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点头应是。
“无缺给先生送了些衣物。”
“哼,穿的那般不成体统!”邀月说到这里目光闪动,“但他很强。”
怜星下意识抬头看向邀月:“比姐姐更强吗?”
邀月冷哼,长长的袖摆甩出凌厉的弧度,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顿时一泻千里,怜星再一次埋头下去,像是一只在雄鹰面前瑟瑟发抖的小鹌鹑,把自己藏进影子里。
邀月:“他比我强!”
花无缺嘴唇翕动,眼神奇怪。
邀月冷冷的看过去,“你有什么疑问吗?”
“不敢!只是……”花无缺低下头,不去直视邀月锐利过头的目光,“先生不像是有多少实力的人?”
从接触开始,花无缺就没从顾生玉身上感受到高手的气势,不如说平平常常的,连会武功的人都不一定比得上的普通模样。
结果邀月姑姑却说他比自己强,这对于隐隐崇拜着邀月的少年来说,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邀月冷笑道:“鼠目寸光,那才是先天人的实力,大道至简,能够把天道融于举手抬足间的强者,岂是能被你看清楚的?”
“请大姑姑赎罪,是无缺莽撞了!”
感受到邀月的怒气,花无缺赶忙跪下。
邀月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甩甩袖摆,强悍的内力透过这一拂间冲入花无缺身体,无缺顿时闷哼出声。
“小作惩戒,省的以后入了江湖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花无缺:“无缺知错!”
邀月冰冷的美目扫过花无缺的背影,眼里充斥着爱恨交织的复杂,怜星每一次都觉得姐姐会就这样挥掌下去,断送掉无缺的生命,因为姐姐实在是太恨江枫了!
想起江枫,怜星眼里也闪过复杂,当日被她们姐妹相救,却又将姐姐和她的情意视若无睹,带着婢女私奔的江枫……直到如今,怜星也难以释怀。
但这份仇恨不该放到孩子身上,想到这里,怜星再一次出声道:“那姐姐您的打算是?”
把邀月放到花无缺身上的注意力拉开,邀月了然的扫了她一眼,冷笑道:“让他治,如果他能治好就不怪罪他擅闯移花宫的罪行,要是治不好……”
“治不好怎么办?姐姐不也是拿他没办法吗?”怜星忍不住说道。
之前她和无缺都没有看见姐姐和顾生玉的交手,但是邀月都这么说的,恐怕那个人真的非常强。
邀月冷冷的说道:“有的是办法处理他。”
怜星:“……是。”
望着邀月离开时清冷高傲的背影,她却不得不去想,这是不是姐姐想不出办法整治对方的借口。
“小姑姑……”
花无缺发出虚弱的声音,怜星这才赶忙把他拉起来输入内力,平复他的伤势。
望着从小小的一团长到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怜星眼里闪过恍惚闪过欣慰。
无缺和江枫真是太像了,不知道姐姐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小姑姑?”
怜星道:“和我去见顾先生吧。”要是姐姐真的拿那个人没办法,也只有他能救的了无缺了。
望着去而复返的花无缺,顾生玉控制着自己不露出茫然的模样,平静的说道:“你受伤了?”
无缺一愣,然后苦笑:“劳烦顾先生了。”
顾生玉摆手:“你不该来这里找我。”
花无缺无措的目光移向身侧的怜星宫主,怜星仿佛理解了顾生玉的意思。
“怜星带顾先生去移花宫药房,先生此时可动身?”
“走吧。”
顾生玉一马当先,但在快要超过他们的时候,体贴的放慢脚步与他们的步速持平。
怜星忍不住侧头看向他,虽然身侧的花无缺也是君子如玉,如琢如磨,但身旁这位姓顾的大夫,也是俊朗非凡,形神大气。
甚至在不经意靠近的时候,有淡淡的水墨香气与药草的苦味若隐若现在鼻间。
此时已然被挤走,内里换了个人的顾生玉默默当起了吃瓜群众。
医圣孙君曾是一个时代的传奇,他奇在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上,也奇在一身天下无敌的修为上。
世人都道以武入道,也世人多以武来感悟天道,可偏偏孙君却走出了另一条路来。
他以医入武,以医成道,可以说他先是医道大成,才有了武学方面的至高修为。
每一次诊脉,是对心穴的考验,每一次提笔,绘的是内中胸腹,百草之精,每一次制药,是心入天地,容万般慈悲于一体。
可以说,他除了没有把一身绝学尽数授人,人生也就基本没啥不完满了。
如今他用着顾生玉的身体,在外人看来,就是原本气势普通的顾生玉,有了一股别样的神韵。
怜星和花无缺暗自点头,望着站在药草前的顾生玉想,看来顾先生是认真了。
抛弃了大夫测量必须的工具,他不用怜星指点,光靠气味就判断出哪些草药有何种作用,那些药物在药匣的哪个位置,随手抓取的数量甚至比专门称过的更加精准。
就这样眼花缭乱的看着他拿取完毕,用白色的帕布擦着手,慢慢的走来,花无缺不知为何感到紧张。
之前好说话的顾先生,好似一瞬间变成了比大姑姑更有威严的长辈。
不自觉低下头,花无缺乖顺的听着顾生玉的吩咐。
顾玉生:“你的话,吃两口活血草就行,至于你身边这个儿,找个地方躺下吧。”
“咦?”
怜星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一般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露出如此惹人心怜的无措,根据花无缺了解的顾先生,铁定会好好解释清楚,安抚下姑姑内心的不安。但偏偏这时的顾生玉懒懒的瞥她一眼,毫不怜香惜玉的说道:“怎的?不想躺下了吗?站着治也行,就是到时候摔倒了,骨头,皮肉弄了一地,就别怪我多让你遭点儿罪了。”
“这个……小姑姑……?”花无缺犹豫的看向怜星,见她咬咬牙,狠心根据顾生玉说的躺到了药房里婢女休息的软塌上。
顾生玉这才满意的走过去,慢悠悠的将一把银白色小刀抽出来。
怜星认得那是药房里的东西,但对方是什么时候拿的自己却毫无印象。
温顺躺着的美女黑发如涛,淡黄色的宫装衬得她比花更柔弱,比雨更风情,微微颤抖的细密睫毛,更给人一种小动物的无措,让人忍不住去怜爱。
显然怜星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躺下了,可执刀的人却根本不在意病人的心态条件,或者说他有自信无论中途出现什么情况,结果都是完美无缺的。
他搬过一个马扎坐下,撩开她的长袖衣摆,抓住怜星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上面揉揉捏捏。
乍一看像是好色之徒的动作,花无缺却觉得可怕。
因为顾生玉黑墨一般的眸子里,被毛笔一甩,渲染出了足够令人心惊的无情。
正如那滴滴答答从指缝间流失的水,也正如那一笔下去,染黑宣纸的墨,惊心动魄。
他的眼睛不像是在看等待治疗的病人,而是杀人无数,不吝啬人命的魔!
“小姑姑!”
顾生玉动手的时候,花无缺下意识出声喊道。
怜星颤巍巍的睁开眼睛,顾生玉眼神都没动一下,手里的银刀顷刻间剥皮拆骨,内力附着在刀刃上,无形中包裹住破开的血肉,精准到了每一条神经上面。
骨头在极短的时间里被矫正畸形的部分,重新排列成手骨的模样,惨淋淋的血肉分离,又在谁也想不到的瞬息重新恢复正常。
等到这一通花样炫技完成,怜星和花无缺都呆滞的望着那只好似艺术品的手。
顾生玉掸掸下摆,轻蔑的说道:“动动手指捏脸,看是不是在做梦。”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计较他语气不好这件事,怜星甚至真的按照他的话去捏捏脸。感觉到痛苦,也感觉到自己的手是真的恢复正常,终于,她仿佛承受不住多年的苦难,放声哭了出来。
梨花带雨的哭姿却惹来大夫的不耐,顾生玉敲敲腿,“还有脚呢!都治好了再哭行吗?”
花无缺皱眉:“顾先生……”
“没事的,无缺,”怜星出声阻止道,她哭的哀愁貌美,如今喜极而泣也别有一番风情,“让先生来吧,先生治好了我的手脚对怜星是有大恩的人,以后先生若是有事,移花宫莫敢不从!”
顾生玉眼皮掀了掀,“哦,说来是有件事,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开始治疗了。”
“嗯!是!”
怜星撩起裙摆,露出丑陋扭曲的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