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错，所以我不会道歉。”思靖再次坚持。
“林医生，你要想清楚，医院提出的这个方案，保全了我们的名声，也保住了你的饭碗。”杨院长被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医生气得没脾气了，一股脑地说：“你拒绝道歉会让我们陷入被动，如果舆论一直紧逼，我们没办法了就会选择开除你，我相信你知道新加坡有多小，被这样的理由开除的医生，绝不可能再在另一家医院工作，因为没有人会聘请一名不服从指示的外科医生，这样的性格在手术室里是个定时炸弹，没人能猜到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思靖认真点头，似乎明白了他的话，考虑了一会儿。
“谢谢你的提醒杨院长，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但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了，所以我不会道歉，我会为这个决定承担一切后果。”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杨院长被这个年轻医生气得差点爆血管。
他生气地叫来秘书把思靖领去会议室，说他必须和其他高层开会商讨她的决定，让她在这里等他们决定是否开除她。
思靖被请走以后，负责住院医生训练计划的陈副院长被请进院长办公室，是否开除林医生前他需要听听陈医生的看法。
凯璇找到副院长办公室时，秘书说陈医生在院长的办公室，说他们需要讨论是否开除林医生的事情，凯璇无比震惊，连声询问，秘书小姐找到视频给她看，看完后凯璇几乎被抽空所有力气。
这回思靖真的惹了大祸！
无论心里多焦急，也只能坐在沙发上等爸爸回来，她很清楚，于公，副院长的专业意见能横加阻拦院长的决定，于私，他则能推波助澜让思靖滚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思靖沉默独坐于会议室，凯璇焦躁地在副院长办公室来回踱步。
两小时后，陈医生满脸疲惫地回来，看到女儿在办公室里，他一点也不惊讶，吩咐她坐下，拿过水杯接了热水解渴，深深呼出一口气，叹：“真是不消停啊。”
凯璇忐忑地看向父亲。
开始时院长只是不悦，接过思靖的文件资料后更是大发雷霆，鉴于思靖之前惹出器官捐献的事，叫来小儿科主任寻求意见，林医生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小儿科惹麻烦，主任直言说小儿科不想跟这样的医生合作，他代表小儿科部门赞同解雇林医生。
球再度到了陈副院长的脚下，在他开口之前，属于另一派的黄副院长清清喉咙，插刀：“据我所知，陈医生的女儿与林医生过从甚密，不太适合给意见吧？”
这句话差点堵死了陈医生救思靖的路，不过还好，他拿出杀手锏，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医学院里最受人尊敬的老医生，思靖毕业的时候老先生给她写过推荐信，这是近十年来他第一次看到这位老先生的推荐，他怀疑其实林医生并不知道这封信的价值。
这也是他为何一直不干涉女儿与林医生的交往，他特别想知道老先生到底看中她什么，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似乎只是个惹事精。
凌晨四点半被吵醒，老先生听了他们的叙述后，沉吟了一会儿：“这孩子有时候特别死脑筋，开除太过火，但要狠狠地教训，必须磨掉祾角让她更好融入大环境。”
陈副院长借机夺回主动权，将了黄副院长一军：“我女儿跟她关系好，如果我让女儿说服她道歉，那事情就可以翻篇了对吧，院长？”
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的院长，看着陈副院长点点头：“那是最好不过。”
凯旋听完就站起身要去找思靖，爸爸冷冷地说了一声：“慢着。”
掐了掐眉心，陈医生喝了一口水，缓缓道出条件，但在之前他想向亲爱的女儿解释他的立场。
“你很清楚我一句话能毁掉林医生的前途，我选择保下她，因为我知道你想帮她，不管任何条件你都会答应。”抬起眼望向女儿，见她点点头，再呼出口气：“不是爸爸想逼你，而是事情已超越我能掌控的范围，黄医生今天在院长面前挑明了你和她的关系，说明院长之位的竞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一步错，全局皆输。”
“你知道这是爸爸奋斗了一辈子的目标，当中牺牲了太多东西才成就今天的竞选资格，尤其是你妈妈的才华，我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医生而抛掉一切，但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所以我尽可能的转圜，只是如果事态失控，我必须弃车保帅。”
这是和父亲之间有史以来最成年人的谈话，凯璇艰难地理解着父亲的难处，默默点点头，静待爸爸说出要求。
“首先，爸爸希望你劝服林医生道歉，让她知道只有她才能救自己。”
“然后，我希望你开始在医院与她保持距离，至少到三个月后院长选举尘埃落定，我和你的亲属关系已成为软肋，我不希望你和她的恋人关系成为我竞选失败的根因，到时我恐怕没法原谅甚至接纳你们的关系。”
“小璇，你答应我尽全力争取去美国的资格好不好？爸爸费尽心血主导这计划以规避我们的父女关系落人话柄，我和你妈都不想最后便宜了别人家的孩子。”
面对爸爸为自己操碎了心的模样，凯璇沉重点点头，应下了。
凯璇带着一颗沉重的心走入会议室，思靖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向脸色阴郁的陈医生。
“你道歉吧，道歉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凯璇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了的躁怒，她气思靖的憨直性子，气她在她一个没留神的时候总是捅出许多篓子，作为补锅匠她觉得心累。
清晰感觉到语气里的责备和厌倦，思靖蹙紧眉头，坚持：“我说过了，我没做错，我不会道歉。”
“就说一句对不起很难吗？你知道多少人伤透了脑筋想保你，你就这么一句，你觉得你没错？”这倔得要死的脾气真是惹人生气，凯璇忍不住拔高声音骂人。
不想跟她争吵，思靖背过身去，双手紧握成拳，忍耐好一会儿才说：“对我来说，道歉是很慎重与发自内心的事，我不会违心地说一些虚假的话。”
“这句话违心吗？你那样对待病人就没错吗？”被逼急了，凯璇终于说出她对整件事的真实看法，思靖突然转过身来，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陌生。
她一直以为即使全世界都误会她，至少还有凯璇能明白她的苦心，如果她不逼问的话，玄乎的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啊，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必须尽一切努力从女孩嘴里撬出真相。
眼眸里逐渐出现受伤的神色，思靖缓缓低下头，轻声说：“或许我们真的不一样吧。”说完，再度转身，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好一会儿后才说：“你走吧，我绝对不会道歉的。”
这句话彻底激怒陈医生。
“你以为大家都想管你吗？你的任性会害惨很多人的你知不知道？”陈医生走过去粗暴地转过她的身子，手指擒住瘦弱肩膀，冷声责骂：“我爸为了帮我，不顾后果出面保住你，还被对手当众批评朋党舞弊，都快选不下去了，你还拆他的台，辜负他一番好意？”
“为了不拖我爸后腿，我还必须答应跟你保持距离！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继续拿手术刀的梦想，林思靖大医生！”
凯璇气坏了，每一句都像冰刀般嗖嗖嗖把思靖钉在原地。
苦涩一笑，是啊，陈医生有着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转圜，拥有雄厚的后台与资源，而我就是拖后腿专业户，别说帮忙了，不添乱就该说阿弥陀佛，只有自己远离她，她和她的家人才不会一次次陷入两难的境地，举步维艰。
他们是那么优秀的人，不是我这专业能力烂得要死的小医生该高攀的，没有我，凯璇也能省点心，集中精力在工作上展现她卓越的能力和国人的天赋。
抬起手把肩膀上的手臂拉下，思靖凝视凯璇的眼睛，坚定地说：“谢谢你们那么帮我，但你们的帮助我不需要，我做好准备面对一切后果。”
“还有，我赞同陈副院长的看法，我们还是分开吧。”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平和的声调说出最决绝的话，凯璇怔愣当场。
好一会儿才回神，凯璇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爸爸说的对，我们应该分开，这件事情让我看得很清楚，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合适。”思靖眷恋地看着凯璇，悲哀轻叹。
“宝贝，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爸爸只是让我们在医院避嫌。”一贯冷静的陈医生也忍不住慌乱。
一声宝贝，让思靖的心理防线差点崩溃，好一会儿后才缓过劲，思靖缓缓摇头，轻声说：“和别人无关，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们…我们，分手吧。”
很久以后，凯璇都没回过神来，两人缄默对视，直到院长秘书来敲门，才发现外头天光大亮，大家为了她的事在医院熬了一夜，连秘书小姐的妆都有些脱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女孩的父亲要求单独见林医生。”秘书小姐礼貌地示意身后的男人进来，凯璇担心地望了思靖一眼，默默跟着秘书出去。
昨晚女孩的家长同意和院方一起开记者会，接受医院保护病人**不力的道歉，家长也希望通过记者会再次声明转发庭令禁止传播的视频会面对的法律后果，并呼吁尊重未成年人的**，所以一早就带着律师来和医院的律师协商开会。
进入会议室后，他发现那位年轻的女医生并不在，询问之下知道她拒绝道歉，遂提出与林医生单独会面的要求。
女孩的爸爸长得非常高，近乎一米九，予人稳重可信赖的感觉，他非常客气地跟思靖握手，并掏出名片，他姓张，是个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老板。
坐下来后，张先生真诚感谢思靖及时确诊女儿的病况，要知道小时候女儿心脏动手术的一连串折磨仿如昨日，他完全不想再度经历担心受怕的日子。
思靖摆摆手推脱，这是她的分内工作。
“我听说林医生不出席记者会？”张先生非常婉转地打听，思靖无奈笑笑，他理解地点点头，说：“换了我，我也不去。”
这倒是新鲜的说法，思靖挑起眉毛，张先生摊摊手：“这本是飞来横祸不是吗？他们给我看了监视录像，始作俑者是那个偷拍的小男孩，孩子偷拍了父母还放到网上，老实说，如果不是想让事情尽快平息，我一定会把如此可怕的父母告上法庭。”
两人相视一笑，连脾气好的思靖也特别想揍人。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林医生。”张先生的话锋一转：“我希望这件事情能尽快平息，你是一名好医生，真的，你其实可以撒手不管，出了事就说一句病人说谎，周围有很多证人，但你没有，昨天你如父母般关心过我们的女儿，只有天晓得面对叛逆而且撒谎的青春期少女，我每天过得像侦探剧，和她斗智斗勇，你比我厉害，在五分钟内找到真相，省了我一大笔医药费。”
两人都忍不住摇头笑起来。
张先生继续笑说：“我希望你能配合医院的声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和太太想让事情越快平息越好，像你这样的好医生一定有很多病人粉丝，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而被开除，他们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来找我拼命，我只是做个小生意，惹不起你的庞大粉丝团，真心求放过。”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那么幽默呢？听着和说着严肃的事情，他们却一直笑个不停。
“更何况，我那不懂事的女儿如果有一天知道一位好医生因为她而断送职业生涯，她会内疚得要死的，到时我带她玩遍世界有名的游乐园都没法让她开心起来。”
收敛起笑容，张先生诚挚地说：“我有个坏主意，希望你听一听。”
思靖笑着点点头。
“请你到记者会去说句抱歉好吗？不是对不起的那个抱歉，而是我很遗憾的那个抱歉，抱歉世界上真有那么脑残让孩子任性妄为搅乱别人生活的那种无良父母。”
这听起来是个非常好的主意。
不愧是出色的销售人才，妙语如珠的张先生把记者会的重点转移到教育问题上，语重心长且软硬兼施的声明很快传遍网络，他道出养育青春期孩子的难处，应考的孩子对自己要求过高，父母忙碌于事业难免有所忽略，这些话点出了大都会父母的心酸，说到了同龄者的无奈，很快得到另一波人的声援，引导舆论往另一个方向去，再也没有人去关注那位语气严厉的小医生。
除了林医生尝试把她从心里赶出去的那个人。
自从那天以后，思靖尝试和凯璇形同陌路，凯璇这才发现，以往思靖其实是配合着制造机会跟她相处，现在她想找到人，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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