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同人)[伪装者]芭蕉竹间生》分卷阅读13

    “我不记得了。”

    明楼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珠子落地的杂音,发出巨响,寒意顺着背脊吞没头顶阳光照出的唯一一点儿温暖。

    “你早该忘记了。”明镜说。

    明楼握着那只带着佩珠的手腕,指节泛着青白,用了极大的力气掩藏着那份锥心切骨之痛。

    “我们得赶在十二点钟以前回家。如果赶不回去,大小姐指不定要怎样发脾气。”

    明楼抬头看见明诚站在门口和他说话,地面同样散落着断开的沉香珠,那时的他们,临危无惧,相视片刻便心照不宣,现在却是一念一断肠,回首无归人。

    明镜注视着明楼的眼睛里头复燃的星火,那神情似笑非笑,似愁非愁,无故生出一抹陶然安稳的缱绻。

    怕就怕,追思之意,始终牵萦于心。

    明镜捡起脚边一颗沉香珠,除叹息之外,再无他话。

    明楼却在一旁独自陷入那段满是硝烟的往事中去。

    两日前汪曼春偶感风寒,咳得厉害。明诚特意给她熬了点新鲜梨子汁。汪曼春喝了后,咳嗽略有控制。

    可是等会议结束后,汪曼春的心脏突然感觉不舒服,明楼很是着急,叫阿诚去请周佛海的家庭医生来。*

    明楼精心设计的圈套,以深情作饵,引得汪曼春死心塌地,每一环扣都做的滴水不漏。

    他不怎么说话,却总是温柔地望着汪曼春,适当的拥抱或摘下手套的暖热手掌都可让那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重回到青梅竹马时的娇憨少女。

    明楼让汪曼春认为他们相爱已久,不过天意弄人,到底没有个好的结果。那份遗憾与不甘几乎盖过原本该有的欢喜心动,相思而不相守的痛苦使得汪曼春变得更加疯狂从而也对明楼愈发言听计从。

    这是明楼喜闻乐见的事情。

    但在端枪瞄准明诚时,他没有这般运筹帷幄的自信。

    紧绷的神经没有影响手上的动作,那仿佛是机械性无意识地在完成任务。可心头的颤栗是压不住的,这是生理反应,过度挺直的腰背开始酸痛,当瞄准器捕捉到对楼窗前那抹灰色的人影,心中计算着的时间都停止了一瞬。

    恐惧来源于不确定。明楼扣动扳机,把不确定变得确定。

    明诚倒在血泊里挣扎,明楼就不再恐惧了。他冷静地往回走,后来手心冒出的湿汗坐实了明楼为汪曼春晕倒后肝肠寸断。

    明楼第一次开枪时整条手臂都是麻木的,用完子弹后连续三天肩膀都像移位般疼痛,从那之后,明楼再没有打偏过一次靶心。

    此番却不同,明楼回到汪曼春的身边之后都一直紧握着右手,他凝视着深眠中的女人,疲倦地揉着眉心,在寂静的客房里理清思绪。

    汪曼春的心脏稳定后从睡梦中醒来,明楼就守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满脸担忧。

    明楼的脸色也许真的很苍白,这让汪曼春都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眉眼以示安慰。

    明楼慢慢地将她抱入怀里,原本想好的话语并未说出口,他靠在汪曼春的肩膀上,虚虚地拥着她的腰肢,低声诉说:“你把我吓坏了。”

    “在你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以为我失去你了。”明楼哽咽,一句话说的半真半假。

    汪曼春惊讶之余还发现了明楼颤抖的手指,她用掌心包裹着明楼的指尖,像年幼时那样去蹭他的鬓角,对他说道:“我就在你身边,师哥,别害怕,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他们一直拥抱在一起,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似得缠绵。

    直到敲门声响起,明楼才放开汪曼春,他帮她整理身后的软垫想让她靠的舒服些,眼睛里盛满的和煦再回过头看见拿着特效药的明诚后消失无踪。

    他严厉地斥责了‘吃里扒外’的明诚,视线却随着明诚低下的侧脸仔细地描摹了一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代表着不舒服的微表情。

    明诚被教导的太好了,此刻他是如此的卑微惊惧,当他鞠躬致歉时眼尾透露出的阴鸷与隐忍让明楼有足够的理由将他痛骂一顿。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明楼想要从床边站起来,指着明诚火冒三丈。

    这时汪曼春却想要在他师哥面前搏个柔善的名儿,拉着明楼直说算了,好一阵温声软语地劝。

    又不想汪曼春拉着胳膊的手用了暗劲儿,明楼想要顺着台阶下都不来不及,那串佩珠就这么从腕间脱落,眨眼间蹦散各处。

    明楼没来由地心中一窒,下意识地偏头看向明诚,发现明诚正惊诧地盯着那些不受控制的沉香珠转瞬滚进黯淡无光的角落里。

    “对不起,师哥,我——”汪曼春吓了一跳,连忙道歉。

    明楼拍了拍她的手背,哄着她:“没事,不过一串香珠而已。”

    笑颜回头,又冷硬地对明诚下命令:“还不赶紧捡干净,待会儿免得汪处长踩到摔跤。”

    “是,先生。”明诚立刻俯身去捡。

    明楼和汪曼春又闲聊了几句,起身道别准备开会去了。

    回家的路上,明诚坐在副驾驶,喘了口气,难得调笑道:“汪小姐娉婷体弱,明长官看在眼里,揪不揪心?”

    明楼瞥了他一眼,正气凛然道:“我不与你信口胡说,你且把东西还我。”

    “什么东西?”明诚心知肚明偏要故弄玄虚。

    “接着装。”明楼哼了声,拐了弯将车停下。

    进了家门明楼也没要到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倒是被怒不可遏的明台搅局,耳朵里的枪响嗡鸣不止。

    最后还是就着帮明诚缝合伤口的时候在他外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包散珠。

    明楼扫了眼,开口就问: “怎么少了一颗?”

    明诚睁大眼睛显然不明所以,他无辜地说:“我尽力了,看在我是伤员的份儿上,一颗就算了?”

    “我的东西你说算了就算了?”明楼抬起下巴相当不满意地摇头。

    “要不,明天您自个儿找找?”明诚赔笑讨饶道:“我手头还一堆事儿呢。”

    明楼往他头上拍了一下,到底没回话。

    最后明楼也能找到那颗遗失珠子,他不能将自己的喜恶暴露在外,越是在意就越要伪装得漫不经心,所以他永远得不到他所重视的人或物,就算得到也注定不能长久。

    明镜看见明楼从衣领里勾出一根墨色锦绳,他抬眼望去,眼底泛着黎明的浅光,安然地笑道:“断了也没关系,只这一颗足矣。”

    ☆、ch20

    一九三八年五月十九日

    明楼其人,如兄父,如亲友。

    我仰慕于他,觉恩重命轻,愿比葵藿向阳,直至长明灯尽,日月清明。

    ☆、ch21

    *虐。

    明楼掌心里躺着一只破碎的瓶子。那是佣人在打扫明镜房间时不小心打碎的。

    明楼看着那些混在棕色碎玻璃里的药片泛出黑色的斑点,取出半片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一时皱眉,自语而言。

    明镜从外面回来时天色已晚,明楼正坐在餐桌旁等她,两人一同用餐,明镜与他说话之余看见了明楼掌心翻开的皮肉,伤的不深,边缘却泛着被水泡过的惨白。

    “你的手怎么了?”明镜放下杯子问道。

    “不小心被药瓶子割伤了。”

    明镜闻言一愣,她看着明楼的眼睛,被阴影掩盖的一侧沉寂的仿佛没有焦距。

    “一只药瓶?”

    明楼看向她,姐弟心照,瞬时明白对方话语中的含意。

    “索性良药,尚可治病。”明镜嘴角勾起一个客套的弧度,笑的艰难。

    “□□于外伤无用,不可药石乱投。”明楼起身离席,垂下的手指落下一缕粘稠的鲜红。

    明镜坐在桌边,眉心一动,只觉双目刺痛,潮湿也迅速凝满眼睑,经由眨眼滑落下颚的眼泪砸在她微微颤动的手背。

    深夜下起了绵密的雨,晚秋的湿寒通过暴露在外的皮肤渗进血液,明镜躺在床上听着雨点敲击纱帘外的玻璃窗,或轻或重的发出脆响。

    像首不规则的催眠曲,又像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踵擦肩时的纷乱脚步。

    闭上眼睛的明镜梦见了彼时刚步入春天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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