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同人)堡垒》分卷阅读6

    写得故事越多,藏却的情愫越多,佑里越像个空心人了。她像一汪深潭,汲汲取水,描画作诗,水位不断下降,她竟也不想去灌溉填充。她的心是无源之水,她的情感,如沙漏。

    “ghost,为什么你的剧本总是如此触动人心?”

    “我观察别人的生活。”

    “你自己的呢?”

    “我为写而存在。”

    这段文字采访曾经登上过杂志首页,配图是一副剪影,性别不明,身份不明。

    佑里的幽灵写作之路也让业内觉得她颇似《歌剧魅影》里的地下室怪脸人。区别在于她自己选择封闭起来。心干涸了,再怎么起波澜她有想过认真谈恋爱,甚至相夫教子,当要踏出那一步时,心中那片渐渐干涸的深潭,用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提醒她:不行。

    那就不想了吧,不想就不痛。这些日子,却被勾起,这痛也清晰地被润色了情节,被配上了背景,被充实了骨血,痛得陌生,痛得刺骨。

    “佑里,”佳子的声音被风吹得断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而来。“如果你明确得回复邮件说,我们见面吧,那我可能不来了。你没有回复,所以我来了。”

    终是她最了解佑里。这更让佑里想说出些什么恶话来发泄一番。佑里还是没开口。

    “我知道你有无数的问题和委屈,你都没想好要不要见我。”佳子走上前,并肩和佑里坐在沙滩上,“肯定有一个反复思索的问题,‘佳子为什么这么狠心?’”佳子笑,见佑里依旧低头不看她,良久,一声叹息吹进佑里眼里,“我不能那么自私,耽误了你。”

    分别十年,异国的她在频繁的差旅中不慎小产,再是两年的休养,两年复出,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跳到了舞台最高位置。“我跳了很多次白天鹅,但我知道,我始终是只黑天鹅。”佑里抬头看佳子,眼中的复杂表明了她也难以捉摸清楚此刻的心情。

    “你都有一点鱼尾纹了。”佳子凝视着她,“事业和你之间,我选择了事业。孩子和你之前,我选择了孩子,未来和你之间,我选择了没有你的十年。”佳子的眼眶渐渐被泪水盈满,“如果你能忘了我重新开始该多好?”

    佑里偏过头遮掩泪水,“我很好。”

    佑里虽有说狠话的须臾念头,但出口却总护着别人。天生的温柔和敏触,让她成为了出色的剧作家,但从不能安稳好自己。

    “不,你该说,‘佳子,我恨你。’”佳子说。

    佑里摇头,佳子心看到颤抖,”我这番回来就不离开了。扎根东京芭蕾舞团,等你个新故事,等你的小小堡垒能容得下我。”佳子说。

    第 15 章

    佳子终是没进佑里的门,而是留下一张票,将视线最佳的包厢位置预留给佑里观看她盛誉回国后的首场演出。

    她要排练一个月。回到芭蕾舞团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雨天,还是那座练习场建筑,雨水刷着四周的绿叶,草地被浇得更柔软,佳子擎伞在入口前停住,她正看着侧面的一扇窗户,随行的剧团负责人提醒她,“佳子小姐,该进去了,大家都等着。”

    佳子望着那扇窗户若有所思,随即眼角发涨,“我还在舞蹈学校时,就曾透过那扇窗户偷偷看过小原真叶的排练。”

    黑伞白衣,还有佑里被雨水打湿的肩膀,牢牢抓住自己双腿的那双手,时光被雨水冲回了头般,佳子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那窗户可有些高呢,你每次来都要自己带梯子吧。”负责人开着玩笑。

    “是的。”佳子收回眼神,重重眨了下眼,“我们进去吧。”

    前有小原真叶,后有佐藤佳子,江山辈有人才,十余年光景,芭蕾女王的王冠交接悄然结束,小原真叶渐渐淡出,佐藤佳子人前闪亮。

    “我考芭蕾舞团那天,碰巧遇见了小原真叶做我那组的评委,我问她关于跳芭蕾的真谛,她只告诉我,舞者是孤独的。”佑里曾经写信告诉过佳子这番话,作为前辈的小原也对佳子说过,“你跳舞有形,有骨,还要有血有肉。”

    佳子问,“什么叫有血有肉?”

    小原彼时在化妆室放下盘起的长发,光洁的脖颈微扬起,“等你大一些就懂了。”

    世上哪几类人是掏心窝地挖自己,娱乐众人?歌者,演员,舞者,作者……这些所谓的艺术者。没有经历,哪有这些内容?小原的意思是跳舞也要时间和领悟。佳子从一个只知道跳舞的人,经历了无法安心跳舞的种种,到现在能自如地把心收放,把自己从沉冗赘杂中剥离,百分之两百的投入,才会有百分之百的发挥。

    佑里在纽约时一心照顾着她,甚至不知父亲病重,甚至要放弃一年的学业,她伤佑里至重,这个人却满腹温柔。她不配承受佑里的情,悄然离开登上奔赴它处的飞机,这一别,就彻底是两个世界。在纽约的那场变故让佳子忽然成长,她从怀孕之初的惊慌失措,到游刃人情碾压和权名利益间,也不过花了一两年时间。青涩不在,玲珑八面。

    一别十年,佑里应该是别样光景了。当初佳子是这般想的,佑里若已经有归宿,她就不扰了。十年光阴,她也彻底沉浸于事业中,不理会身边的各式追逐。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十年,佳子似乎在外光彩惊人,私下里却活得极简单。

    八卦小报也曾挖掘出她曾经有孕的风言风语,但佳子孤家寡人般的私生活让公众从好奇到习以为常。小原真叶说等她大一些就懂了,佳子的确懂了,她舞蹈中的血肉,源自于对芭蕾的激情,对生命的观感,对情爱的冷静审视,还有最深处,她放不下的那些情愫。

    闲暇时,她也会看一些影视剧打发时间,她注意到一个名为“ghost”的编剧,此人的剧作几乎部部精致,便是那些收视不叫座的作品,佳子也留意看了。这个人的作品总让她心有戚戚,对人生和情感的解读总让她暗叹契合。

    “人世真没意思,所以艺术才有意思。”听到演员说出这句台词,她不禁微笑。

    “吃甜点都要思考从哪里先下手的人,要不别碰感情,要不一辈子就碰一次感情。”佳子听到这句不禁愣住。

    无意中也看到过ghost的访谈:

    问:ghost有过爱情吗?

    答:有过。

    问:有过几段?都不同吗

    答:一生心里就发那么一次芽,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佳子忽然升起强烈的直觉:ghost就是佑里。她一直关注着佑里的动向,但佑里大学后就如隐世般,没有作品,没有工作,没有情感痕迹,没有成婚,她从家人那里只听说过,“你的那些老同学啊基本没有跳舞的了。佑里好像去国外深造了,估计是要入大学做教员吧。”

    好不容易拿到了佑里的电话,佳子总在拨号前犹豫,随即挂掉。时机没到,心结犹在,人总是在两难中奔走挣扎。

    “ghost,为什么你的剧本总是如此触动人心?”

    “我观察别人的生活。”

    “你自己的呢?”

    “我为写而存在。”

    在看到这段对白后,佳子下了个决心,托人在日本再三打听,辗转找到了ghost的经纪人,冲动之下她直接和经纪人对话了:

    “你好,我是佐藤佳子。”大名贯耳,饶是经纪人也不由得震惊。

    “ghost是不是中野佑里?如果是,我想请她为我归国后的作品写故事,我和她是舞校的老同学了。”

    “原来是佑里的老同学,那我一定转达您的要求。”

    一番试探后就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是她。失眠了两夜,佳子终于发出了这一生最让她胆战心惊的邮件:两只舞鞋,一只yuri的,一只yoshiko的。十年了,她未放下,她若放下,自己也就不再踏入那条河了。

    第 16 章

    佑里的新作进程严重滞后。离交稿还有不到40天的时间,她却忽然丧失了写作和思考能力,脑海里都被佳子充斥,她的脸,她的话,她和她的过往,挤压得自己严严实实不能动弹。经纪人的催稿电话越来越急,佑里第一次失态地回复,“那就另请高明吧,我只能毁约了。”

    她手头有张芭蕾舞剧的票,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去。提前结束休假回到东京,佑里说服自己的理由是“不是为了看芭蕾舞,而是想念家里的气息。”

    周六晚上七点半,舞剧即将开演。十年前的佑里会欢欣雀跃地坐在观众席间,目光追随着那个身影不会挪开。那是属于她的幸福,在人群中隐藏着自己,又放肆地纵容自己的心思和眼神。当初想也不想取了“ghost”这样的笔名,也是源自此。佑里在周六下午来到多年前的舞校所在的那条街,学校已经搬走,眼下变成了旅舍。楼下的红豆包店竟然还在,佑里微微弯腰看着柜面上的餐点单,长发将眼睛遮住,她拨开发丝,一盘原味红豆包摆在了面前。

    明显老去的老板娘朝她笑,“你好久没来了。”

    佑里吃惊,“您认识我?”

    “那当然了,你的老同学是如今的芭蕾舞女王,你当年也在楼上学校跳舞的,长得这么漂亮,个子又最高。”老板娘用手比划着佑里的身高,笑道,“请老主顾吃的。”

    “谢谢。”佑里笑,端着盘子坐到窗户前看着外面,那个烦扰了她几天的问题又随之而来,去,或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硬了,佳子说要她的小小堡垒容下自己,佑里却低头苦笑。她已经丢了奢望,不敢触碰这件奢侈品了。

    “今晚佐藤佳子的表演你也会去吧?”老板娘和佑里搭起了话,“这孩子真是细心,还托人送给了我和先生两张票,感谢我们孩子这里开店。”

    “是啊,这条街都快让人认不出了。”佑里说。

    “我们这家店能开到现在,装修了四五次,品种也增加到几十种,卖得最好的还是原味的。人对口味是恋旧的,佳子这个孩子也是个恋旧的人啊。”老板娘擦起了柜台,“五点钟我们就打烊,一定要去看表演的。”

    佳子这次回来找自己,是因为恋旧吗?她对佳子,是否也是恋旧?佑里鼻子发酸,又独自待了会,起身向老板娘告别,“多谢了。”

    佳子五点就来到了化妆间为晚上的表演做准备,她彩排时瞟到了8号包厢,如果佑里在,自己能马上看见她,这个位置得天独厚。她会来吗?

    佳子心里没底。略一失神,就听到化妆师说,“对不起。”一侧的眼妆有些失手,佳子笑,“没事。”今晚的剧目是《sylvia》,越是经典,越难跳出新意。今晚的挑战,加之首回日本,诸多一切让佳子不得不闭上眼调整心绪。

    七点二十五,能听见外面掌声雷动,助理来提醒佳子,“要上场了。”

    佳子点头,将手中背包拉链拉起前再瞧了眼那双运气舞鞋。甫一登台,观众的激动之情更上一层,音乐响起,佳子化身sylvia,她眼睛扫过八号包厢,那个位置是空的。佳子心被重重一击,随即咬牙稳住,全程没有再分神一次。

    如果佑里是那位牧羊人,愿意等着自己,她愿如sylvia一样和她入凡间。当台上的sylvia得到幸福时,佳子从雷鸣般的欢呼声中缓神,她抬眼扫过包厢,找到了八号,那里还是没人。佳子低头,那瞬间几乎维持不住身形。

    这个舞台是她作为职业芭蕾舞者首次表演之地,那场演出后,有个短发少女双手插袋低头在座位上等着自己。十余年后,佳子是这舞台当仁不让的主宰,但台下没了佑里。

    晚上十点,佳子卸妆完毕,要求自己单独待一会。她回到了舞台,放眼四周空空如也,浮华泡沫都没了,真实的舞台死寂一片。灯光接连暗去,佳子任自己被黑暗吞噬,眼泪落下,喜乐忧愁全没了,只余褪了妆容、年华逝去的自己。这一切,值不值?

    佳子想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ghost的作品曾给过她答案:我为写而存在。

    我为舞而存在,没有值不值。佳子低声喃喃,可原来,没有她的存在,确确切切地没有了她的存在,这舞台是如此萧条。

    电话响起,佳子心念一动,是佑里那串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佳子,”佑里咬唇顿了顿,“抱歉我没有来。”

    佳子忍泪,“是啊,我们都不是以前了。”

    “我的确在犹豫要不要来,可我还是觉得害怕,就没来了。”佑里说,“给你送花的人很多,我就不送了,一块原味红豆包,我送到了后台,你不在,我先走了。今晚的表演很成功,祝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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