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鱼尾轮回(维亮/瑜亮)》分卷阅读6

    ------------(1)------------

    诸葛丞相依姜维所献之计,反掌间取天水、上邽,远近州郡,望风归降。不日,更在军前骂死王朗,雪夜大破羌兵,一时间累获全胜,风头无两。整顿军马,尽提汉中之兵,屯于祁山大寨,预备不日直取长安。

    忽有一日,营中青影频现,消息叠传:司马懿重受信于魏主,斩孟达、取新城,来拒汉军。闻讯,诸葛亮急急升帐,与军中诸人商议。

    “如今司马懿出关,必取街亭,断我军咽喉之路。”诸葛亮眉关紧锁,“谁敢引兵去守街亭?”

    话音未落,文官第二人闪出队列:“谡愿往。”

    军中诸人都有些讶异。马谡一向以文人高士自居,常献计于中军帐,却从未亲身征战于马背,似是一直只欲“决胜千里外,运筹帷帐中”,为何今日忽求领军?

    诸葛亮也在心中一愣,觉得他此举不似往日。细细看去,只见他眉目宽阔,比起已逝的兄长马良,倒也有三分将领气势,只是……并未曾考虑在这关头,将实战重任交托与他。

    于是沉吟道:“街亭虽小,干系却重,如若有失,我大军皆休。幼常虽深通谋略,此地奈无城郭,又无险阻,守之极难。”

    “谡自幼熟读兵书,颇知兵法,岂不能守小小街亭?”马谡语音甚是切切。

    本想请战却被马谡占了先的魏延,听得他抬出了兵书兵法,心知难以与他在这条上驳斥,却又着实不悦,不禁鼻中冷哼。马谡只作不闻,依然立于文武两列之间,抱拳请命,任由众人或怀疑或惊讶地打量。

    一时间帐中无话。诸葛亮也觉头疼,实难立做决定。

    忽听得马谡身前之人悠悠说道:“维曾闻司马懿乃魏中将帅第一人,其先锋张郃亦是三朝名将——维若遇见,恐怕不敌。” 声音不比马谡洪亮,却如风行水面,入耳清朗。

    众人又是一惊。

    姜维自入汉营,虽深得重视,却行事低调,在议事时鲜少当众发言。如今忽作谈吐,自然令人瞩目。此刻他静立于文臣列首,除了诸葛亮和武列中首位的赵云,余者只见一袭白衣背影。一愣之后,大都暗自赞同,司马懿乃是劲敌。

    诸葛亮亦微微点头。姜维所言,正是他的忧虑之处;而此话由魏国旧将说来,既不显自己轻视马谡,又化得帐中无言尴尬,给了他另作思量的时间。

    马谡见诸葛亮居然颔首,不由面赤。这些日子,他隔着姜维高高的背影看丞相,似乎越来越摸不到丞相的心思。忽又想起“熟读兵书”这一条,或许用来压压魏延王平一类武夫还有些用处,对这智计过人、曾使丞相败绩的青年,却恐怕毫无优势……此时姜维自卸甲衣、尚在取信于人之际;待他将来重执枪刃,难免不是汉营中文武双全第一人,那时自己的位置又在何处?

    思及于此,他胸中恶气不由脱口而出:“伯约何必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还心念魏营?”

    此言一出,姜维立时回过头来,紧盯马谡,口唇微颤,想争说什么,却又终是将眉间气魄生生压了下去。

    这满面隐忍到极致的悲愤,马谡见了,都不禁一愣,懊悔之心油然而生,接着暗叫不好。

    果然,帐中将士见到姜维神情,想到平日与之攀谈,言辞间偶带刺探,姜维一贯温雅有力、谈笑自若;如今满目凄惶,想是马谡当众触其痛处,不得已忍辱负重。众人原本或许对这年轻降将也未必十分信任,但与马谡咄咄逼人的刻意刁难一相对比,顿起怜意,心里的天平便很容易地倒向了姜维那一边。

    此时姜维已又面向诸葛亮,轻轻跪下,垂着头,并不为自己争辩,大有心灰意冷之意。右侧赵云看一眼诸葛亮的脸色,便站出来打起圆场,将姜维扶起道:“伯约不必如此,马将军不过一时失言,无人真心疑你。”

    马谡满面通红。他向来指点战术,应付过无数大风大浪,却未曾遇见过如此场面;眼见众人目光齐集他身上,均有疑惑甚至鄙薄之色,既是下不来台,却又不好立时道歉,只得生硬地回转到原先的话题上:“休道司马懿、张郃,便是曹睿亲来,又有何惧!若有差失,乞斩全家。”

    诸葛亮见马谡言辞坚决,更不惜几乎与姜维翻脸,料已无挽回余地,便叹道:“军中无戏言。”

    马谡道:“愿立军令状。”

    诸葛亮点一点头,算是许了。马谡大喜,写了军令状呈上。

    手中捏着状子,诸葛亮心中依旧有些不安。先调出精兵,令马谡早早出发,务必当道扎寨;又将副命传给高翔魏延等人,细思无误,这才散帐。

    ------------(2)------------

    前往街亭的路上,马谡思绪万千。

    他本自认与军中将领均不同:魏延、马岱、王平,不过一介粗豪武夫,至多是棋盘上的棋子。自己才是执子的棋手,与丞相一样,顾大局、于不动声色间看透黑白乾坤。因此,虽然知道军中将领背后常有小言,讥刺自己只懂空谈,却一笑置之不以为意,反而愈发清高自持。

    不料北伐刚刚开始,正是自己要建功立业之时,忽然从天上掉下个姜伯约。不但文韬武略,鹤立于众人之上,更兼年轻俊朗,如夜星般引人瞩目,引得众将谈论纷纷,自己竟连被暗中议论的资格都不再有。

    一次他留意姜维被丞相叫去秉烛夜谈,待到天光已起,方缓步独出中军帐。一袭荼白色轻袍映着朝日,被赵云瞧见,竟令那老将军脱口称赞——伯约隐隐有丞相初出隆中之风姿。

    他原不是善妒之人,但这“丞相麾下第一副手”之称,乃是他心中执念;一朝被人后来居上,难免心有不甘。

    那日,他去寻青首,想要一聊以解忧虑,却撞见这军中难得的闲云野鹤,竟与姜维同在山坡之下。彼时两人均是薄衫长剑,比肩对视,凝立不动。夕晖残照,映二人清影,直显俊雅成双。谈笑之间,虽似有种淡淡的对峙感,却产生一种奇妙的张力,令外人不愿搅扰。

    马谡远远看着这一对人影,竟忽生自惭形秽之感。话也说不上几句,便讪讪地走了。

    回思那一幕,他生出浓浓忧患之心。这才不惜一切请命于军帐之前,迎战司马懿。他自信以自己才智,定能立下这份军功,到时便可在军中稳坐高处,不令人后来居上;待攻下长安,凯旋回到川中,更要抓紧时间向心许以久的府上提亲,喜上加喜。

    清风拂面,马谡心情渐渐好转。街亭在望,他正打算按丞相之言当道扎寨,忽听得身边王平道:“平此番出营之前,恰遇姜伯约和青首两人。那姜伯约再三嘱咐我,要马参军切记当道下寨,伐木为栅,以图久计。”

    马谡的好心情立时烟消云散。他想到姜维和青首并肩而立的模样,又深觉他在自己请命之时先暗暗言语挤兑,再故作委屈,引得众人看轻自己,现下又要操纵自己副将指手画脚,心中一阵迷堵。他狠狠勒马,强自镇定道:“当道岂是下寨之地?此处侧边一山,四面皆不相连,且树木极广,正是天赐之险,可就山上屯军。”

    王平之前不过随口一提,不料马谡竟不尊丞相之意,口气中还颇有怨气,连忙争辩。马谡越发觉得受到冲撞,又疑心姜维从中捣鬼,便硬生生将他话截断:“我素读兵书,丞相诸事尚问于我,你又奈何相阻!”下令上山扎寨。

    王平无法,只得携己亲部,自于山西下一小寨,为掎角之势。远看夕阳西下,心中惶惶。

    ------------(3)------------

    丞相帐中,案上砚旁斜插一支素淡青梅,案边几上,小小的炉火催开了一壶清水。

    诸葛亮手覆素帕、揭开壶盖,汩汩泛泡的水渲染出朦胧的雾气。

    “马参军是一时英杰,又是前辈;维早先冲撞,理应自罚。”姜维声音透过雾气,更显清越。他躬身坐于诸葛亮对面,默默将那梅花一瞥。心中似有个粉色倩影,浅浅一闪而过。

    “伯约不必自责,”诸葛亮执起小壶,将一弯清水,注入一对盛茶的雕纹竹杯。梅言对茶语,寒香浸暖香,帐内立时清幽无匹,令人忘却置身军旅。

    “大家有目共睹,今日是马参军咄咄逼人了,”他将清茶递过,沉吟道:

    “当初时局震荡,多少英雄相惜,只因不事一主而分道。因此格外看不下同一麾下,有才俊争锋……今日之事,伯约切莫挂记于心。待他凯旋,我当设一小宴,让你二人结为友伴才好。”

    “丞相当真觉得,我二人能成友伴?”

    诸葛亮抬眼,向他凝视片刻,微微一笑:“伯约也不必瞒我。难道伯约自入我帐下,心底从未有取马谡而代之之意吗?”

    姜维面色一滞。正待作答,诸葛亮却径自道:“伯约心情,我当了解。他马谡比你年长,又素有谋臣之名,你才华胜他,又正当年轻气盛之时,能如此谦和低调,实已不易。”

    他低头浅酌一口,抬起头来时,目光透过氤氲茶气,投向远方。

    “我也曾遇见一人。那时我追随先帝不久,不过有萤火之明,那人却已是皓月当空,英姿勃发,令人见而难忘。”

    “丞相与那人成为朋友了吗。”姜维慢慢说着,低头看看碧绿茶水。水中细叶沉浮不定,疏影横斜。

    “最初,定然有的吧。”诸葛亮双目似被轻雾点染,自顾自地说下去:

    “彼时独身过大江,寄居他帐下,深受厚待。每每计策相合,联床夜谈直至天明,常生知君如知己之感。偶逢闲暇,更尝锦瑟相合、辞来曲往,他酒我茶,待兴尽双双醉倒梅下。醒时斜阳留影,清风送香,其间雅趣,哪不曾羡煞张子布鲁子敬一干人等?”

    姜维只觉口中茶水烫唇滚心,俯首留神静听。

    “奈何美好只在朝夕——乱世风云变幻,权势更替,所谓智者志士之情,不过如绕指清风,愈想强捉、愈要散去。我身为军师,虽偶有小胜,却不能免先帝抛妻弃子、流离四处;心中日夜所念,唯有替主分忧。江东一行,得人知赏,固然惊喜,却也知好梦未必久长。

    “更何况那时,我仍被世人看做山野空谈之人;而那人天姿无匹,他风流才具早为天下知。星近朗月,难免喜而复忧;不欲月辉掩星,更怕那皓月览尽天际群星,而自己不过其中一颗尔。

    “思之又思,只有用尽解数、超越于他,为己为国争得一方天地。纵然友情不复,尚能在分庭抗礼之间,常年对视,在彼此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身影。”

    姜维眼看着热茶一点点凉了下去,神色也淡漠下来。

    “于是,便不敢对这出全心钦佩仰慕第一人,以赤诚之心相待。他雅人雅量,数次手下留情;我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两军对峙,哪里容情,差之分毫便有腥风血雨。何况我愈得他相让,愈是不忿,觉他从未真正视我如对手,出招便更不顾念旧情。

    “那时年轻,只恨星月不能同辉,未料二月亦不可并存。想必那人在我百般设计相逼之下,月落天宇之时,一定感叹志远道异,将早该对我宣泄出的恨意,全带到了西天边去。往昔情谊,也有如风中断絮,不知所终。

    “如今天下名士皆归,群星俱隐,却也觉月色黯淡。方明白当日那人那时心中所想:若无知己在侧,便坐拥天下,也总缺意趣……

    “……只是彼时江东相会,亮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决不敢不肝脑涂地,以报先帝厚待。自断私情牵绊,终归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语气便从喟叹回转,恢复了平日的笃定。

    他将目光从遥远时空收回,看见面前青年颇有失神,双眉紧锁,眼中一丝愁绪,却如风吻湖面、搅碎一池星空,惊奇之余,不禁失笑道:“是我言语纷乱,令伯约迷惘了……伯约想必不知自己身有旧时气韵,常引得亮感怀往事。”

    帐中宁静,清茶添香。两人白衣对坐,眼波流转间,都觉彼此触碰到对方心间不常开启之所在,却又捉摸不定究竟为何……

    正待添茶再叙,忽闻帐外脚步声近,也无通报,一袭青衣如疾风般晃入,惊扰了悠然茶气。

    “青儿?”诸葛亮微微皱眉。姜维一瞥之下,只见青首那秋水剪瞳上寒烟笼罩,不复平日巧笑。

    “丞相……街亭失守!”

    ------------(4)------------

    众将士听闻街亭急讯,迅速集结于中军帐。尽管事态危急、令人无暇旁顾,众人还是在步入帐中时,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一些微妙变化。

    诸葛亮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冷峻将军,眼神冰凉,周身逸散淡淡杀伐之气。这姜维银甲白袍,全副武装,不再入文官列,却亦不入武列,只侍立于诸葛亮身侧。战况忽转,丞相虽面色沉静,细看之下却是略显苍白。姜维浓墨重彩地立于一旁,立时叠加出一丝安全感,相得益彰,令人乍见之下,不免惊奇。

    此时马谡身陷败局,传令调度,皆由姜维代为执行。他初行此事,却熟稔果断,仿佛诸葛亮的一条有力臂膀,让方才还在迟疑丞相身边从来无人侧立的人们,恍惚觉得,他在诸葛亮身旁已有很久很久。

    即便是一直对姜维暗中观察的关兴,在丞相案边接下令箭时,也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又看了他一眼。他比姜维还长着几岁,见他处变不惊,言行果决,己所不及,也生出敬佩之情。他想起丞相前几日与他探讨的一件事情,当时还觉得十分吃惊,几乎要当场埋怨丞相不讲道理。而事后静心细想,倒也未必不可……

    姜维看到关兴一双凤眼向他打量,忽然想起方才匆匆进来、现下又不知去向的青首。如此危急之刻,作为暗随诸葛亮身侧之人,忽现忽不见的,不知去了哪里?

    许是伤势未愈,诸葛亮提早将他送往汉中去了罢。

    这些杂碎念头一闪即过。将令辗转间,诸葛亮与他茗茶对坐的一席话,仍不时在他脑海中闪过。

    看他回思故人时,的确真诚不似作伪;只是当初既然背弃,再三追忆,又有何用。将经年的伤口撕开,自怜自惜一番,到头来,只怕双手所沾鲜血,不减反增罢?

    想来想去,只觉思绪纷乱,无意识地拢了拢身上战甲。

    作者有话要说: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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