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田螺回家炖》分卷阅读11

    他轻叹一口气,还是理智地将自己的手缩回来。他对自己没这心思,对自己没这个心思倒也是好,毕竟人妖殊途。

    白天里,怀夙又变回了昨日那一个风度翩翩的华公子,一把破扇子扇着风,脚下也跟生了风似的,风风火火的要李文钰跟着他赶紧去梨园。

    “傍晚才开始唱戏,如今去了他们正歇息。”李文钰可以隐藏起了自己一点点不满,比较认真的同他建议,“我们今儿不是要回去了么?”

    “回去?回去做什么。你那小破屋子里也没个有趣儿的事,老子要在这里呆着,好好看一出戏再走。”怀夙往嘴里塞进了一块桂花糕,想到虞姬的模样,眯起了算计的眼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这一趟镇子来的很值得啊。”

    李文钰没懂他什么意思。

    怀夙又塞了一块糕点,含糊不清道,“还记得红狐狸身上那粒珠子么,这珠子一共有五粒,原先是藏在我的田螺壳里的,历天劫的时候被雷一轰,落在四方之地,我得收回来。”

    下咽之后道,“红狐狸身上是一粒,那虞姬身上也是一粒。东西固然是好的东西,但在好人手里和在坏人手里,定义有所不同。算了,死书生,老子费那么多唇舌同你解释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吃好了,带老子去那什么破梨园就是了。”

    李文钰忽而觉得在田螺身上可能存在着比较大的误会。

    这虞姬好似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梨园庭芳阁。

    横亘在眼前的黑暗褪去,侯小云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又是一个难熬的青天白日。

    正是恍惚间,听到床边起了动静,床上的人低吼一声,骤然从床上惊坐而起,那声音可像极了台上一声“哇呀”的项王。

    侯小云自案几边起来,动了动已经快要僵硬的骨头,缓步走到床边。

    不必想,他也能猜到如今的杨月楼脸上的表情一定不会很好。果真,待他走进之后,他眼中闪过一阵强烈的慌张。

    片刻静止,侯小云有些不解,明明昨晚上将那些不该的记忆全部抹去了,为什么还会如此害怕?他不顾杨月楼惊恐的眼神,走的再近了一些,轻声道,“师哥,你好点了么?昨夜里是喝了多少酒,在我这胡说八道了一通,就倒在地上不起来。我可是没精力将你带去你房间了,就让你在我床上歇着。可怜我一晚上只能趴在案几上,可酸死我的肩膀了。”

    他伸手想去扶一把杨月楼,却被杨月楼猛地躲开,好像是自己触碰到了不能触碰的东西似的。

    片刻,连他自己都有点说不出的尴尬,将手缩回被子里才道,“师哥脑子现在还是混的,昨天个夜里头做了些可怖的梦,到如今还沉浸在里面,没办法拔出来。”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无碍。”可见昨天夜里确实是吓着了他,“是怎么样的梦?”

    杨月楼迟疑了一会儿,盯着侯小云的眼睛,“梦到一具画皮鬼,用的是师弟你的声音,可转过来的脸却是一个骷颅头。”语调尽量显得平淡,但其实还是有说不出的寒意。

    “不过好在只是一个梦。”杨月楼失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侯小云的手背,“天亮了,都是假的。你还是我的好师弟。”

    一句话,让侯小云瞬间有点无所适从。明明是删掉的回忆,居然还能以梦的形式存在在脑子里。

    有点后悔了,为什么昨天夜里会想要去试探一下。也许一个人的贫困,疾病并不能打消另一个人对自己的情谊。但这中间若是阴阳相隔的距离,那是谁都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为什么还要去试一试,徒惹自己难受。

    但是还是很想知道,清醒的时候,他究竟会做什么决定。

    于是,侯小云抿了抿唇,装似不在意,很是风起云淡,“那如果我是那画皮鬼,师哥你会害怕我么?”

    “为什么要有这种假设,怪渗人的。”杨月楼从床上撑起自己,好像昨天夜里的酒还没有醒,“咚”一声就撞到了床头。

    “怎么那么不当心。”侯小云上前就伸手抚上他撞到的额头。

    杨月楼有时候想,当年师傅那么多的学生,偏偏只有他家师弟最厉害,能长的了花旦,后来想也全是天意。师弟的嗓子是天生的苏,人是天生的媚,连着那双手,都是天生的冰肌玉骨。只是伸手被他那么揉一下,那疼痛感就消失了一大半。

    跟着消掉的,还有杨月楼心里头那点不舒服的别扭感。

    忍不住觉得自己也是好笑,就因为一个梦,居然害怕看到自己师弟的脸。他挥掉那些难以言喻的阴影,这是他师弟呀,同他一起长大的师弟。

    杨月楼像个傻子一样笑了笑,“可能真的是喝糊涂了。”他道,“昨天夜里还给你买了个簪子吧,你看到那支簪子了么?”

    侯小云忙摇了摇头,“没见着,搞不好你喝醉了丢在哪里了吧。”

    “哎,可惜了,那簪子好看啊,你扮相的时候带上一定好看极了。”

    侯小云心里升起几分甜蜜,“没事,你再攒钱给我买个更好看的呗。”

    杨月楼笑了笑,“对,你说的对。”稍稍坐直了身子,手快要触到侯小云之际,门口的小厮敲了敲门传来话,“主子,门外有人找,说是写话本子的,姓李。”

    侯小云起身,旋至窗边,恰好瞧见底下李文钰同怀夙悠然站在院子里。

    侯小云伸手揉了揉眉心,心道,来得真快啊。

    背后响起一阵窸窣声,优脚步声渐渐近了。杨月楼站在侯小云身后,自然也是看到了楼下的两人。他停在身后,轻轻握住侯小云的手臂,有温热的呼吸持续扑在他的脖颈上,“这两个人,不是昨天戏台子下的两个人么?他们来做什么?”

    侯小云一晃神,好像在杨月楼的声音里听出点吃味的意思啊。他沉吟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嗯,我去吃面,偶遇李公子,你可知那毕生书院。原来我之前特别喜欢的那几本话本子都是出自于他的手啊。我心里想,他那么能写,帮我们写一处新鲜的也好啊。省的这年年月月日日的,都是《霸王别姬》。”

    忽的,杨月楼贴近侯小云。

    侯小云只觉得自己面前暗了一下,脸上被一阵柔软的东西轻触了一下,又快速离开。他后面的话完全都憋回去了,清明的脑子一瞬间也有点糊涂。

    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抚着窗台,“师哥”

    这是什么情况啊?!

    作者有话要说:  长得清秀的蓝孩子总是这样受蓝孩子欢迎。

    比如,李文钰,比如侯小云。

    第18章 暂住梨园

    那是一个吻啊。

    侯小云整个人都有点晕,甚至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一颗早就消失的心脏也跟着噗噗跳动。

    还未来得及将整段话说完整,便看到杨月楼俯身,手指放在他的唇畔之上,轻轻摩挲过去。

    “师弟,昨个是你生辰,可我却给忘了。等我想起时,我买了一个簪子,但喝了酒,簪子去哪里也不晓得了。也许,那个梦就是来惩罚我的。”他漆黑的眼眸因为扮相霸王,锋芒毕露的时候比旁人都要多,可如今却渐渐褪去,当真有一种侠骨柔情的感觉。

    侯小云先生僵硬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道,“生辰每年都有,不必那么介怀。但酒这个东西伤身子,往后别贪杯,起码不能喝醉了,就当是我许的生辰愿望好了。”

    神思已经转了过来,他伸手抵在杨月楼前胸,稍微使了点力气,想将他推一点开,可是没推动。他有点没法理解的看着杨月楼。

    杨月楼低沉的声线响起,“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表现的太不明显了,所以师弟你才没发现。我总觉得,这些事情不该说穿,也不敢说穿,怕见面尴尬,更怕因为开了口,失去你这样好的搭档。”

    侯小云真没想通杨月楼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颈处,越发让他觉得自己的僵硬。

    “但你看,我要是再不下手,就被别人抢走了。”他笑了笑,坚毅的脸上带着几分微凉。这微凉像是突如其来的温度,也不知道是哪个点让他突然变了情绪。

    侯小云道,“师哥,你究竟想说什么?”

    杨月楼伸手揽住他的腰,古铜色的脸上闪过无奈,“果然是我做的不够多,那这样,不晓得你明白么?”

    一声惊呼全然被人吞进了嘴里,舌头滑入嘴中,带着杨月楼如往常般的强势和莽撞,跌跌撞撞的用小舌撞开侯小云的齿列。

    侯小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脑子里一团水雾充盈,都快分不清如今他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师哥”他小声喊他,被释放的手不知道该去推开他还是抱紧他。

    很好,理智终于被败下了上风,本能叫他去回应,去索取,去感知。什么伦常、道德、羞耻,都滚一边去吧。

    感受到侯小云的呼吸不顺之后,杨月楼紧握在他腰侧的手才渐渐松开,让自己的身子远了一点,盯着他已经潮红的脸蛋,忽而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生辰快乐,”指着他的唇,“补上的生辰礼物。”

    侯小云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反应完全慢半拍了,但却也能听出他的话比之前变暖了许多,似乎还带了浅浅的笑意。

    门外,小厮又敲了一遍门,“主子,您已经好了么?楼下的客人在等着您出来。”

    “哦再等会儿。”侯小云回了一声小厮之后,才惊觉,原来他和杨月楼嘴对嘴碰上了。他说是礼物?

    从前喜欢他,不是没有观察过杨月楼。他母亲还康健的时候,找过不少漂亮贤惠的姑娘给他。看着他并不排除女性,并与之赏月看花之际,心中也是黯然伤神。明明自个儿打扮起来,比这些姑娘都好看,但为什么偏偏是男儿身呢。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杨月楼的情路着实坎坷,总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好姑娘就夭折跟着旁人跑了。怎么说,也算是心里头出了一股恶气。

    向来以为不一样的只有自己,原来观察了那么久的时间都是假象,原来师哥他也是喜欢男人的?还是说孤鸾星高照得他已经对女子放弃了?

    正是聚精会神之际,杨月楼突然又上前了半步,眸光全数落在他的脸上,“那你去见客吧。”

    侯小云总觉得自己今日的骨头有点卡顿,僵硬的要抬首之际,张嘴道,“那师哥,我先行一步。”他默默从杨月楼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拿出来,脑子里混混沌沌,走路都能听到有水在晃动的声音。画皮鬼最不擅长的是什么,就是渡人心思了。

    才走至门口,就听到杨月楼又说一句,“小云,知根知底的才是最好的,半路遇上的都非良人。”

    他脚步微微一顿,默然转身,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了。

    清风吹拂过脸,有一种不可思议。笑容到下了楼时,才开始后知后觉的显现。

    原来师哥,他也是欢喜自己的!

    像是细心养殖一株兰花,每日浇灌,总觉得自己的兰花也许一辈子都开不了,但因养得时间长了,有了感情舍不得丢掉,就像是一种习惯似的依然细心照养。

    可不知不觉间,它竟一夜花开了,给自己一个极大的惊喜。

    朦胧中,听见有人在道,“得,又一个呆子。”

    侯小云忙抬起头。

    流火七月,中庭恰照栀子花。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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