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同人)[叶all]是童话就该有个好结局》分卷阅读40

    叶修小心地放开黄少天,检查了一下喻文州和唐昊的状况,他们的呼吸如常,反而略略加快,唐昊继大量流汗和脸上乍现指印后,没再出现别的怪象,只是汗水一直挂在额头鬓角。喻文州比他反应轻微得多,除了心跳有些快,几乎看不出异样。

    “叶修。”方锐说。

    他的声音僵硬,叶修抬起头,只见一道手电光柱打在石壁上,映出一个直径二十公分左右、从圆心到圆周逐渐暗淡下去的圆。光晕一轮轮扩散开,圆心正中间,一个手印清晰地印在那里。

    从大小到形状,到微凹的掌心和五指的指肚,它都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熟悉感。

    那正是黄少天无意中一掌拍下的位置。

    岩壁那么大一片,自己恰恰走了万中无一的狗屎运,按中手印,还差点在无知无觉中摔下青石道的事,黄少天是不知道的。在他自己看来,“无知无觉”这个词,也并不能套用在他身上。

    他的意识清醒而连贯。

    一掌拍在石壁上,手掌根隐隐发麻,黄少天甩着手,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他双目生痛。那光不是一线,一束,一小片,是骤然泼洒开的大捧明媚的天光,在视网膜上画出炫丽的影。他大睁着眼睛,被刺激出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肌肉也因不适而收缩,他却睁着眼,眼眶四周撕裂般的疼痛,像丧失了本能的对光的感知。

    因为那光明是真的。

    甩手的动作凝结了,黄少天如同被收入一张静帧cg里的人,轮廓和形态就此定格,维持着双眼大睁、嘴半张、手半举的姿势,呆呆地望着前方。

    他正站在没膝深的长草里,草茬蹭得小腿发痒,金黄彤红的光芒洒了一身,洒了一地。天没下雨,薄阴的天空斜坠着不相称的太阳,天是凉的,日头是暖的,浅浅的灰浸着融融的红,空气湿湿沥沥,草上一窜而过的风带着漉漉的潮意,把人的眉睫都打湿了。

    天高草低,草尖抱成团,攒成簇,似无数股烟从地下旋起,又似卧着某种多毛的动物。多汁的茎杆下压着旧年枯黄发脆的草茎,连片的黄底下又翻出层层新绿,七分黄,三分绿,绿中染黄,黄中透绿,四季的沙漏就在这草丛间一遍遍筛过,遗落的色彩分明起来。

    太阳落下去了一点,黄少天终于转了下脖子,眼珠也吃力地转了一下。他死命闭了下眼睛,用手挡着光。

    视线从指缝间平移开去,掠向草野风烟的尽头,然而没有尽头,连着草的是林,连着林的是山,连着山的是天。

    耳边是江涛拍岸般的声响,沙沙声汇成一股股深流,静谧温柔地推送着,要把他揽进怀抱里去。这是林间的涛声。

    第31章

    1

    黄少天一个人站着,左手大拇指传来若有若无的抽痛。最初他在冷硬的石地上醒来时,也只有一个人。

    每个人都是一个人。

    纵使他们相互扶持,共历艰险。纵使他们暂时密不可分,命运紧密相连。

    可从未有哪一刻,“一个人”的认知如此冷彻明晰,透骨极寒,尖锐如一柄刺透冰层的长枪。那种被利器穿心牢牢钉死的感觉又回来了,黄少天看了一眼自己半举的手,夕阳似晕着黄色柔光的刀片,在青白的皮肤上贴刮,蛛网状的血管细细浮透着。

    这次他身边没有叶修。

    地上并未拖出他长长的影,他像一个走错了年代的幽灵,在一地长草间行走。另一种声音拨动了麻木的听觉,渐起渐响,一阵一阵的虫声浸入一浪一浪的林涛声,肆无忌惮地响着。唧唧的蟋蟀,铛铛的金铃子,吱吱的鸣蝉,还有蝼蛄,蚂蚱,油葫芦,具体是什么声,黄少天也听不出。他拖着步子走到哪里,哪里的虫声就如落潮般息下去,刚一走过,那一片的合唱又涨潮般泛上来。

    这不是城市的静夜,绿化带旁,花坛里飘出的单薄的颤悠悠怯生生的虫声,蟋蟀不再绅士一样鼓琴,油蛉不再浅吟低唱,虫子们可着劲鼓噪,卯足了力气叫着,像要在秋霜降下前榨出最后的活力。虫声混在一起野天野地地响,黄少天都觉得有点聒噪了。

    他没有心思去品味野趣,被勾起孩提的回忆什么的,那也要在有闲情逸致之时。

    山麓的那一边,几道烟柱斜斜露头,明净到有点假的天空被染出几分斑驳。黄少天呼吸一窒:那是炊烟?这个三分似真、七分似幻的空间,竟许是有人?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落入了幻觉中,只是这幻觉未免逼真得过分,掐大腿、拍脑门,依次排除视觉、听觉或触觉的影响,去观察感受,眼前的景物没有半分变化。胃里的抽搐烧灼感愈加强烈,神思一片澈明,没有昏沉,更没有模糊空白。

    天边一群灰点急速变大,从云彩下掠过,天清透,云的轮廓也分明,一朵一团,一线一挂,像一张凸透的画。这里实在是很美的,换在平时,黄少天大概能一口气拍上十几二十几张照片。

    他望了望天,下定决心,朝烟柱的方向走去。

    近旁的林子里隐隐传来人声,似乎有人在笑着喊着,黄少天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情怯。皮肤上窜起细密的战栗感,他想靠近看看,又无端畏惧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这里的人,会是什么人?是人……是活人吗?

    奔跑的脚步越来越近,笑语声也越来越清晰,带着稚气未脱的童音。这群人年龄不大,比战队训练营的孩子恐怕还要小。

    是躲闪,还是迎上去?

    被一帮毛孩子吓到不敢上前,也太丢脸了,大太阳还照着呢,哪会有鬼出没!黄少天给自己鼓着气,一咬牙,一个箭步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七八个小孩迎面冲他跑来,有男有女,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岁,他们想必玩了很久,脸上都有成团的红晕,兴奋得眼眸晶亮。两个男孩跑在最前面,后面的人追着他们跑,又笑又叫,叽叽喳喳喊着听不懂的话。

    “喂喂!”黄少天叫道。

    小孩们跟没听见一样,依旧跑自己的,黄少天只好张手一拦,堵住了路。

    他爱说话,其实却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爱热闹,不讨厌小孩,但要说哄小孩的经验,也只有带他们玩电子游戏比较习惯。如何与小孩打交道,黄少天心底真没概念,但人铁定是要拦下的。

    咚!

    一个小女孩让也不让,一头撞在他胸口,继而又有一个孩子撞上来,黄少天吓了一跳。这这……这也太拼了,他又没惹着他们,值得和推boss一样前仆后继冲锋吗?还是说他在不自知下成了叶修那样的脸t?

    两个孩子撞得黄少天向后跌了一步,自己也反弹回去,坐在了地上,一个当即抹起了眼泪。黄少天一个头两个大,试探性地走过去,蹲下将手放在那个孩子肩上。

    “不好意思啊,没撞疼吧?你看看,是你先来撞我的,你说你何必呢,我这么大一个人你能撞得动?撞疼了也不亏,你还哭,哎你别哭啊,我不说了,算我错还不行吗?是男子汉就别掉金豆子,我跟你讲……”黄少天滔滔不绝,拍着这男孩的肩。

    那孩子奇怪地看向自己的肩膀,缩了缩躲开,又拿手去摸,当真的碰到黄少天的手时,他大叫一声,也不哭了,跳起来没命地跑出几步,又猛然回身,指着队伍中间的一个女孩大喊起来。

    黄少天眉头拧起,这些孩子说的应该是哪里的方言,他一句也听不懂。那孩子叽里哇啦一串喊完,孩子们登时四散,从那个女孩身边跑开,隔得远远的瞪她。有一个居然还举起了一根木棍,威胁地挥了几下。

    那女孩头上包着一条青色手帕状的布,乌黑的辫子垂在脑后,她的个子在这群孩子中算高的,背影纤细。黄少天也看不出她有多大,说十四五岁吧,五官嫌稚嫩了些,说十一二岁吧,忽然被同伴含着敌意围在中间,她也太镇定了,小嘴微翘,竟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下意识挡在两方中间,可无论哪一方,都对他的出现视若无睹。

    女孩张口说了几句话,双手摊了摊,歪着头很无奈的样子。其余孩子敌意渐消,木棍放下,很快又嬉闹在一起,但没有人往那个女孩身边站,她稍凑近一些,几乎每个孩子都会后退。

    孩子们玩起了不知名的游戏,明明累到气喘吁吁,他们的精力却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手拉手连成了一个大圆,在绿野里慢慢地转圈。女孩走到大圆旁边,左右扭头打量,似乎想找个空隙加入进去,然而这是一个闭合的圆,每两个孩子的手都拉得紧紧的。

    一些孩子从眼角偷偷地看着她,手却握得更紧了。大圆旋转着,欢笑声仿佛故意,一阵比一阵更大。

    女孩一个人默默站在圆圈之外。

    黄少天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在这群孩子眼里,他是不存在的。至少他们看不见他,听不见他。

    他们的衣服式样都很古怪,除非上台表演节目,就是在偏远农村里,黄少天也没见哪家小孩穿成这样。衣裤的底色或蓝或青,都不怎么鲜亮,瞧质地也不像是好料子,还蹭得一身灰,袖口、领口、襟边和裤脚却滚着一寸两寸宽的花边,有的孩子衣衫下摆上还有一束一束的毛穗,手腕上套着银镯。那个女孩的穿着大体相同,但黄少天注意到,她的衣领和衣边缀有一圈白毛,是别的孩子没有的。

    这是哪个少数民族的装束?黄少天拼命想着,又飞快摇了摇头,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与其在一群小孩子这边浪费时间,不如到烟柱升起的地方看看,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还有一个实在不想承认的原因:他饿了。而且饿惨了。

    接连几天每天只吃一顿,份量还不够,黄少天觉得现在把他们十二个扔进食堂,即使蓝雨食堂也难逃蝗虫过境一扫光的下场。

    他继续往烟柱方向走,这里一看就不是旅游区,没路也没标识,黄少天在近腰高的草丛里走得很不轻松,眼看再往前就要上山翻山了,他一只脚迈出,却颤巍巍地停在空中。

    停下!回去!不能再往前了!

    黄少天站着,浑身汗落如雨,脚上像拴着千斤重的铁球,要拉着他往下坠,直觉却一下下重击着心脏,发出灭顶的警告:不能坠,坠下就是悬崖!

    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论路程,他最多走出了几百米,路再不好走,也没有累到神志不清的可能;论道理,这风鸣林吼,虫声人语都十分真实,那他不论走多远,也该能看到真实的景色才对。

    黄少天使劲甩了下头,咬破舌尖,心却向下一沉。

    不是错觉,眼中的情景真的在逐渐模糊,似宣纸上洇湿的墨迹,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朦胧,连疼痛都变得迟钝。他伸手拽了根草茎,实实在在的一根草捏在手里,触感却钝化虚化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幕天席地笼下,将他与世界隔离开来,他像是正走进一张照片里!

    再不止步,镜头就会定格,他将被活生生凝固封存,成为一纸剪影。

    黄少天缓缓转身,这一个转身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向相反的方向迈出一步,两步,逐渐加快步伐,奔跑起来。直到那群玩耍着的孩子再度映入视野,五感也复归清明,黄少天一个激灵,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只有在他们附近,世界才鲜活而生动。离得越远,场景就越虚幻,那些烟柱看着诱人,实际走不过去。

    就好像世界是围绕这一群孩子成形的。

    草尖叶上映着的红色更深了,孩子们也玩累了,几个小孩朝伙伴挥挥手,看样子是想各回各家。黄少天大脑短暂混乱了一下,如果他们分散,他是跟着谁为好?

    出于一种机会主义者的直觉,他盯向那个明显被当作异类的女孩。

    仿佛从未发生不快,又或小孩忘性大,早将不快抛在脑后,她笑嘻嘻的,也一模一样地挥手,有人爱答不理,有人倒是和她搭了话。黄少天捕捉到数次出现的一个称呼,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的名字,发音好像是“方方”。

    她和其余孩子走的方向相反,别人是越过草坡翻过一道岭,就往下山路上走,她却转而向更高的山上爬去。黄少天跟在后面,心里多少有些发毛,日头西沉,眼看到回家吃晚饭的时间了,这孩子偏还要上山,莫非她跟别的孩子不是一个村的,家就在山上?

    女孩人小体轻,走起山路也轻捷娴熟,黄少天一个成年男人,使尽全力竟只能堪堪跟上她。气喘吁吁赶了一段山路,又爬过两段高坡,也不知是饿极了没力气,还是许久没做过这样的剧烈运动,黄少天眼前金星直冒,脑袋也发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女孩也累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下休息,脚尖无聊地踢着一丛浅紫的草花。黄少天看了眼这块石头,忽然怔住了,又看了一眼,手按住了太阳穴。

    他“见过”这块石头。

    好像某个开关被打开,熟悉感涌上,再看四周的地形山势,就觉出那一分隐隐的似曾相识。

    从第三天还是第四天开始,偶尔闲下来,脑子里想东想西时,触到某个节点,会流过一些零散的情景片段。多数片段也没什么特别,只是生活中琐碎的小事,比如一场印象中没有的对战,一段无中生有的聊天记录。

    一想到叶修承受的是他的十一倍,黄少天真心同情他。

    陌生的记忆,不能说是困扰,因为与那个家伙相关,不可思议与些许的惊恐之外,总会有微微闪着期冀的好奇。明知再进一步,或许会将自己拖下危险的深渊,却总忍不住站在危崖边,享受手指捻过刀锋般战栗的快感。

    黄少天自始至终都非常清醒。

    他是机会主义者,骨子里渴望的是平衡将破未破那一刻的失控。世界斜堕,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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