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奴的日常》分卷阅读50

    “你后来……是如何逃出来的?”

    他清醒过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回去救人,可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如何去救,不过是连累纹斛再受一次伤。不得已只得咬牙一边养伤一边习武,只盼着有朝一日能重回皇城救纹斛脱离苦海,可是……偏偏造化弄人。

    当他终于有实力,却忘了救的人在何处苦海之中挣扎求存,满腔担忧只能转化成戾气,哪怕失忆再多次也化解不了,所经之处无不被他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再睁眼,想救的人竟自己跑到了他眼前。

    “这事儿说来话长,还是得感谢杨靖和李丰杨,先撇开这个不提,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躲开他们的追杀。”

    纹斛从来没想过能躲过皇城里头那些人的耳目,努勒也好卫诚也罢,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所以他见到万贯第一件事就是向他询问易容术。

    想要真正叫他们死心,唯有让自己彻底死一次。

    他已设计好金蝉脱壳之计等着努勒或卫诚上门,没想到却让名不见经传的第三方势力给撞上了,借着这个设计诓了静娘和红帷也算得额外之喜。

    依卫诚同努勒的性格,很难做出派人混进来暗地里耍花招的行径,他们找人的理由光明正大,一旦知晓他的藏身之处最有可能做的便是直接带兵冲上来逼他自己主动现身,最直接也最有效,哪里用得着走那费力不讨好的弯路。所以打从一开始看见红帷和静娘时纹斛就怀疑,定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股势力在作祟。

    “我当时虽不知道那人是谁行事作风如何,可既然有能力抢在那两人之前找到我,其实力绝不容小觑,然而抢尽先机派来解决我的爪牙,怎会不堪到连朝云派五子都能看出不对。”

    不是纹斛小瞧吴昔等人,实是此事太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有意让静娘和红帷出来混淆视听,好叫他们放松警惕。

    平日里纹斛与朝云众吃住一般无二,哪怕多收了旁人塞的小东西也转手便拿出来与朝云众人分享,对方就是想搞小动作也无从下手,今日好不容易大多数人马分去对付静娘和红帷,对方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纹斛故意带着卫宁去外头兜圈子引蛇出洞,没成想第一个走来的竟然是蔡姑。

    不管蔡姑有没有问题,她塞过来的包子决计不是什么好东西,纹斛没敢让卫宁拿着,只等着用这东西做饵钓鱼,没想到饵刚下去没多久,想钓的鱼还没钓上来呢,反倒让静娘这只横着蹿出的螃蟹抢先剪断了线。

    “其实想来也算不得坏事,若不是静娘当着众人的面儿放出蛊虫,咱们也不会轻易就识破包子里放的是引蛊香,如若过了这一刻再叫他从暗地里放虫,没了这许多人相助,我不见得能轻易躲过这一劫。”

    纹斛说得不甚在意,仿佛在谈论的不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可卫宁却越听越是心惊。从前的纹斛很是惜命,为了能活着逃出来他把一切都往后排了,尊严,荣誉,权势,通通可以不要。

    怎么终于逃出生天,这命在他眼里竟变得不值钱了呢?

    卫宁想不通,只猜测一定是当初在皇城里发生了什么,纹斛定不会同他说实话,想要知道只得去问与他一同逃出来的杨靖和李丰杨。

    打定主意后卫宁也不在这上头过多纠缠,仍旧同纹斛说些别后事叙旧,将来如何打算,前程如何安排,这些他们打小就在梦中规划细数了无数遍的东西,这些从前像梦一样难以实现的东西,如今都好似唾手可得。

    只要摆脱了他们的追逃,从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说得累了干脆抵足而眠,如同世间最好的兄弟,最亲的亲人,一如从前两人的关系。

    只是……

    黑暗中卫宁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来由觉着怀中空捞捞的,好似从前习惯抱着什么东西入睡,而今却只得他一人。

    不习惯,所以难以安眠,翻覆数次后他鬼使神差地看了看身边睡着的人。

    没来由的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心虚,心虚到两颊发烫,不经意间又想起宴罢后的那个吻,软软的唇压在他的掌心,痒到了心坎儿里。

    这一夜,注定辗转难眠。

    ☆、第047章

    卫诚还没赶到朝云山之前,就从沿途截获到纹斛已被发现的情报,地点正好就在朝云山,如此心中的猜想又更真实了些。

    太巧了。

    当真是太巧了。

    当年出事后的第二天他就被父亲逐出了国公府,后来没多久便传出来卫宁病亡的消息。他很清楚当时自己下手有多重,而且以父亲的为人,为避免家丑外扬,定不会给卫宁找大夫,如此他对卫宁的死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

    现在想来……他毕竟没有看见卫宁断气。

    卫家除了他,或许当真还存了另一条血脉。

    卫诚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戾气,这是久违了的,打从卫宁出事后便再没出现过的情绪。

    “你永远比不上阿宁。”

    “老夫不收心术不正之人。”

    “你除了比你弟弟多吃年几年饭,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耳边充斥着久违了的杂音,卫诚将马鞭挥舞得更是凶狠,马蹄直指凉城朝云山,挟裹着锐不可当的杀意。

    “阿宁,长兄如父。”

    “忤逆兄长者,家法难容。”

    **

    万贯将那群官兵戏耍了一整夜,最后将人一个个踢下山门,叫他们气势汹汹地来,鬼哭狼嚎地走,更高明的是每个人嘴里都嚎着“见鬼了”“山神发怒了”,愣是将朝云派摘得干干净净。

    然而,以一敌众的万贯,却对眼下的场景犯了难。

    见师父收回了探脉的手,立在一旁的李丰杨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样怎么样,这是彻底好了么?!”

    万贯没吭声,事实上他自己也摸不准,卫宁失忆的时候身体其实没大毛病,只不过坏了脑子而已,如今这记忆也恢复得毫无征兆,谁也没法儿断定隔几天不会又傻回去。

    卫宁见万贯的神色也猜出了几分,他没再追问,重伤垂死又加上走火入魔,能保住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求太多——人贵知足。

    他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长时间,可他却清楚一件事——不管今后如何,他总不会再同纹斛分开。

    他想跟纹斛一起,把从前在高墙之下想了无数回的事情,一件一件做完。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体会各地风土人情,如果不愿走了就找个清净的地界弄个身份,圈一片地,种田,养鱼,养牲口,成日里讨论些鸡毛蒜皮的事。或者去当商人,纹斛那样聪明,定不会做赔本儿生意,他可以给他做打手,看家护院,镇宅避祸。

    然后……他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思绪飘到这里自动收回了,卫宁不不愿意去想这以后的事。眼下倒是有件要紧的不得不向李丰杨打听。

    “师弟能否缓些时候再走?”

    万贯看完人就准备闪,李丰杨背着药箱跟了上去,临到出门被卫宁叫住。

    他缺席的那几年终究是根刺,纹斛受他连累到底遭了多少罪,他在那座人间地狱里头到底替他挡了多少祸,如若不弄清楚,他到死都不会安心。

    纹斛对旧事不愿重提,他不会追问惹他为难,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去问别人。今日纹斛跟杨靖去找那两个探子问话,正好给了他机会。

    “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师弟能帮我解惑。”

    万贯离去,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李丰杨被这般正常的卫宁弄得浑身不自在,性子也不似往日跳脱,看上去难得有几分靠谱。

    “何事?”

    卫宁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我失忆这些年,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不知师弟遇见纹斛之时,他是个什么处境?”

    陡然被砸了这么一句,李丰杨一时没反应过来,弄清卫宁的意图后也不怎愿意跟他说,他自己那会儿在宫里过了一段荒唐日子,当时不觉难堪,事后想来却着实臊得慌。

    旧事重提,不等于揭他伤疤么。

    “能怎么样,他那样的人精得跟鬼一样,处境当然极好。”

    而且把他欺负得可惨,惨到差点儿丢了性命。

    李丰杨本就不是个兜得住秘密的主,心里有委屈,从前不好跟师兄师父说,怕被笑话,如今好容易有了地方吐,可不得抓紧机会嚷。

    “你不知道薛纹斛有多阴险,同样是当男宠,难道不应该相互体谅么,一来就让我挨板子,也不知道给那狗皇帝灌了什么*汤,那样一个煞神竟叫他驯得服服帖帖半点脾气没有,如果不是后来被人陷害被迫出宫,眼下还不知道怎样逍遥快活呢。”

    李丰杨从来就不是个有脑子的人,不然也不会做出一言不合就刺杀皇帝,刺杀失败就心安理得当男宠的事来,他只管胡乱抱怨,并不考虑这话听到别人耳朵里会造成什么影响。

    而卫宁,打从听了第一句过后,整个人便呆在了那里。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如果没有他的拖累,本该活得好好儿的一个人。

    他本该娶妻生子和乐一生……竟以皇子之尊……雌伏人下屈辱度日。

    改朝换代之事他已从纹斛口中知晓,提及新朝皇帝之时不过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他自己也以为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却不想……亡了国的皇子,凭什么独独活下了他?

    六皇子薛纹枢有开国将军庇护,五皇子呢?他的纹斛呢?凭什么在那豺狼遍地的京城立足?

    李丰杨还在那儿抱怨,等到终于说了个痛快才发现卫宁神色有些不对,双眼血红血红的甚是吓人。害怕他又犯病叫自己遭了毒手,李丰杨再不敢耽搁,背起药箱就追自个儿师父去,因着走得太急,没能发现那双猩红的眼里流出的不是杀气,而是两行滚烫的泪。

    他竟累他至此……

    **

    吴昔在屋子里守了一夜,免不得有些困倦,瞅见杨靖和薛纹斛来换班儿时才稍稍放松了精神。

    “昨晚没甚异常,今儿个就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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