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今春如许》分卷阅读17

    “你为什么要把茗娘赶出海味铺!”不等赵书恩把话说完,许雅倾冷冰冰地冲着她质问道,也许是许雅倾一时心切,语气也忍不住重了点。赵书恩一下就愣在原地,一双大眼眨了眨,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

    “你这么凶作甚!”赵书恩嗔道。

    许雅倾见赵书恩落了泪,便意识到自己态度恶劣了些。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缓和了一下语气好言说道:“夫人,你能告诉你把茗娘赶出海味铺的原因么。”

    “你每天都要去海味铺,茗娘也在的话,你们肯定要见面,你们一见,我怕……我怕就,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见茗娘么。”赵书恩委屈滴滴地说着。许雅倾听了,对赵书恩这样的行为又是感到恼怒却又不忍指责。

    只见许雅倾吸了一口气,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是不是她哪里没做好?你告诉我,我自会处理。我希望下一次夫人不要直接越过我去处理这些事情,这让海味铺的人怎么看待我们。”

    赵书恩听许雅倾明显在责怪自己,气得把手里的鞋子往地上一扔,然后转过身哭道:“她哪里都好!就因为她太好了,我才担心你会被她抢走……你跟茗娘在一起二十年,任我做多少双鞋子,多少件衣服都弥补不来的。我看见她我就害怕,我就心慌。我好怕做得不够好,夫君不够喜欢。倘若夫君不喜欢我这样自作主张,下一次我便不做了。”

    许雅倾俯身捡起赵书恩替她做的那双鞋,虽然做工稚嫩,可却看得出非常用心。素白的鞋面上还有斑斑驳驳的血迹。许雅倾心头一软,走上前去牵过赵书恩的手,那双柔若无骨,白皙细嫩的手指上红肿一片。

    “哎呀,夫人,是我不好。又惹你伤心了。”许雅倾说着,便把赵书恩揽入怀里,拿起她的手轻轻地吻着,赵书恩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怎么会呢。只是我希望以后夫人要跟我商量后再做决定。”说完,许雅倾忽然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才好转的身子忽而又变得沉重了起来。赵书恩这才反应过来许雅倾被大雨淋湿了一身。她连忙唤过春泥替许雅倾准备干毛巾与干衣服。

    许雅倾躺倒床上以后便就起不来了,到了晚上发起了高烧。许夫人与老夫人来看过她几次。擦身喂药统统不让赵书恩插手,怕的就是许雅倾身份会遭暴露。

    此时许雅倾困在梦里,眉目间充满了痛苦与惧色,赵书恩急得寸步不离地陪在许雅倾身边,一有些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

    晚些时,秋月携着赵书丞前来探望,见赵书恩捧着药碗颇为耐心地一点一点给许雅倾灌药,好不容易喂下去半碗,许雅倾一顿厉咳,便又全然吐了出来。赵书恩又急又慌,连忙吩咐春泥重新去煎药。

    赵书丞看着赵书恩毫无经验乱成一团,本身昨夜两人吵架已让赵书恩分外委屈,如今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见赵书恩两眼泪汪汪的,愣是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赵书丞心底泛起丝丝怜悯,这是他压低声音唤道:“书恩,你过来。”

    赵书恩在迷茫中抬起头来,痴痴地点了点头,又依依不舍地看了许雅倾一眼,然后才跟赵书丞走到户外去。

    秋月代替赵书恩来到床边照顾许雅倾,隔着几步远就听见许雅倾那沉重的呼吸声,秋月探了探许雅倾的额头,像是碰到滚烫的小火炉那般慌忙将手缩回。

    “好烫啊!怎么烧得这么严重。”秋月说道,此时他心里不免想到茗娘。从前许雅倾生病,茗娘照顾一晚便能痊愈。现在茗娘不在,赵书恩又不懂如何照顾许雅倾,怕是这趟许雅倾得多受几天罪才能好。

    想罢,秋天叹了口气道:“偏偏这时候茗娘不知去向。若是茗娘知道表姐昏迷不醒,怕是又什么怨恨委屈都会全部放下,然后赶着回来照顾她吧。”

    就在这时候,许雅倾含糊地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茗娘,别走,茗娘……”

    秋月听了,慌忙往门口方向看去,幸好赵书恩仍在屋外,否则让她听见了许雅倾在梦里喊了茗娘的名字,怕是又不依不饶了。想罢,秋月迎上前,替许雅倾掖好被子,悄悄安抚她道:“表姐,你好好休息,我已经在替你打听茗娘下落了。等一找到她马上让她回来看你。”

    也不知许雅倾是否听见了秋月这句话,辗转她眉间的苦色便消散而去,慢慢地便进入了平静的睡梦里。

    就这样过去了三日。茗娘迟迟未现身。不光茗娘未现身,就连许三白也一同消失了。许雅倾病未痊愈,还得卧床养病。许府一下少了三位骨干人物,顿然大事小事全然都扰到了老夫人头上。

    老夫人对此烦不胜烦。她从来也未插手过家外的事情,光是这三天,各种繁琐事情便让她晕头转向。身旁一个拿得定主意的人也没有,那形影相随的许夫人又唯诺怕事,问什么要么摇头,要么说一句:“都听娘的。”气得老夫人更是头眼昏花,心中终于感受到许雅倾当家的不易。

    下午的时候许雅倾难得恢复了些精神,开始与赵书恩小打闹了起来,卧病在床几天可让许雅倾闷坏了。赵书恩捧着药,悉心地伺候许雅倾吃。怎知许雅倾抱住赵书恩,把头抵在她肩头故作撒娇说道:“夫人,今天不吃药了好不好。苦死了。我想喝甜汤,吃松子鱼。”

    赵书恩笑得脸蛋都红,她半推半就说道:“哎呀,夫君别闹。你这病都还没好,不能吃这些东西的。等病好了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不好。你不让我吃,我,我便不吃药了。”说罢,许雅倾歪过头,像小孩子那样跟赵书恩赌气。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赵书恩被许雅倾逗笑,她舀起一勺药哄道,“吃完这一口我们就不吃了。快张口,乖啦。”

    见许雅倾仍然扭着脸不搭理。赵书恩快要乐不拢嘴了,她悄悄凑上前去,捧起许雅倾的脸,趁她不备,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许雅倾的脸倏地红了,防备一下松懈了下去,赵书恩趁机把最后一勺药喂进她口中。

    许雅倾一口咽下最浓的药,苦得眉头都蹙成了一团。她吐着舌头忙唤道:“又苦又腥!这辈子真的不想再吃药了。”

    赵书恩端着空碗得意道:“不想再吃药就好好护着身子,别再生病了。”

    许雅倾扬起一张委屈的脸说道:“可是我又想夫人寸步不离地照顾我。”说罢,许雅倾抬起胳膊抱住赵书恩的腰肢,这一抬眼,她便看见老夫人正站在门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方。

    赵书恩背对着门,还不知情,她抬手点着许雅倾的额头打趣道:“下回再胡闹生病了,我定然不伺候你了。”

    许雅倾连直起身子喊道:“奶奶,你怎么来了。”赵书恩一听,慌忙转过头去,见老夫人正走着进来,她意识到方才一切可能都老夫人看在眼里了,赵书恩羞得满面通红,紧紧抓着药碗,两眼看着地面不知所措地喊道:“奶,奶奶!”

    老夫人满面红光走到两人身边,拉过赵书恩的手拍了拍道:“奶奶就爱看见你两,小年轻,恩恩爱爱多好啊。”

    “奶奶,你快坐。我去给你沏茶来!”说罢,赵书恩红着脸就溜了出去。

    见赵书恩走远,老夫人笑容凝结在脸上,再回过头,又是一张愁云满面的脸。她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贴心问道:“雅倾,你这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明儿个就可以起身回店铺了。耽搁了这么多日,也不知道有多少杂事等着我处理。只怕明儿开始又得忙了。”说罢,许雅倾脸上露出一丝惆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现在就是许家一片天,你倒了,许家也乱成一片了。”

    “这些天劳烦奶奶了。”

    “是了,你跟茗娘到底怎么了?很少见她离开你身边这样久,从前她可决不会离你半步远的。”老夫人忽然说道,半响她严肃起脸看着许雅倾问道,“该不会……该不会她被其他人家用更高的工钱挖走了吧?”

    许雅倾敛着一口气看着老夫人,庆幸老夫人并未猜到她与茗娘的关系。

    “不会的。茗娘不是这样的人。我想,她定是累了,让三白叔陪着去休息游玩了。说起来,他们两人也有好多年没休息过。”

    “不是才好。我多怕茗娘走,连着我们许家的秘密也一起带走。这事情要是扬了出去,许家可要完了。”

    “奶奶。茗娘在我们家二十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她怎会做出背叛许家的事情。”许雅倾不满老夫人质疑茗娘,腔调也变得几分偏袒。老夫人抬起脸盯着许雅倾,像是有话要说,可这时候赵书恩端着茶回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谈论,恢复笑脸相迎。

    “好孩子,这事情你让下人做就好。何必自己来回折腾。”老夫人笑道。

    赵书恩一面倒茶一面说道:“不就是沏茶而已,也不是什么体力活。奶奶你这样溺爱我,就不怕将我惯成懒媳妇?”说罢,赵书恩捧着茶乖巧地迎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被赵书恩逗得眉开眼笑,她连接过茶说道:“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你,就要宠着你。”

    正当这三人和乐融融之时,秋月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下瞧见老夫人也在,他当下一顿,把要说的话又连忙咽了回去。

    “秋月,你这急急忙忙的,可是有什么要事禀报?”老夫人有些不满秋月鲁莽地打破三代同乐的画面,语气有几分刻薄与责怪。

    “我,我找公子,有事。”秋月结结巴巴说道。

    许雅倾心中一动,见秋月这般仓促躲藏,想必他要禀报的事情与茗娘有关。许雅倾连忙从床上起来,从屏风上摘过衣服说道:“我这就随你去一趟。”

    赵书恩一顿,看着许雅倾走到屏风后迅速换起了衣服。秋月还没说缘由呢,可许雅倾像是早就知道秋月会来找她那般,问也不问一句就要动身,两个人更像是早就约好了那样。

    老夫人不满地问道:“她身子都没好,到底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她陪你走这一趟?”

    “是,是上回,公子相见的那位合作商来了。那个合作商非常难见,所以,我不想公子再错过机会。”

    隔着屏风,许雅倾应道:“是啊,奶奶,那位合作商非常难约到。这次再错过,怕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我去去就回。”说完,许雅倾便从屏风后走出来,随秋月一同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许雅倾一踏出院子就迫不及待拉住秋月问:“可是有茗娘消息了?”

    秋月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她,她在哪?”许雅倾心底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你先别急。你跟我到一个地方就知道了。”说罢,秋月领着许雅倾便往许府外走去。一路上虽说是秋月带路,可许雅倾赶在前头不断催促秋月快些。秋月一路小跑着,总算把许雅倾带到了任嚣城另一处僻静地方。

    这地方以牌坊为门,一道青石板地延伸入内,不足五米宽的道路两侧是居民住处。门对门,窗对窗,光源仅凭屋顶开的窗子聚散。许雅倾跟秋月走进这条青石板地,附近的黄狗直背昂头,冲着这两个陌生人就是一顿吠。

    昨夜下过雨,地面水洼汇集,滴滴答答的。散发着一股潮湿气味。

    许雅倾皱起眉,蹑手蹑脚地越过水坑,口中不住问道:“茗娘竟住在这里?”

    “这儿是三白叔的家。”秋月解释道。

    “三白叔?茗娘,怎会在三白叔家里?”

    “三白叔一直倾慕茗娘。怕是茗娘离家出走,他忍不住就收留茗娘,把她带回家来安顿了。”秋月猜测道。许雅倾听了,脸色一变,不住怒道:“她为何要住到许三白家?难道她连住客栈的钱都拿不出来?孤男寡女住一起成了什么样。”

    秋月连连拉住许雅倾劝道:“待会这种话你可别当茗娘面前说。省得又让她伤心。”说罢秋月在一户门前停住,那掉了漆的门边供奉着神台,上头的香才插上不久,门上还斜斜地插着几支野菊。清冷里飘着一丝暗香。

    “就是这了。”秋月说完,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应答:“谁啊?”

    秋月看了看许雅倾,片刻答道:“我叫秋月,从许府来的。”

    屋里静置了一会,门才被慢慢打开,只见门缝边站了一个女子,低着脸,努力不愿被看见她的颜面。可就这么一小条缝隙,许雅倾也把她认出来了。她一步抢上去,推开门张口喊道:“茗娘!”

    茗娘抵挡不过,转手就走,许雅倾一把拉住了她,口中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地说道:“你为何要躲着我!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我怎会赶你出去呢。”

    茗娘另着脸,低着头,手挡着一边,偷偷拭去了眼泪。见茗娘不回答,许雅倾更是着急,语气也不住高了几分:“茗娘!夫人初来乍到,定然不懂你我之间这样亦亲亦友的关系。你我二十年情分,难道你就不相信我么?你为何要跟她计较而与我过不去呢?”

    茗娘身子颤了颤,她忽而转过脸来,泪水将她苍白的脸洗得白净。没有粉黛装饰的茗娘看起来有些憔悴,却仍然不能把她的惊艳掩盖。

    “我跟她计较?我跟她无怨无尤,有什么好计较。跟我有怨有尤的人只有你呀!许雅倾。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

    茗娘这一落泪,许雅倾的心便也跟着碎了。她缓下眉头,手向茗娘的脸庞伸去。正当指尖要触到茗娘的脸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在许雅倾耳畔如惊雷般响起:“你就是我儿三白与我儿媳妇茗娘的主子,许家那位大少爷吧。”

    许雅倾身子一顿,手顿然停在半空。两眼瞪大,失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那老妇人笑了起来,声音愉悦,旁人也听出了她对未来充满了期盼:“三白在许府快十年了,连姓也改成了许,半个人都贡献给许家人了。他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为娘最担心的。三白这人老实嘴笨。不会讨女孩子欢心。我本以为我们三白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可没想到他给我带回来这样漂亮的一个姑娘,说是在许府一同共事的,知根知底,又不嫌弃我们三白穷。心甘情愿与我三白在一块,哎呀,赶在我咽气之前能够看到三白成亲,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茗娘听了,紧张地说了句:“伯母你胡说什么。你会长命百岁,四代同堂的。”

    “还叫伯母?是不是该改口了。”

    茗娘看着许雅倾,抿了抿嘴,眼里泛起一丝报复的光芒,她清着嗓子改口道:“好的,娘。”

    许雅倾身子一颤,还未复原的身子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她脚下一软,身子就要向后倒去,秋月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茗娘,你,你当真……”

    茗娘擦干脸上泪水,恢复镇定说道:“你都成亲了,我有我自己的着落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我都三十的人了,是该找个归宿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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