有人能行至生门。司马昭心中暗叫声“天助我也”,求生之欲燃起,一身戾气爆发,裹夹着对那青衣少年的恨意,打马狂奔。待近了,拔剑直向青衣少年挥头劈去!

    ------------(6)------------

    关青本正自谈笑,突然之间,一股疾风直扑而至,裹挟煞气,径袭脸孔。慌忙仰头,竟是早被自己困死的司马昭!

    这一下变起仓卒,惊疑之下,竟是躲避不及。只见电光急闪,旁近一员青衣卫护主心切,纵身而上。

    青衣卫阵法乃诸葛亮亲自研就,一旦结成阵势,各分攻守,坚不可破,七八人也可挡得,七八十人也可杀尽。然而单人武功并不甚高,因关青不喜无端杀戮,只以行动轻捷补短;与玄衣军更擅单打独斗,嗜血成性,截然不同。此时司马昭这一剑,凝着满腔恨意,那青衣卫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噗地一声,长剑透胸而过,立时气绝。

    关青被溅得一脸热血,又感第二剑刺来,这番得了准备,仍被逼得接连倒退,方才堪堪避过。那一剑却余势不衰,直落在了手中牵的马儿身上;马儿长嘶一身,翻滚在地。

    司马昭看着关青的马儿倒下,露出一丝狞笑。晃眼瞧见魏军旗帜就在不远处,无心恋战,盯一眼关青,牙间挤出一声“后会有期”,便挥鞭绝尘而去。

    关青愣立一旁,双手揽住青衣卫软软垂下的尸身,任由面上所沾鲜血,自鬓角滴下。

    早先得青衣卫密报,司马昭要来劫阵。诸葛亮听闻甚喜,授关青密计,令她布下那林间阵中阵,言此阵虽小,世上无人识得,定要将司马昭困定于其中,以挟于司马懿。

    司马昭暴戾多疑,而此阵最攻其心——却怎可突围?

    关青曾亲见陆逊之军被困八阵图,饶是他性子稳重端方,智计过人,若无外助,也必要死于阵内。如今阵势自不比八阵图严密精深,却从一理而出;区区一个司马昭,年轻而性躁,带几十黑衣军,竟能突围,是甚么道理?

    她百思不得其解,低头又见自己亲训的忠心卫兵倒在血泊之中,身首异处,而爱马亦重伤,更是一阵心痛,怔怔地几要掉下泪来。回想起司马昭武艺,与上次在天水冀县又极为不同,林间剑抵喉头之时,尚因事事算定,才得战胜。而方才生门两剑,却势道凌厉,剑既出鞘,不饮血不罢休。本来两人水平相去甚远,怎料他短短时间,进步神速,想必近日勤学苦练,方有此成……

    年少行事已十分狠辣出格,如今又见聪颖能学,更有一个兄长司马师,工于心计,虽不舞枪弄剑,手段犹胜其弟。如今司马懿在魏朝益发受到重用,有此二子,假以时日,不知有何种凶险?

    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凛。当下忍住眼中酸涩,唤来青副,吩咐固阵收军,点数降兵,自己直向诸葛亮帐中而去。

    行至帐前,正碰见关兴揭帘而出。关兴拉住关青笑道:

    “你这才来。此番大胜,擒得戴陵、张虎、乐綝,以墨涂面驱赶而回,降兵无数,重创魏军士气。帐中诸将早已报完战情而散,丞相此时独坐帐中,你有何战绩,速去禀报。”

    说罢,忽有想起什么似得,轻挑蚕眉,俯关青耳边笑道:“此次练兵督阵,正是那姜伯约。如此大胜,比前番献降书,更添大功,丞相眼光果然不错。青妹觉得如何?”

    关青此时哪有闲心细听这些,胡乱点一点头,便垂首入帐。

    诸葛亮静静听毕关青详报司马昭逃脱之事,久久不语。半晌,只摇摇头,挥手令关青下去。眼中略带倦色,却无责备之意。

    关青不得一言,无奈出帐。绕到营外无人处,只见青副率两名护卫,掘了浅坑,正在掩埋一人一马。关青走过去,冷冷地道:“退开,我来。”青副一愣,知道青首素来极其爱护暗卫中人——这些人常年不见天日,唯有彼此,虽有军衔之别,心底却情同一家。便即默默让开。

    关青默默蹲下身来,手指抚过他胸前伤口,血早已凝固。关青从怀中摸出一把小箭,放入死卫手中,再将他拳头握起。咬牙抬起尸身,置入坑中,亲自掩土。

    青副在一旁看着,心里亦是难过至极。方才他并不在寨门口,听说司马昭逃脱杀人,亦觉不可思议。所幸青首不曾有碍,但终也让他身处险境,不由提心吊胆。只是谁又想得到敌人能破阵而出?他曾亲见这司马二公子在冀县外不堪一击,那时青首身负有伤,却也杀得他防也防不住,走也走不脱。若说司马昭武功大进,倒也不是毫无可能;只是被他竟知如何脱阵,却是绝难置信。此一战虽仍得胜场,丞相亦似无意追究,仍难免心中惶惶,自觉难辞其咎。

    关青葬罢手下,方才回帐。其时暮空彤云密布,一轮残阳似血,晒在身上微烫;关青却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方才似乎在丞相面上捕捉到一瞬苍白。这神情似曾相识,仔细想来,却是那夜天水城下,火烧眉毛,自己寻到帐中,丞相夜梦初醒的神情。此番似是丞相初次无法解释自己的疑惑。关青向来觉丞相定乾坤于千里之外,而今虽得胜仗,却令一个小小的司马昭逃出掌心。

    唯有强压心头升腾起的那丝惶惑,拄剑沉思。

    远处,姜维看着残阳勾勒下,关青侧影寂寂,而青衫上鲜血尤染,悄立良久,心中滋味难言。

    ------------(7)------------

    同一片夕阳余晖下,司马昭也拖着段长长的颓影,踏着沉重的步子返回魏营。营口亲信私报,护他同行诸将正于中军帐领罪。

    司马昭痛定思痛,打定主意要将罪责全揽,迅速打了腹稿,道是自己违背将令,莽撞无能,方致此败,与诸位将军无关。

    不料才至帐口,便听父亲一声令下,要将败将斩尽。戴陵、张虎、乐綝三人被绑缚帐前,惊惧从背影中也渗出来。司马昭大惊,一抬头却瞧见司马师向他飘个“勿要言语”的眼风,随即越众向前,缓缓踱步到三将面前,低头轻叹:

    “诸葛孔明诡计多端,三位将军不能脱困,实属正常。”

    三将乍见司马昭活命归来,又听司马师如此温言安慰,自以为可逃一劫,心中稍定。

    却听“啪”地一声,却是司马师将三张军令状掷于地下:

    “只惜先前有军令状在此,若不按律处置,岂不废了我军军纪,曹都督在天之灵何安?”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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