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俞斯南像是花尽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幺一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曾依蓉倏然抬起眼来,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幺。她冷笑了一声,「为了什幺?」
俞斯南垂下头,不敢看她,接下来的话也没一句说得出口。
「斯南,我只是要你救我而已——」她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话语里全是冰冷,「你和她们那群人有什幺不一样?一样都是靠暴力解决事情……现在,我也同样恨你。」
睁圆了眼,俞斯南震惊地看着她。
她拿起咖啡,啜了一口,伸出舌头轻舔了唇,将唇上的咖啡滴渍捲入嘴里,嘴里蔓开一阵苦涩。
她皱起眉,还想继续说什幺,却没有。
俞斯南眼角有泪,红着眼眶,他说:「我真的对不起,只能说这句话了。旁观了那幺久,我只是害怕而已……我不知道为什幺我会那幺怕,可是我……」俞斯南语无伦次,整个人失了分寸,眼神胡乱飘着,他慌得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曾依蓉扬起眉角。心里像烧起一场失控的大火,她把手中纸杯紧紧一捏,顿时喷溅出一片咖啡——她乾脆直接站起身,把纸杯整个从俞斯南头顶浇灌而下。
咖啡沿着俞斯南的修长睫毛落下,他整张脸淋满了咖啡,双眼里尽是惊愕。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们所有人都一样噁心。我真的很讨厌你!」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包包,离开了简餐店。
一分开就是七年。
然后,现在以这种情况再度见面。看着俞斯南有些苍白的面孔,曾依蓉差点以为自己又掉入了那段回忆之中。
他变得不多,却也不少。他的眼角有了一丝细纹,嘴唇饱满了些,头髮长了许多,魂身上下散发的不再是当年青涩无措的少年气息,而是一种内敛而深沉的寡郁。
她几乎是百分之百肯定,俞斯南现在如此抑郁的模样,全是拜她所赐。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俞斯南始终没有看向她,低声说着:「找我什幺事?」
「其实,我就是找你吃个早餐。」曾依蓉踮了踮脚,装做一副心虚的模样。俞斯南点点头,只觉得脑袋偏了一边,沉得很,「好。」答得简洁,他越过曾依蓉,走入屋内。
曾依蓉家有种清冷的气息。他没有多加端详,只是胡乱拉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曾依蓉看了,忍不住勾起笑容,抬起脚走进厨房,还不忘说道:「你等我一下呀,我去準备。」
俞斯南没有回答,就只是坐着。听见厨房油烟机轰隆作响,伴随一股香气。他的眉头始终紧拧着,觉得头好像更疼了。
过了不晓得多久,曾依蓉一手各端了一盘东西走出来,放道茶几上,说道:「好啦!」一盘是刚蒸好的两颗馒头,一盘则是简单的荷包蛋,她笑了笑,解释:「临时想约你,却来不及买食材。」
俞斯南摇摇头,沉默着把一颗馒头拿起来,烫得很,他张着嘴咬了一口。
曾依蓉开始打量他。这才发现他的裤子膝盖附近颜色略深——她想起了,是昨晚那件被咖啡洒到的裤子。连裤子也没换,俞斯南到底受了她多大的打击?曾依蓉忍不住失笑,拿起一颗馒头,不料被烫了一下,她愣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总觉得疼。
俞斯南看着她的举动,却想起了赵一冬昨晚被咖啡烫着时惊呼一声的样子,茫然之间,他露出一抹笑。曾依蓉愕然地看着他笑——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亮,饱满的唇弯着美好的角度,很是帅气。
曾依蓉有一剎的呆滞,心脏不由得一跳。
敛去笑容,俞斯南抿抿唇,在发昏的脑袋里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终于说话了:「妳最近常常找我……」俞斯南顿了顿,又问:「到底想做什幺?」曾依蓉看着他,只是笑了笑,揉着自己发烫的手指,「我知道你很不想见到我,但是我想见见你嘛——我们可是老同学耶,见个面不好吗?」
俞斯南没有答话,又啃了一口馒头。只觉得嗓子乾得慌,有种随时要烧起来的感觉。
「……这些年来,我过得挺孤单的。」突然,曾依蓉这幺说道。原本饶富趣味的眼神里,也添了一丝黯淡——因为这句,是她的真心话,她又继续说:「这个社会很冷漠,会单纯对别人好的,很少。」她说着,扬起一抹笑,「这幺仔细一回想,在我的人生中,除了父母以外,就只有你是纯粹地对我好,虽然最后我们没有什幺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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