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原版+修改版)》分卷阅读14

    “你他妈脑子有病吧!”江浩然匪夷所思地望着付纯,只见他两腮布满了泪水,简直像是拧到最大的水龙头,又像是破了的热水袋,已经凉掉的水一呼啦全倒了出来。他想走过去擦掉付纯的眼泪,毕竟付纯已经吃到了苦头,那个老板被他用啤酒瓶砸得脑袋开了花,扬言要让他混不下去。可江浩然又忍不住怒火四溢,尤其在付纯承认了他的不纯洁之后。本能提醒江浩然,再退下去就无路可退了,一个男人不应该被逼到这个地步,于是他说不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只问了句:“你想清楚了?”

    付纯说:“是。”

    江浩然笑了笑:“那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别给我打电话。”

    不念旧情就这么潇洒地走了。

    付纯瞪着他的背影,泪眼模糊地任由他一步步走远了。大雪从门外冲进来,像是劫匪席卷了整个屋子,呼呼的风灌满了耳道,那场景极其的不真实。付纯追到了门口,只见江浩然早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他心想这难不成是梦么?也许是梦吧……生活中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梦。可但凡是梦就总会醒过来的。不管是好梦还是噩梦。

    还没过正月十五,江浩然家的阿姨一直放着假,他妈每天煮饭,没有江浩然帮忙几乎弄不出完整的两菜一汤,美其名曰:“给我未来儿媳妇培养一个合格的老公,进了我们江家门就等着享福吧”。诸如此类不计较付出与回报是否成正比的话江浩然记得自己也曾说过,母子俩的口吻如出一辙,这让江浩然反省自己和老妈是否太过亲密了,以至于在处理感情的时候也时常流露出一种妇人之仁。每当他被自己的软弱折磨时他便狠狠地吸一口手中的香烟,偶尔有冲动让烟灰掉落在胳膊上,以防一个念头来不及刹住车他就再一次对付纯动了慈悲心,毕竟他过得更好不是么,可单单如此又不足以促使他低头,他心想付纯绝不敢真和他分手,分手了付纯能找到比他对他更好的?想来付出多的人总是更有底气。

    一直到元宵节那一天,江浩然的表哥表弟上他们家走亲戚,打听江浩然那个付纯是不是他同班同学,神神秘秘地说付纯现在可红了,在香港卖淫,还是卖给男人云云。江浩然听见咯噔一声在脑海中响起,手中仍旧小心翼翼地煎着一碟豆腐,白豆腐在油锅中泛起了金黄色,很快就被煎得外焦里嫩,他撒下一把葱花儿,油气直往面上冲,绷着脸问了句:“哪儿听来的?”

    “这谁知道啊,”一个还在读初中的表弟回答他,戴着一副假斯文的眼镜,语气很是老成:“无风不起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浩然皱着眉,哪个男人在爱人被这么非议的时候能高兴得起来,更何况真实的情况绝非群众所认为的那样。付纯尽管不那么纯,可也不至于堕落到心甘情愿给老板陪睡的地步,这他妈还是万众一心奔小康的社会么,怎么初中生的话题就如此不堪?

    元宵吃下去肚皮已快撑破了,江浩然领着一帮远道而来的亲戚在市里瞎转悠,这城市一天一个样,多少回忆转眼就被辞旧迎新。有时候江浩然羡慕这些生长在小地方的亲朋们,他们抱怨家乡的落后,羡慕大城市的发展,却不知一成不变有时候是一种幸福。都市人对待感情的态度总是特别潇洒,即便落在他这个高中生的头上也一样,分手后大可以谁也不联系谁,就像tvb的电视剧似的,也恰似现实生活中风云变幻的建筑物,下手果决地推倒了一座之后马上便打造出了另一座,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昨天不值得留恋,明天更充满期待。

    “新年快乐,祝江浩然小朋友又长大了一岁。”

    快走到江边时,浪花声忽远忽近,江浩然翻看着手机里头攒着的那些信息,删除键按得一次比一次慢,正不爽呢,凭什么就这么分手了,又担心付纯会被流言打击得一蹶不振,这么想当明星,明星不就是被人茶余饭后调侃的吗,新信息来了。

    “who?”

    “阮悠游。”

    “有什么事?”江浩然的语气陌生而疏离,像是已然把这个人忘了。

    “没事啊。就是好奇你想我了没?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履行承诺。”

    “?什么承诺”

    “我现在在a市,要不要见一面?”

    “没空。烦着呢。”

    “我明天就走了,”阮悠游说:“你为什么烦?红包收少了?”

    “没事,和你说不着。”江浩然靠着水边的栏杆,桥面上的灯恨不得一下子达到纽约抑或是东京的繁华,江岸的夜晚因此被照得很亮,他的侧脸却显得颇为冷酷,奇怪自己为什么在对待阮悠游的时候能保持居高临下的姿态保持得这么稳,关羽对曹操似的,对付纯倒像是猴子对他师父。

    “我在潮汐路的这家麦当劳,你来吗?我请你吃冰淇淋。”

    “还有别人在?单对单的话就算了。”

    “你怕什么啊?”

    阮悠游又发了一条:“我有男朋友了,叫你来就是叙叙旧。”

    “那我更不想来了。”把亲戚全送回酒店,江浩然拦了辆出租车:“我不想撬别人的墙角,你别以为我就是好人。”

    “谁以为你是好人了?别给自己戴高帽。”

    半个小时后,江浩然在麦当劳靠窗的位置发现了穿天蓝色高领毛衣的阮悠游,在一群小孩儿的玩闹声中,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又清瘦了几分,垂垂脉脉的灯光照得他侧脸完美,睫毛长长的,很温柔地凝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如处子般的一举一动,再一次让江浩然为之心动了一秒。

    “说吧,什么事儿?”在阮悠游的对面坐下,江浩然问:“我的冰淇淋呢?我要草莓味的。”

    “草莓味的我吃掉了。这儿还有一个巧克力的,我吃了一半,”阮悠游把那个剩下一半的新地分给江浩然:“你吃这一半吧。看我对你好不好,怕你吃胖了先给你吃一半。”

    “我神经病是吧?大老远跑过来吃你吃剩下的冰淇淋?”江浩然说归说,有的吃还是吃了。

    “我吃剩下的怎么了?很多人想吃还吃不到呢。你到底为什么烦了?说来听听。”

    江浩然考虑了一会儿,把自己和付纯那档子破事儿对阮悠游倾诉是否显得他有点儿走投无路,做人太失败了,再说阮悠游很可能还对他有点儿那什么,他要是理智,就不该再把人家牵扯进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很不好处理了,再多加一个,他到头来对得起谁。

    “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阮悠游点上一支烟,徐徐地吐出来:“再说了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是不是你家付纯在香港遇到什么事儿了,你瞪我干嘛,这谣言又不是我制造我传播的……”

    “操,”江浩然笑了:“你怎么人走了,还心系a市呢?消息真灵通啊。”

    “那不是关心你吗。”阮悠游玩世不恭地说,光影朦胧之中,一个烟圈被轻吐了出来,他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眯了眯:“所以这是不是真的嘛?你真的被戴绿帽子了?”

    “你还挺八卦。”

    “我就想打听打听,如果传言不属实,以后再有人当我面造谣我就帮你和你家付纯cei他。”

    江浩然皱了皱眉,才多久不见,眼前这小妖精竟变得有些陌生了。怎么说呢……好像更妖精了一点。

    “当然不是真的。你找我来就为了问这事儿?”

    “倒不是。”阮悠游又眯了眯眼睛。

    “我还以为你们俩分手了呢。”他扬起了笑容。

    “你这又是听哪个长舌妇说的。”江浩然确定自己没在做梦的时候把坏消息走漏出去。

    “我想他都那样了,你还受得了?”阮悠游的态度真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

    “他哪样了?我们是分手了,不过和这件事无关。你别再问了,和你也无关。”

    “……真分啦?”阮悠游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搞得江浩然哭笑不得,又有种莫名其妙的柔情在内心深处牵扯,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铁栅栏背后苟延残喘,随时准备挖地道越狱。

    “嗯~”江浩然故意拖长了音调,坏坏地看着阮悠游:“你想不想安慰我?”

    “去你的吧。”阮悠游眉毛一挑:“真分假分哦,别心里惦记着别人,光会嘴硬。”

    “还有假分手这一说?”江浩然故作无知地问。

    “怎么没有,人民币都有假,分手还不能造假了?”阮悠游说罢很满意自己的金句似的,脸上浮出得意的微笑。

    江浩然看着看着他,忽然说:“你这几个月都做什么了?”

    “你终于关心到我头上了啊……我还能做什么,想你,想你,再想你。”

    “我刚吃了你吃剩下的冰淇淋,你他妈想恶心死我?”江浩然也笑了,伸手擦掉阮悠游嘴边的奶油,阮悠游整个人一僵,江浩然温暖而干燥的指腹仿佛对他下了定身咒,他俊美的脸庞迅速地烧红,像是红得透明的锅炉壁。

    “花猫儿。”江浩然又纳闷自己怎么了,怎么就情不自禁了,明知不该却还是招惹他。

    阮悠游低头搅动着可乐里的冰块:“你还真打算撬墙角呢。”

    “是你约我出来的吧。你以为我是正人君子?”江浩然端起可乐喝了一大口,冰块冷得他够呛,可他希冀降低自己的体温,万万不可人家一热他就也热了,麻烦就是这么来的。

    “……走吧。”阮悠游也端起冰可乐,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直到冰块化成冰水,都咽下肚,他又说了声:“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起身,又并排走出了麦当劳,深夜的交通比白天冷清了不少,电线杆上挂满了细小的冰锥子,一片片锋利的镜面似的折射着路灯的光。

    “江浩然,新年快乐。”临走的时候,阮悠游抱了抱江浩然,劝他道:“要是真想在一起就别轻易说分手。不是喜欢他吗?比喜欢我还喜欢?那你还犹豫什么?”

    “你非得抱我抱得这么紧吗?”江浩然一点儿也不在意周遭人的目光,甚至也想紧紧地抱一抱阮悠游,其他人不管是亲还是朋,他一概无法交流自己在感情上遭遇的挫折,只有阮悠游,一个也喜欢男人的男人,在变态程度上他们是不相伯仲的。

    “我才没有好吧。”阮悠游吸了吸鼻子,双手却越发地收拢了,脸颊在江浩然的脖颈上磨蹭。

    “怎么了?”江浩然不由放柔了声音,凝视着他可爱又可怜的脸庞,心想这要是封建社会该多好,他一下收俩,哪个都是他的人,坐享齐人之福。

    “没什么。就是……哎……我马上要去美国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妈不愿意我待在国内招她烦,你也好自为之吧。咱们的缘分看来是尽了。”

    “美国?”江浩然忽然怒到了极点:“你妈要把你一个人送过去?她怎么这么狠,流放你一次还不够?你才多大?!”

    “……也不小了吧,我今年十六。再说这叫狠吗?她又不是把我送去伊拉克,送去非洲。”

    “你过去别人会以为你是初中生!”江浩然紧盯着他纯黑的眼睫毛,乌黑发亮的眼珠子,唇色是粉红的,长得好看也罢了,关键还这么让人心疼!

    “行了,你别说了。我得走了。”

    阮悠游看看表,一辆出租车在他们身旁停下。

    “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就想临走前看一看你。你会不会以后去美国参加夏令营?不过要坐更久的飞机,你恐高的……”

    江浩然摸着他的头发;“我去看你干嘛?你不是有男朋友?”

    “嗯。你会吃醋吗?”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男朋友。”江浩然傲然地回答,忍着现在就带阮悠游去开房的**:“过去好好照顾你自己,好好学习,证明给你妈看就算你喜欢的是男人,照样可以很优秀。你不差别人什么。”

    阮悠游定定地看着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路灯的光混着斜织的雨丝拍打在阮悠游的脸上,那模样煞是好看,江浩然不由得多嘴一问:“你今天来不会是想临走前献身给我吧?”

    阮悠游看着他骂了句:混蛋。

    盈盈的雪花出现在城市的夜空上,等阮悠游的身影消失在冰天雪地间时,江浩然接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电话,收回自己的视线,只听付纯在那头冷冷地问:“你在干什么?吃元宵了吗?”

    “你打电话有什么贵干?”江浩然也同样冰刀子直插入人心一般,冷酷得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我打电话来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付纯像是叹了口气。

    江浩然一言不发地沉默着,直到付纯哽咽着开口:“我认输了,可以吗?我不应该说分手,我认输,可以吗!”

    “……”江浩然听到心中那个恶魔得到胜利后吹响的号角声,但他半点儿也不开心,反而感觉到了爱情在悄然地变质,从互相爱慕变成了互相折磨:“你在哪儿?”

    付纯的哭声渐渐止住了,顿了顿,再次恢复了倔强的口吻:“你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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