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原版+修改版)》分卷阅读9

    “不是我们学校的,a大附中的。”苏菲学姐说,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有女朋友吗,江浩然?”

    英国雨天多,这不刚下完一场雨,江浩然收起伞,正经八百地回看着苏珊。

    残余的雨顺着屋檐滴到了江浩然的肩上,一个男孩先他一步点起了香烟,烟雾像骑着扫帚一般匆匆地经过他,男孩一口地道的伦敦腔,说话间回头看了江浩然一眼,两人都怔了怔,雨雾轻轻拉扯恰如帷幕,一辆具有浓郁复古风情的马车哒哒地出现在路面上,像是从十九世纪的伦敦跑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这有关系吗?”江浩然顿了一下,神奇的221b已经近在眼前了,一个冒牌的苏格兰警探在门口招呼游客买票,苏菲眨了眨眼,只见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坏男孩才会有的肆无忌惮和玩世不恭:“反正我在英国没有女朋友。这不就行了吗?”

    “……”

    苏菲气跑了,眼看她消失在被粉红色的夕阳笼罩着的贝克街的尽头,江浩然心想,也许自己真的是一个特招人讨厌的男人,对喜欢自己的人不友善,对自己喜欢的人不大方,既然付纯自己选择了不跟着他,那他做什么付纯也管不着了,说白了,一旦连他自己都不想管自己,还有谁能管得住他?

    第13章

    在电视台彩排了一天,刚喘口气,副导演孙澜又被一堆浓妆艳抹的女选手围追堵截了,非要他请吃宵夜不可。孙澜戏谑地说,不准吃,镜头都快装不下你们了,还吃呢?眼角的余光抓住了那个从不瞎掺和,除了唱歌就是看书复习功课的乖得过分的高中生,当孙澜好不容易排开群芳往付纯站着的角落走去时,付纯刚把书包的拉链合上,露出一个浅笑,喊他“孙导”。

    “要走了?一起去吃宵夜吧。”孙澜的手掌穿过付纯的后腰和书包之间,付纯一瞬间挺直了腰背,开着空调的后台冷飕飕的,人体自带的热气使付纯和孙澜都情不自禁地看向对方。

    孙澜掂了掂那个运动品牌的书包,说:“新闻上天天说减负,你的书包怎么还是这么沉,现在的孩子啊……”

    他顿了顿,很真诚的语气:“真让人心疼。”

    付纯红了脸,说我有事先走了,孙导再见。在孙澜的注视下,他转身像只羽翼未丰的小鸟飞得让人心跳加速,生怕它还没学会成年人世界的危险与残酷便过早地脱离了巢穴。

    和江浩然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了,骑车回家的路上,付纯不断想着他是否已经不要自己了,被这个想法蛰痛时,他习惯性地咬了咬嘴唇,脑海中同时又浮现出另一张不那么帅气但也不讨厌的脸。

    付纯把孙澜和江浩然作比较,他的结论是江浩然更好,可孙澜也不乏吸引力。他还很年轻,把一颗心拴在一个人身上实在言之过早,不过眼下比谈恋爱更重要的还是即将几天之后举行的半决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该不该对导演和副导演溜须拍马。付纯不无戏谑地想,学校花这么大力气教授语文数学英语,为什么不开设一门拍马屁的课程?这才叫真正的中国特色!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本质其实是各取所需,付纯既不会因为有人追自己而高兴,也不会因此而不高兴,他自认为心灵年龄早就超越了其他同龄人,一早摒弃掉了那些浪漫而多余的想法,不是他不想单纯,而是他根本没有选择。

    又过了几天,电视台安排选手们到b市拍mv,孙澜没有出现,听说是生病了。付纯在外面晒了一整天,回酒店发现要做的暑假作业还堆积如山,心想着江浩然可爽了,到英国指不定又会遇见什么美女啊帅哥。他想着想着不禁笑起来,想见到江浩然的**片刻间泛滥得无法收拾,当孙澜给他打电话时,他还以为是来自大洋彼岸的国际长途,迟疑了片刻,说,是你啊。孙导。

    孙澜的嗓子有点哑,却反问付纯有没有记得擦防晒霜。付纯听着他和自己唠嗑,就是不提为什么把原本打给导演的电话打到了自己的房间,成年人不把话说破的作风让付纯感觉烦躁,挂了电话后,他迫不及待地拨了江浩然的手机,思念仿佛一股冲破了大堤的洪水,之前所有的忍耐直到这一刻终于都前功尽弃。

    嘟嘟嘟的忙音响了几声,那头没人接。付纯失落地想:他总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吧?时间就没把他治愈好?估计是和蔡鹏飞在一块,蔡鹏飞看着老成,其实也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孩子。他知道江浩然很有可能也有追求的对象,可他信任江浩然,那家伙招人归招人,毕竟是那样一个曾经幸福过的家庭培养出来的男孩子,内心高傲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不会低于任何人,在对待感情上,自然也比他这样的小老百姓更无所保留。他没想过伦敦位于北纬51,月亮感觉离高楼更近一些,视觉上就显得更大更亮了,谁都会有点儿化身为狼的冲动。

    江浩然一行人前往徐志摩笔下的康桥,其实康桥是许多许多桥,说不清是哪一座,哪一座都秀丽,都别致,在剑河上,平底船载着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只听一只长篙滑过了水,苏菲学姐声情并茂地背诵着:“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你想做谁的新娘?”和苏菲要好的一个女孩子打趣地问,众人皆笑了,眼瞅着江浩然一脸漫不经心的微笑,苏菲哼了声,还没忘记上次的不愉快,自顾自坐下拉拽着长裙上的褶皱。

    “怎么不背了啊?学姐你以后应该报播音主持专业!”蔡鹏飞难得搭腔,清了清嗓子,和江浩然对视了一眼,江浩然心领神会,接续道:“悄悄咪咪儿地我走瓜了,就像我悄悄咪咪儿地梭起来,我轻轻儿地甩哈手杆,啥子东西都不想带走!那河沟头的柳树,是下坡坡太阳中的新婆娘,波浪里头的影影儿,在我的心窝子里头打旋旋儿!稀泥巴高头的青苔,滑不溜鳅在水头疯叉叉地的乱板。在康河坝头的波浪里头,我巴不得是那一坨乱草草……”

    江浩然背的毋庸置疑也是《再别康桥》,听起来却像是苦中作乐的农民工在挑扁担拉活儿,苏菲一边骂江浩然烦人,一边笑成了一朵花。

    “就是嘛。你烦不烦。”蔡鹏飞捏着嗓子说。

    “嗯。我烦。我最烦。”江浩然闭上眼,傍晚的温度渐渐流失了,不知这样在剑河上浮浮沉沉了多久,他再睁开眼时,天的上半部分是朦胧的淡紫色,下半部分是旖旎的绯红色,月亮缩成了一颗小米粒儿,在东南方睡着,又似是一个纯白无暇的小婴儿。是榆树么?还是榉树?庄严地伫立在桥头,与斜倚的垂柳一块儿交织而成了诗人笔下的世界,枝枝蔓蔓仿佛教堂玻璃的花纹般,却比花纹更缺乏秩序,更富含凌乱的美感。从树荫中眺望到某某学院的一角,顶楼的廊柱之间相隔的镂空的部分在天色的渲染下如同镶嵌着蓝紫色的玻璃,显得无比神秘。不远处建筑物点着的灯火星星点点,黄色的像是黄铜的光泽,又像是猫眼,温柔地照亮了蜿蜒曲折的剑河。

    雾渐浓,一个男孩乘着船从他身旁经过,推开了柔情脉脉的水波,他和那男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认识了一般,眼神还在接触中,船和船就这么交汇又分开了。

    “我上次说的就是他,”苏菲小声说:“就是他被偷了钱包,a大附中的,这次和我们一块来夏令营。”

    “什么被偷了钱包。”蔡鹏飞八卦地问。

    一片窃窃私语声中,江浩然目光紧追着那艘驶进了桥洞的小船不放,倏然站起身:“嗨!前面的同学!是a市的吗!”

    一个绑马尾的女孩子马上起立回答道:“是啊!我们是附中的!你们呢?”

    江浩然笑了笑,距离渐渐又拉长了一些,那边船上的人逆着光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见一个人影在灰蓝的夜色下显得越发的高瘦,嗓音倒是挺好听,却有种说不出的欠扁:“听说有附中的哥们儿被偷了钱包!我们是南汇的!向你们致以最真诚的慰问!”

    “谢谢了!”女孩接着挥了挥手,指向那个被江浩然用目光锁定住的男孩,他就是江浩然慰问的对象。船身顺河轻轻地一颠簸,男孩的眼睛和鼻子和嘴巴在江浩然的眼前也顺着上下摇晃了一下,云层中游走的月亮在男孩的脸上闪过了,江浩然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相汇的那一刻,伸出手握着对方的船身,把那船除了男孩以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好意思。”江浩然一脸严肃地说:“后面有人推我,我不是故意的。”

    蔡鹏飞刚想躲得远远的就被江浩然踢了一脚,他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真不是故意的,惯性比较大。”

    “是,我惯性比较大。”

    男孩看了看江浩然那张玩世不恭还有点不怀好意的脸,目光中透出一丝不解和讶异,刚想说什么,慢板一般的流波再一次将他带离江浩然的身边,远远飘来了其他人的笑闹声,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子特别大声地问:“阮悠游,你认识他吗?”

    “从来没见过。”

    放屁。

    江浩然心想,一个月内见了三次,不承认是吗?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

    两拨人先后上了岸,a大附中的人在商量最后这几天做什么,去哪儿玩,江浩然故意装作对他们置之不理,也许是剑桥的校园很迷人,月光映照在亨利六世的青铜雕像上,他装着装着就成了真的不在乎。走在那些历史几百年的建筑物中,哪怕是一块砖头都显得比一般人更具有智慧,这启发了他对未来人生的期待。身为一个男人,除了情爱肯定还应该追求点别的什么,自小到大培养出来的优越感支撑着他哪怕是到了世界上的任何名校也绝不自卑,可自信是什么?在那个年代,一个中国人一旦踏出了国门都会思索诸如此类的问题,除非是那些打算瞎混过一辈子的,那叫做镀金。

    “你一个人跑哪儿去了?”

    到了集合地点,蔡鹏飞和苏菲早就蹲等得不耐烦,江浩然也很不好意思,他就是迷路了嘛!英语不好就是不方便!

    “你们怎么不上车?”

    “车坏了。”苏菲翻了个白眼, 江浩然“哦”了一声,很自然地问:“那怎么办?还有别的车?”

    蔡鹏飞有点儿看穿了他,不接他的话茬,他只好又问:“附中的人呢?已经走了?”

    “没呢。你说得对,挤一挤应该可以。”苏菲跑去做接洽的工作,蔡鹏飞和江浩然对视了一眼,摆着手说:“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

    “怎么说话呢?”江浩然有点刻意地板着脸:“我又不是做贼。走吧。晚了怕没位子坐了。”

    a大附中一行不到二十人,加他们三十个,一上车噪音放大了数倍,语文好的同学抗议说这是在雀占鸠巢,一些男孩自觉地站起来让女生坐下,但也不是全部,江浩然走到那个已经见过三次却拒绝和自己说一句话的男孩儿的面前,“嗯”了声,男孩自顾自地打game boy,他厚着脸皮又“嗯”了声,特像个神经病。

    “你有事吗?”阮悠游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在上下左右键上不停地摁着:“我们不认识吧。你是不是感冒了?嗓子痒?”

    “怎么不认识了。”江浩然勾起了唇角,俯视着男孩洁白的脖颈和几乎袒露在外的漂亮的锁骨,左手撑在男孩的座位后:“附中的杨子鱼和我从小一块长大的,你认识杨子鱼吗?认识他就等于认识我。”

    阮悠游抬起脸,脸上的表情说白了就是“你以为你是谁啊?”,再对视了一会儿,江浩然脸上的笑容有点儿撑不住了,直到阮悠游再次低下头,屁股挪了挪,侧坐了几cm,让他有空间能够侧身进去,可江浩然仍旧不满足,正好车子发动了,他干脆放任自己压在了阮悠游身上,只听阮悠游骂了声“**”,刚要把他推起来,可他身上火烧火燎的,呼吸也炙热得过分,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就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似的很压抑很痛苦,阮悠游终于松了手,由着他把自己搂紧了,惊讶地问:“你发烧了?”

    江浩然闭着眼不说话,怀中人轻轻地挣动,被他霸道地搂得更用力,一只凉凉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和付纯不一样,阮悠游的皮肤非常的软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老爸当年包狐狸精的回忆一下子倒灌进脑海,难不成阮悠游是他的狐狸精?!

    “你坐好,我去给你拿瓶水。”阮悠游笑出了声,江浩然被他喷出的气息吹得耳根子痒痒的,一时又舍不得就这么把人给放开,结果被大力摁回座位上,只见阮悠游一张脸都憋红了,气息也有点喘,凶巴巴地骂他道:“听不懂人话是吧!老子叫你坐好!”

    “谢了。”

    冲阮悠游疲软无力地笑了笑,江浩然勉强挺起背,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没事,休息会就行。你叫阮悠游?软yoyo,怎么听起来像是奶糖的名字。”

    阮悠游挑了挑眉,对他的疯话不予置评,不一会儿拿来了一瓶矿泉水和藿香正气水,看着他喝下去以后,又掏出了湿纸巾拆开包装袋递给他,这服务出人意料的到位,搞得江浩然心头一暖,像是被小护士体贴照顾的男病人,有点儿因祸得福的快乐。

    苏菲坐在最前排,听说江浩然生病了急着去看他,被蔡鹏飞绊住了,说江浩然一发烧脑子就也跟着烧,上了37°2会见人就抱,上了38°会见人就亲,苏菲犹豫了半晌,咬咬牙说:“没关系,我喜欢他,你别拦着。”

    蔡鹏飞哑口无言,头一次发现女人蛮不讲理起来是这么的可爱,他讪讪地让开了,心里头多少有点儿羡慕和不爽。

    再一次回到伦敦已经是深夜了,司机提议兜去千禧桥看看夜景,远远的,仿佛恐龙骨架一般的大桥通向了tate艺术馆,灯光投射在泰晤士河的水面上,如梦似幻地映入了少年们的眼帘。

    河畔的风既潮湿又温暖,不少人拿出了相机,在一片银色的闪光灯中,江浩然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只见被苏菲挤得不得不站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阮悠游一脸无语,忍受着此起彼伏的咔嚓咔嚓声,江浩然顿时恢复了自己对弱质男流一向的怜惜,喊了声“yoyo”,问他累不累,站起身走到了他身边,命令他过去坐下,别傻站着了。

    “好点没。”阮悠游问,苏菲顾着拍照片,刷刷刷按快门按得可兴奋,江浩然朝他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容:“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江浩然。”

    “你爸妈是不是特别希望你去当古惑仔?取这么个名字。”

    “你听不清?”江浩然凑近了一点,嘴唇对准了阮悠游的耳垂:“是然,不是南。”

    “那你也听好啊,然,我是悠游,不是yoyo。”

    正当江浩然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烧坏了时(否则为什么阮悠游同学捉弄他他还觉得特舒服),千禧桥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苏菲放下了相机,埋怨只开放了三天就暂停通行了,在千禧年不能在千禧桥上走过,这真是一个遗憾。

    “有遗憾才有期待。”江浩然的语气十分淡定,在他身上显然有一种有别于其他毛手毛脚的小伙子的成熟和强势,阮悠游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发现刚才还对自己挺热情的家伙此时此刻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叫人猜不透的距离感,yoyo同学暗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同性恋呢?别他妈淫者见淫了。

    第14章

    从表面上看,阮悠游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性,他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一样刚染上了烟瘾就养成了一副老烟枪的惬意和自得,和十个以上女同学传过绯闻,仿佛融入进异性恋这个主流群体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哪怕是看av他也能够做到一直盯着女的,少瞄几眼男的,就像一只习惯了山居岁月的花狸猫忽然人模人样地走在了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它当然会本能地想念自己已经缩进了尾椎骨的尾巴,但尾巴太长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作为柔弱的小动物,这点自我保护的意识同样是一种本能。

    本能,这个词对于同性恋来说格外有意义,究竟同性恋是后天的还是先天的,生于八十年代后的同志群体似乎永远无法摆脱自我认知的困惑,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性向抑或是身份,being gay,这绝对是值得一辈子思索的问题。阮悠游第一次接触到同志这个词是在王小波写的那本《他们的世界》里,同性恋不是变态,但被社会认为是变态,阮悠游没有为自己的性向自卑过,但是做自己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气,也许穷其一生他都无法让内心真实的那个他走到阳光下。每当他经过了一扇橱窗,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片刻,当他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这么的漂亮,年轻,恰如电影中走出来的美少年时,他会喜形于色,又迅速地恢复无动于衷。

    就这么活了十七年,高中生活的枯燥和乏味真的快把他闷死了,好不容易逃到了英国,没想到学校又是安排他们住在本地家庭,又是三令五申地不允许单独外出的,那么请问,这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窗户开得大了那么一点罢了,四面墙还是四面墙。他独自去偷欢的计划算是扑了个空,对生活的不满眼看着就要揭竿而起,而江浩然在这时候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自信地走近了他。

    阮悠游摸不清对方是什么路数,只能凭本能辨别出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当江浩然挨在他身上时,他低下头就能闻到对方毛窍散发出的那股男性特有的汗味夹杂着一丝一缕的烟草香,这令他怦然心动的同时也夹杂进了少许的不安。他警告自己别主动,别太主动,惊喜归惊喜,过早地暴露自己是不明智的。做同志犹如做地下党,如何接头是个大难题,又仿佛一艘迎接激流和险滩的夜航船,危险的信号灯在暗夜中闪烁着,可是由于没有雷达,船身终于还是撞向了礁石。

    从剑桥回到伦敦后,阮悠游忙着替家人和朋友购买纪念品,凡是女人喜欢的他都喜欢,包,鞋,沐浴乳,香水,曲奇饼,英国设计made in china的卡通纸巾包……这并不代表他的审美就完完全全倾斜向女性的那一边,男人会着迷的诸如皮革制的钥匙扣,纪念币,贝克汉姆签过名的球衣,智力玩具,还有酒,他也搜罗了不少,只要行李箱还没被塞满,他就要买。在一家专门卖面具的意大利人开的店里,江浩然发现他的时候他正举着一块黄金面具搁在脸上,摇曳的烛火忽明又忽暗,暗香曼妙,阮悠游穿着一身黑,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把丝绒,复古的两片,珍珠和刺绣装饰成的黑扇子,透过了狭长的空洞,他见到有人推门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滚滚的热雾,像是岩浆喷涌进了冰窟窿,江浩然笑着看着他,也穿着一身黑,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艘船命中注定就会撞上一块礁石,逃不掉,也走不了。

    “我送你吧。”

    付账时,江浩然先他一步掏出了钱包,压根不给他一点反对的余地:“你戴着很好看,很适合。”

    “不用。我们又不熟。你钱多的话,去捐给慈善工程好了……”

    “你怎么这么坚持熟不熟的问题,再说了几分熟才算熟?牛排五分熟就能吃了。”

    “那我们就是一分熟,九分生,约等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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