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原版+修改版)》分卷阅读64

    陈文硕的那栋房子其他都挺好,就是风水太坏,江浩然刚搬进去公司和政府的一个合同就出了问题,政府一贯地耍赖,当初答应的福利现在要了一大半儿回去,他们天天和一帮当官的谈判,除了江浩然以外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至于陈文硕放话说,谁能要到钱,他愿意把副总的位子拱手让出。

    十一月时总算到账了一部分款项,江浩然心情大好请几位领导吃饭,席间有个年轻干部喝得烂醉,他送对方回家时对方吐在了他车上,脏了的外套忘了拿。第二天,江浩然正好还要到政府办事儿,就顺便把外套给对方送了回去,从办公室出来时他远远地看见武清朝他走来,这才想起武清工作的那个部门恰好就在楼上。

    “江……”武清只来得及喊出江浩然的姓氏,眼睁睁看着他无视自己走掉了。

    几天后那个年轻干部出了事儿,他老婆闹到单位,说老公搞同性恋,骗婚。

    和对方不过吃了几次饭,像这样的小喽啰陈文硕连名字都记不住,偏巧江浩然那天送衣服时露了一次面,再加上他的长相和身材,竟然使他也成了流言蜚语的主角之一。他自己原本被蒙在鼓里,毕竟谁敢当他面议论这事儿啊?只有武清天不怕地不怕,发微信问他,你和xx有一腿吗?他好不容易才回忆起xx就是那个年轻干部的名字,平时他只喊对方的职务。

    “你发什么疯。”

    “江总,别装了,大家都传开了,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不是对前任很专一吗?为什么又要一脚踏两船?”

    江浩然瞪着手机屏幕,和上次装病的行为相比,显然武清这次的莫名其妙更能惹火他。

    “和我也是这样。”武清输入得飞快:“亏我还以为你是为我着想,怕我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其实你根本就是很乱吧!玩得很开才对!”

    没偷吃倒是惹了一身骚,这么看来武清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尽管有阵子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武清总用崇拜的目光追着他跑。

    这种崇拜未免太好笑了。和阮悠游相比,武清真有点儿那什么粉转黑的意思。

    不过换个角度想,江浩然靠在老板椅上,座椅微微地转动着,连带眼前的天花板也跟着转了起来。他的怒火渐渐平息,得出了结论:其实对于粉丝来说,偶像坍塌总是痛心疾首的。他回忆起在他初三那年也曾带人砸坏了他老爸情妇开的钢琴行,也许武清真的很喜欢他呢,只不过年轻做事儿不经大脑,任凭感情支配行为罢了。

    第95章

    那句“别让我这么快到手”言犹在耳,可江浩然想既然新房都买好了,不如喜上加喜。上个周末他带阮悠游去兜风,兜着兜着就变成了车震,完事儿后阮悠游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陌生大床上,一锅香喷喷的奶油意大利面正等着他,江浩然一边喂他吃一边为拜仁又入了一球而喝彩。

    江浩然现在住的地方离阮悠游的公司很近,因此最近他们得以常常一起共进午餐。吃完饭后江浩然喜欢把车开到空旷的地方,两人要么就坐在车里聊几句,要么就躺在草地上晒晒冬日的暖阳。这样短短的休憩时光就像一道道迷幻剂,每一天每一天地持续注入,几乎快要使他们忘了分开那五年有多么漫长。偶尔他们也会到gay吧玩玩儿,一次一个小0突然蹦到江浩然面前大喊,我很想要幸福!江浩然和阮悠游同时一愣,互望一眼都在感慨时代变化得太快。阮悠游笑着说,那祝愿你找到幸福。小0说完就走了。江浩然握着阮悠游的双手,在迷离的灯光下用自己深邃的目光包围着阮悠游,低低地诉说:我也很想要幸福。阮悠游反问,你说哪个幸福?江浩然仍旧维持讳莫如深的表情,搂着阮悠游随着音乐缓缓在舞池中踱着步子。

    这些年经历的一幕幕渐渐取代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在江浩然的脑海中不动声色地流淌。他仍然怀抱着他爱的人,只是心境和从前多少有了区别,就在他审视着如今他拥有的一切,认为自己远远算不上成功,并且没准什么时候又会失败时,阮悠游忽然说起最近看过的一本书,说的是人生不应该太在乎过去犯的错误,就好比跳一支舞会踩错拍子,只要人生还在继续,舞就还应该跳下去。

    江浩然若有所悟,但他马上提出不同的意见,按他的说法人生更像是开着一艘船,也许有一天会老去,燃料会耗尽,但一艘船之所以能被记住不仅仅因为它在哪些港口停泊过,曾经到达过多么快的速度,也因为船身上的斑驳,附着在它一度雪亮发白的油漆上,那才是一艘船的灵魂。

    “你这话听着耳熟。”阮悠游假装沉吟。

    “别装。”江浩然凑近他耳旁揭穿他:“你写的文案,我必须证明自己做过功课。”

    “哼。”阮悠游眨了眨眼,忽然倒抽口气:“我好像看到付纯了。”

    “……”江浩然跟着他的提示回头,可没见到付纯,连影子都没一个。

    “失望吧?”阮悠游笑眯眯的,像是逮着了江浩然的痛处。

    “我看起来失望吗?”

    “你心里失望。”

    “这次你猜错了。”

    “好吧!”

    自从高中毕业后江浩然就再也没听谁说起过有关付纯的消息,这个一度令他栽了大跟头的男孩儿一口气斩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就这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直到现在江浩然依然记得很清楚,在他第一次看到付纯时付纯那张白得像纸的脸,那条不合身的牛仔裤。时间过去了,有些人可以再重逢而有些人却注定只在生命中留下片段式的记忆,所以说缘分很宝贵,再离别一次的话,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重逢!

    赶在除夕之前,江浩然希望家里能多一位除了他以外的主人,然而阮悠游迟迟不肯点头,这种情况有点儿类似于遭遇职场天花板,他们彼此都不缺感觉,也具备了让关系进展到下一个阶段的各种条件,无奈总有一层看不到的障碍在阻挡他们和好如初。对于江浩然来说,光是一起吃个午饭晒晒太阳完全满足不了自己,他要的是阮悠游完全属于他,尽管阮悠游比以前独立了不少,但这种变化反而刺激着江浩然的占有欲愈演愈烈,就像他对事业的掌控欲也越来越强,野心正日渐膨胀。

    12月24号是平安夜,也是王桦家两个孩子的生日,几年前王桦在b市福利院收养了一对被父母遗弃的身体有残缺的双胞胎,这大约是王桦这辈子做过的最辛苦的一件事,江浩然依稀记得,阮悠游对自己说过王桦的人生态度是自己从来不主动吃苦,看来也并非绝对。

    江浩然应邀参加小孩子的生日party,到之前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在场的想必都是达官贵人,没想到真的是一群孩子和孩子的爸妈,王桦在b市的临时行宫也被打造成了一座迷你迪士尼乐园,他在米老鼠和白雪公主中间寻找阮悠游的身影,没走两步就被喷了一身彩带。

    “你找我吗?”

    阮悠游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蒙着他的眼睛问。

    他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耳边尽是孩子们的胡闹声,趁还没被熊孩子撞得人仰马翻他赶紧将阮悠游拉到了落地窗旁,借由窗帘的遮挡倾身在心上人的唇上用力一吻:“merry christmas”

    “圣诞快乐。”

    玻璃窗外烟花冲向了夜空,刹那的光亮在他们脸上划过,眉眼也随之清晰。

    时近2012年,距离他们初初认识已经过去了十年,还记得当时在千禧桥畔吹过风,眨眼间少年人的心事随风而逝,时间从不为任何人事物停留。

    “对了,我刚好像看到你那个司机。”阮悠游说,江浩然跟在他身后看他长袖善舞地应付来客,时不时替他挡开那帮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熊孩子。

    “武清?”江浩然也看到了,武清带着个小男孩儿,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嗯,我问了王桦,他说他也不知道,今天都是小朋友的同学,可能是帮亲戚带孩子来的吧。”

    “真巧。”江浩然不再发表更多评论,叉了颗草莓扔进香槟。

    “我还以为你是要喂我吃。”

    江浩然瞥一眼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俩便大胆地伸手扯阮悠游入怀,半颗草莓连带着香甜的气泡一块儿被舌头顺进阮悠游的口腔,汁液肆意流淌,滑入了喉咙沁人心脾。

    “你梗真多。”阮悠游咽完翻了个白眼,好像这套在他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去外面走走吧!这儿太闷!”江浩然并不在意他的反应,总要给别人一点儿口是心非的空间吧。

    “我不能走,我得帮王桦招待客人。”

    “那我出去抽根烟。”有小朋友在,大人都自觉克制着烟瘾,江浩然走出大厅来到阳台上,望着烟花落尽后重新回归平静深沉的夜空心情颇为愉悦。

    另一边,阮悠游在教几个小朋友玩抓娃娃机,轮到一个棕色卷发的小男孩儿时小男孩儿哇哇大哭,别人都抓到了,他两手空空气得狂砸按钮,一个不小心拉断了电源。

    “你怎么乱跑!”武清气喘吁吁地跑来把小孩儿拉开,对阮悠游抱歉地说:“对不起哦,他好胜心比较强,要是机器坏了我会赔偿的。”

    “不用,”阮悠游接好电源,凝视面前这个一看就很冒冒失失,没什么社交经验,连西装袖口的商标都忘了剪的年轻人,问:“这是你亲戚的孩子吗?”

    “是我领导的儿子。他今天出差了,否则他会亲自带他来的。”武清略有些赧然地笑道,他像是已经把上次挑衅阮悠游的行为忘了个一干二净,一双明净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阮悠游,一瞬间阮悠游注意到他泛蓝的眼白,不禁在心里哇了一声,简直像是婴儿的眼睛。

    “怎么没去和江浩然打个招呼?”阮悠游问:“他也来了,你没看到吗?”

    “哦……”武清张开嘴,手指揉着额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敢和他打招呼,上次误会他骂了他……我想他应该还在生我气。”

    “什么误会?”

    武清不想再提这件事,只是解释都是自己的问题,和江浩然无关,他真的非常惭愧,自己不应该轻信他人的话。

    “不用太介意,他这人不怎么计较。”阮悠游招手让保姆来带孩子,快切蛋糕了,他要上台准备主持。

    “对了……”武清望着他的背影,犹豫该不该说。

    “嗯?”

    “对不起,之前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其实我并不了解你和江浩然的事情,只是知道是你甩了他,结果你又回头找他……我觉得你对他好残忍,如果你还喜欢他,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分手?你知不知道当时是他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

    阮悠游彻底呆住了,刚喝下去的草莓香槟此时此刻像是一块海绵遇水膨胀,堵着他的心脏、嗓子眼儿和耳洞,他听不见武清还说了些什么,一丝声音都钻不进去,也透不出来。

    “对不起,其实这和我也没关系。”武清揉搓着双手,他像个孩子似的,一紧张就狂冒汗。

    “他和你说是我甩了他?”好半天后,阮悠游才找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缓慢而怀疑地问。

    “对啊,难道不是吗?”武清理所当然地反问,丝毫不怀疑这个在旧同事们之间流传的八卦和之前的那个八卦一样都是背着当事人加工过的,早就悖理了事实。

    “我还有事儿。”阮悠游定了定神,走向舞台大概需要花一分钟的时间,他努力慢慢把脑子里纷繁杂乱的念头理清楚。

    “他和别人说是我要和他分手,”阮悠游低声对自己说:“是为了干嘛?塑造他自己痴情的形象?骗那个叫武清的小孩相信他是个完美男人?”

    平安夜,中国人向来很喜欢过洋节,舞台上立着同时长着尖刺和红果子的冬青树,底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水晶吊灯颤颤巍巍,阮悠游穿着一身白得扎眼的礼服,面对话筒和摄像机从嘴角挤出了笑容和祝福词。

    乐手们起劲赞美这个夜晚,有的打鼓,有的吹竖笛,还有的拨弄三角铁,一片清脆而热闹的旋律引起了孩子们的欢心,大人却不堪其扰,纷纷举杯。

    “你没事吧?”王桦帮孩子切了蛋糕,匆匆赶到阮悠游身旁,他笨重的身体正呼哧呼哧地散发热气,胳膊被合体的西装袖子遮掩着倒是看不出尺寸。

    阮悠游看了他一眼,眼光直直地出去了,又直直地回来。

    “怎么了?”王桦又问。

    江浩然端着一小杯洋酒站在人群之中,台上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在他身边挤着一群以孩子为话题中心的成年人,一个妈妈讲得头头是道,时不时获得其他人一致的附和,孩子们哈哈大笑,兴奋极了还会尖叫,高频率的尖叫声犹如当年上课时听到的黑板擦摩擦黑板的噪音,破坏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怎么的,在江浩然心里憋了一股子气,方才的好心情已经被踩得粉碎,当阮悠游和王桦一块儿背对着人交头接耳时,他的这股气就莫名其妙地上涨,不看其他,单凭王桦将双手按在阮悠游的肩上,这一动作就叫他无法忍耐。

    他的眼珠子因为冒火就显得更黑,眉毛拧着,正好去掉了他脸上的俊朗和阳光,那种还不到三十的年轻的气质就更少了,脊柱挺得笔直,身上罩了件黑色大衣,他的气势一下子超过了在场所有人。

    他缓缓把一只手插入大衣口袋,刚要向阮悠游走去时,那两人已经一齐朝他过来了。客人一拨拨地来去,有的脸上还沾着五颜六色的奶油,看着既搞笑又喜庆,衬得阮悠游那张脸上的那点儿心不在焉和六神无主就越发现了形,离江浩然越近,他的脸色就越沉,走在他身旁的王桦倒是一脸笃定,加之身材的原因,无形中就仿佛一堵墙隔着阮悠游和江浩然,而阮悠游无心地贴着王桦走,竟像是在依靠着他似的。

    和他们一块儿走来的还有其他几个王桦的公子哥朋友,和江浩然也相识,纷纷打了招呼。一群人包围着江浩然和阮悠游开始聊起了风花雪月,因为江浩然穿了一身黑,看着阮悠游的时候尤为沉默,就仿佛是一条不合群的黑影杵在那儿。

    “我和悠游马上就要离开b市了。”王桦忽然说,一旁的阮悠游一语不发,眼珠子像是固定在眼睛里的玻璃球似的转也不转。

    “我们爸妈年纪都大了,为了他们的健康着想,我们打算回北京接手家里的生意,这边的事情都要逐步放下。”

    “哐!”一声重响,有孩子撞倒了爵士鼓的架子,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等场面恢复后才回过头继续方才的话题。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