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今春如许》分卷阅读24

    “秋月,我想起有事忘了交代,你赶紧替我跑一趟。快去!”许雅倾凌眼厉声示意道。秋月立马会意,丢下鸡腿,抬起袖子一把抹掉嘴边的油,两手在衣摆上揩了揩,便往外赶了出去。

    “什么事情这么急。连饭都不吃了。”赵书丞看着秋月的空位问道。

    “供货的事情。我让秋月替我捎信回去提醒掌柜。无碍,赵兄,我们继续喝酒吧。”说罢,许雅倾把酒一口饮尽。赵书丞拿着酒杯望着许雅倾,他察觉到许雅倾像是碰见了什么十分惊人却又不能被旁人知道的东西,此时许雅倾在竭力抑制着自己的紧张。

    清和镇的夜市虽然不及任嚣城一成热闹,可却也有着当地特色。余梦中推着许雅倾走到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底下,掏一文钱买了一壶清茶润喉解渴,就在这时候,秋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扶着桌子气喘吁吁,茶水送上来,他连忙夺过将它一灌而尽。

    “慢慢来,不够还有。”许雅伦说道。

    “表,表哥。表姐她,她已经……”

    “知道了,她晚些会来找我。”

    秋月点着头,表示许雅伦说中了他正想表达的意思。然后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缓过气来后他才带着责怪的语气向许雅伦说道:“表哥,你可知道方才多危险么。要是让赵家任意一个人认出你,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许雅伦笑得悠然,仿佛一切麻烦在他眼中都不是问题。他纳着扇子说道:“那位赵小姐,果真不虚传。容貌绝美,气质温婉,可爱得来又带了几分天真。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佳人。”许雅伦赞叹道。

    笑罢,一股淡淡的忧伤又凝上许雅伦眉头,他慢慢拢起扇子,口中探问道:“我看雅倾跟赵小姐相处得很是融洽。简直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

    秋月没有听出许雅伦那股失落心境,他大笑道:“表姐跟赵小姐成亲可是快一年了,天天在许府秀恩爱。府上人每回见了她两都想绕路走。”

    许雅伦听了,垂下头去黯然叹息:“看来雅倾非常适应现在的生活。我的担心都成了多余。”

    “表姐一个人撑起许家,这一年她谈下了不少担大合作,现在我们许氏海味与看花楼达成了长期供应,这还是许赵合家以后,头一笔由我们许家自己立起来的生意呢。”秋月满是倾慕地说道。

    许雅伦不住想起他刚当家那几年,不擅交往,不懂人情世故,做事秉承一股清流原则,让不少俗套里打转的商人看不起他。后期因为身体缘故,间接让家里流失了不少资源。想起来,自己还真是处处不如许雅倾。

    “表哥,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啊。我们一家子都等着你回来呢。只是,就算你回来了,表姐跟茗娘也……”说起这个,秋月也不住满脸遗憾。

    “雅倾与茗娘怎么了?是了,这趟怎么不见茗娘?她不是寸步不离雅倾的么。雅倾竟舍得不把茗娘带在身边?”许雅伦问道。秋月听了,更是哭丧着脸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许雅伦。许雅伦听完,心底越发沉重复杂,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一人,从而牵连了这样多的事情出来。

    这般看,他可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许雅伦皱起眉,手紧紧攥着两膝上的衣物。胸口凝结了一口怒气,是对自己不幸的愤怒,更是对自己无法争取的愤怒。余梦中一直静默在侧,他自然看穿了许雅伦的心思,只见他放下茶杯,对着秋月笑道:“秋公子,可否麻烦你把许公子的意思转达回给许小姐?就说今夜许公子会在房里等她。”

    秋月点点头,与余梦中寒暄了两句便就折了回去。秋月回到客栈时,正好看见店小二在收拾桌子,他一着急,迎上去冲着一桌子的残渣多看几眼,方才还香喷喷的烧鸡,如今只剩一盘骨架。秋月有些沮丧,走开一阵回来就没有吃的了。

    秋月悻悻地回到房里,一推门,却看见桌上摆了一只金灿灿的烧鸡。赵书丞独坐一旁,正捧着茶杯细细叹享。

    “事情办好了?”赵书丞问道,可他那淡然的表情并没有体现出他对秋月所办之事感兴趣。

    秋月随手合上门,挠了挠后脑勺,点点头道:“算是吧。”他两眼盯着那只还冒着热气的烧鸡,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吃吧。我特地给你点的。”赵书丞说道。

    秋月脸色一喜,当下伸手过去扯下鸡腿便啃了起来。赵书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就像每日清晨他去给鸟喂食时那个样子。

    “明天你随我出去一趟。”赵书丞吩咐道。

    秋月便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问道:“明天不是要随公子和少夫人去宁和庙吗。”

    “让春泥跟着去就好。我没有什么可祈求的,心不诚去到怕是也有求无应。倒不如去探访一下当地美食,我听说清和镇外有一家馆子,卖的酸笋面异常美味,上回来因有事情耽搁而错过,这次来可不想再错过。”

    一听说有好吃的,秋月那双桃花眼顿然变得光芒万丈。赵书丞早有所料,脸上带着愉悦的神情,又替秋月添了杯热茶。

    此时已过了子时,许雅倾好不容易把赵书恩哄睡,如今她顶着困乏从床上轻轻地下来,披上衣衫便悄然出户。

    许雅倾来到角落处那间厢房前,里头还燃着灯,一个剪影投在窗户上。怕是已等候多时。许雅倾正想敲门,里头那绵柔细致的声音便传来:“进来吧。”

    许雅倾推门入内,只见许雅伦早已备好了酒,就等她出现。见了许雅倾,许雅伦面容泛起一丝活色,他轻轻点头,唤道:“雅倾,你可来了。”

    许雅倾拴上门,随之落座,与许雅伦一年不见,此时两个人的心境有着一种既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此时烛光映在许雅伦脸上,他比从前看上去又苍瘦了点,不过脸上也终恢复了些血气,不似一年前那般青白煞人。

    见许雅倾不吱声,许雅伦带有一丝焦急,忍不住再唤了声:“妹妹!”

    许雅倾忽然牵过许雅伦的手,抑制了一整年的伪装终于卸了下来,她嗓音一松,眉目一缓,像是又回到了当许小姐那时的模样。

    “哥。”许雅倾喊道,“我感觉我们像是有几辈子没见了。”这说着,许雅倾眼眶一红,忍不住垂下两行泪。许雅伦伸手替她把眼泪拭去,凝着眉头柔声哄道:“妹妹,这一年你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许雅倾摇着头:“不委屈。哥,你放心,许家一切我都给你安排妥当了。现在就等着你回来。”许雅倾虽是这样说,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坠,心头的酸楚与苦闷在这一刻全然迸发。许雅伦轻轻把她按在自己膝上,怜惜地抚着她的头。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开心与否我也能感觉得到。哭吧,在我面前你可以肆无忌惮了。我知道你这一整年很辛苦,就连睡觉也不得安稳,时时刻刻担心会暴露身份。”

    许雅倾确实很需要一个依靠来宣泄自己。在许家里,老夫人自以为是,许夫人又胆小怕事,赵书恩不谙人事,似乎除了茗娘,许雅倾真的寻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过了好一阵,许雅倾的抽泣变得微弱,她直起身子,发现许雅伦的衣摆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大半。许雅倾难为情地抹了抹脸,抬眼见许雅伦依旧用着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

    “还难受么。”许雅伦问道。

    许雅倾摇摇头,轻声应道:“好多了。”说罢,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便拿起酒水开始斟酌。

    “哥,今日一见,你的病情果真好转了不少。余医师还真是名不虚传。”许雅倾说道。

    许雅伦认可地点点头道:“他不过救治了我三个月,我便已能下床行走,余医师说到年底我便可以恢复自由。雅倾,到时候我便可以还你原本的生活了。”许雅伦带有几分兴奋说道,“是了,你跟我多说一点关于赵小姐的事情吧。先前奶奶和娘与我说了不少,可都只限于表面,你跟赵小姐同寝同衾,你自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提及赵书恩,许雅倾的脸上不住泛起甜蜜,这点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放下酒杯,兴致勃勃地说道:“书恩她啊,早上喜欢赖床,每次都让我一顿哄抱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可能是从小被养在深闺的缘故,对外头好奇得很,上回领她出去,走一半路扭头却发现不见了人,急得我跟春泥满大街找,最后是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找着了,跟一群孩子围一起看那糖人小贩捏糖人。你说她,半大不小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直教人放不下心。”

    许雅伦静静聆听着,他看着许雅倾此时眉飞色舞,心底也隐隐感觉到她那不断往外溢出的幸福。许雅伦眼神里透出羡慕。这段幸福本该是他的,只是倘若真的换成他来,事情会不会又不一样了?

    “雅倾,你跟赵小姐的关系真好……就是不知到时换回来时,你会不会不舍。”许雅伦笑道。说完以后,他下意识地去看许雅倾的样子,只见许雅倾拿着酒杯,神色有几分犹豫。

    “我看现在也挺好,要不我们就别换回来了。你跟赵小姐一直生活下去吧。”许雅伦半开玩笑说道。

    “哥,你说什么呢。我,我怎能跟赵小姐过一辈子呢。我,我只不过是代替你完成任务罢,等你好了,我们自然还是要回归各自生活的。”许雅倾说着,头却另向了别处,避开了许雅伦的注视。

    兄妹两人彻夜长谈,天快亮的时候许雅倾才回到房里休息。才不过小憩一阵,赵书恩便兴致满满地把她唤了起来。许雅倾盯着浓烈的困乏,走到铜盆前,用晾了一晚的凉水猛地浸了把脸。刺骨的冰寒穿过她的皮肤直透肉里,许雅倾打了个寒颤,总算清醒了一点。

    两人更换好衣衫下到一楼处,却发现只有春泥在。她替两人打包着一些干粮在路上吃。许雅倾先扶赵书恩入座,口中问道:“赵兄和秋月呢?”

    春泥娴熟地把干粮包进黄纸里一面不是滋味地说道:“刚走,说是要到临边村庄去游览游览,就不跟姑爷和小姐你们去宁和庙了。唉,我还真没想到大公子居然能跟秋月合得来。”

    “你们?”赵书恩抓住字眼,“意思春泥你不跟我们一道去?”

    春泥摇摇头:“清和镇的纺织远近闻名,我今儿个可要慕名前去看看。所以只能委屈姑爷你多照看小姐啦。”

    赵书恩听了,不住撅起嘴道:“到了宁和庙居然一个两个都不愿去,你们就没有什么愿望想要祈求神明帮助实现的么。”

    春泥直截了当地摇摇头:“我们一没牵挂,二没负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主子伺候得好好的。所以小姐你就可劲地许愿,你过得好我也幸福。”说罢,春泥把打包好的干粮塞进一个包袱里,里头还放着水囊等随行物品。

    许雅倾安慰赵书恩道:“我们两去也好,一会我去租一匹马,咱两就骑马去好了。”

    听许雅倾这般提议,赵书恩连破涕为笑拍手叫好。两人简单吃过东西,许雅倾便到外头去找马,春泥陪着赵书恩回房等待。两人说说笑笑回到二楼,春泥一抬头却看见昨日那个面具男子正站在扶栏边上向外凝望,春泥心头一紧,拽过赵书恩的手便加快走了起来。

    “春泥,突然走这么快作甚!”赵书恩问道。春泥连连回头冲着她比划噤声的手势,可许雅伦还是留意到了,他扬开折扇,转过脸来,恰好与这主仆二人照了个正面。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许雅伦轻笑道,他上半张脸被一块黑色铁面具遮着,下半张脸被折扇挡着,唯有一双眼睛,却也让赵书恩一看便痴。

    “春泥,你,跟这位公子认识?”赵书恩问道,春泥看着那个许雅伦的眼答道:“昨儿个有过简单的交流。没想到公子还记得我。”

    赵书恩恍然笑道:“既然这样也算相识一场了。倒也是缘。”

    “二位姑娘可是从外地到这来的?”许雅伦礼貌地问道,他的声音绵柔温和,让赵书恩听了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熟悉的信任感来。她点点头答道:“我们从任嚣来的。特地到宁和庙还愿。公子你也是到这地游玩的吗。”

    男子笑着摇摇头:“我住在这里,只不过家在镇外,进镇来看病而已。甚巧,我就住在宁和庙附近。”

    “看病?”赵书恩惊道,“难道是……”赵书恩率先看向他那块黑铁面具。

    “我曾得过很重的病,四肢不能动,话不能说,脸也如同骷髅。只得终日以饰物遮掩,这样才不会吓到旁人。”说罢,许雅伦下意识看了春泥一眼。

    “啊,怎会这样。那,你的病能治好吗?是了,我夫君人脉众多,一会他就回来了,要不我让他给你介绍几个名医看看?”见赵书恩慈悲心肠发作,春泥从袖底狠狠拉扯了她一把,冲着她使了个言多必失的眼色。

    赵书恩见这个男子听了她的话后低头轻笑着,举止甚是儒雅。即便看不见他的容貌,却也能够从他的身段看得出这位男子的不凡之处。与他相谈不过几句,赵书恩就像碰见一个老朋友那样心情舒畅。

    “多谢姑娘了。我也甚幸遇到了良医,我这病也快好,大致年底时候就会痊愈。”

    “当真!”赵书恩喜出望外,“等你病好了,若是到任嚣来玩,我跟夫君必定会招待你。”

    “小姐!”春泥忍不住打断她,“姑爷马上就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回房准备一下。别让姑爷等太久。”说罢,春泥拽着赵书恩就要往房里走。春泥对这个男子的抗拒让赵书恩不得其解。

    许雅伦听后莞尔一笑大度说道:“既然姑娘有要事在身,那在下便不继续叨扰了。告辞。”说罢,只见他扶着围栏,慢慢往回走去,每走一步身形都在颤抖。赵书恩见了,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春泥硬是将她带回了房里。

    “春泥,你怎么回事啊,从方才就一直妨碍我跟那位公子说话。这样太没礼貌了。”赵书恩责道。

    “小姐,你心怎么这么大啊,不分好歹就跟别人聊家常。万一对方是坏人岂不是自找麻烦?”春泥说完,忍不住抬手轻轻在赵书恩额头点了点。

    “那位公子温柔有礼,文质彬彬,怎么看也不像坏人。我倒觉得,他跟夫君有几分相似呢。”说罢,赵书恩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哎,我的大小姐,你这么天真,怕是被骗着也浑然不觉咯!”春泥哭笑不得地责道,就在这时候,许雅倾推门进来,见两人站在门口像是在聊些什么愉悦的事情。

    “聊什么这么开心。”许雅倾问道,她手里拿着一个垫子样式的东西,像是拍棉被似的冲着它四面拍打着,试图想让垫子变得更柔软一些。

    “夫君,刚刚我……”赵书恩兴致勃勃地正想跟许雅倾分享她方才的所见,春泥一步抢在跟前,将两人往门外边推边道:“时辰不早了,姑爷快点出发吧。要不一会去了宁和庙都是人。”

    许雅倾自觉有理,她点点头道:“我也正是前来唤夫人下楼去。夫人,我特地给你买了个垫子,你从前就坐不惯马,颠簸就会腰疼。所以放个垫子在底下会舒服很多。”

    赵书恩拿过垫子,思绪有几分恍惚,她看着许雅倾,眼眸里那股锐利又渐渐浮起。

    “夫人,可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见赵书恩无应答,她不住关心地多问了句。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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