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分卷阅读72

    相顾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你和……身旁”——《海涛》夸西莫多(意大利)

    第41章 红拂传

    不管贺军长订不订婚,出发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贺琛要回北平过春节,大箱小箱的收拾了一车。冷佩玖的东西倒不多,只是当时跟着他南下的戏班子,大多都是北平人,如今也要一起回去。

    这下又跟搬家似的,雁鸟回巢集体北上。

    北平的票友临近年关,心心念念今年是哪位角儿来开这第一嗓。没想到冷佩玖要回来了,嚯!伸着脖子痴盼了大半年的戏迷们纷纷炸开了锅。

    特别是当初那帮极想跟随冷佩玖而去,奈何抛不下身家的冷党们。他们再次热络起来,奔走起来。冷佩玖还没回来,要找他说戏、写戏的人,已经拎了号牌排队等着了。

    谁谁谁一三五、谁谁谁二四六,最后一天留给冷老板自个儿琢磨吧!

    在这样磨拳擦掌的氛围中,北平票友们翘首以盼。而上海戏迷们,唯有长吁短叹。贺琛带着冷佩玖上了火车,一路直往北平而去。

    到达北平时,天正大雪,年味正浓。

    前来迎接贺琛的人排了一条长队,数辆黑色轿车整齐地停在站外。贺琛出去时,老管家的帽子上已有一层白雪。

    “嘿哟,我的大少爷啊。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老管家撑伞上前,下人赶紧从贺宇那里取走行李。

    贺琛好几年没见着家里人,老管家郑叔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闯了祸帮他藏着,挨打还帮他挡着。

    两人关系亲近,多年不见竟有些哽咽。

    贺琛帮郑叔抖落帽子上的雪,说:“您怎么不在车里坐着。”

    “知道你要回来,全家上下谁还坐得住?老爷夫人一大早就开始嘱咐人忙活,今晚的接风宴您总算赶上了。大少爷,快回家吧。啊?少爷……”

    郑叔还没说完,眼见着从贺琛身后走出来一位貌美男子。只要是北平人,定对他丝毫不会陌生——大名鼎鼎的京剧名伶,冷佩玖。

    如今花边新闻满天飞,不管识不识字都知道冷佩玖与贺琛在上海好上了。冷老板入住贺公馆,手上戴的那只玉镯就是定情信物。冷佩玖还曾舍生取义为贺琛挡枪,贺军长这块千年冰铁也对其宠爱有加。

    支持者把两人描绘得跟神仙眷侣似的,多么登对的一双人。反对者把两人说成了害群之马,有违人伦。但人家过日子,管你反不反对,你反对有用吗?无非是些跳梁小丑。

    所以,冷贺二人的生活过得和谐美满,这个当然瞒不住远在北平的贺老爷。

    贺家虽为商界大拿,骨子里却十分传统。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些“下九流”,戏子就属其中一种。听戏是一回事,但你要捧戏子,还想跟戏子一起过日子?

    简直是载鬼一车,荒谬至极。

    贺老爷头个就不支持,觉得这些东西太脏。两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像什么话。贺夫人不表态,但她给贺琛找了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小姐订婚,这就是她的态度。

    贺琛虽长着一块反骨,对旧社会的纲常伦理也不大看得上。可贺琛明白,这个春节是万万不能把冷佩玖带回去。且不说可能会与本家彻底决裂,煞了父母的面子。

    给贺老爷气出病来也不是不可能。

    郑叔作为贺家的老人,这上上下下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的心思,他猜得比谁都通透。贺琛与冷佩玖那档子事,郑叔门儿清。可他实在拿捏不准,贺琛会不会突然像当年那样,脑子里一根筋抽抽,直接把这个男媳妇带回了家。

    冷佩玖见来人盯着自己一脸尴尬,倒是头回觉得新鲜了。

    他笑着问声好,将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这北平的寒流确实比上海烈得多,干冷入髓,狂风呼啸。

    郑叔很快反应过来:“冷老板,久仰久仰!您这一回来,北平就跟活过来似的!敢问在哪里登台,今年演几天?”

    “估计还是广和楼,时间不确定。定下来了,我托军长给您留张票。”

    冷佩玖回答得体,也暗示郑叔放心,他不会跟着贺琛回去。

    冷佩玖在北平早有自己的房产,当时离开,托了人照应。如今回来,正好能入住。这个春节不陪贺琛,其实是冷佩玖自己提出的。

    他爱恋贺琛是一回事,但自己也是人,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初识那会儿,因迫不得已的原因,贺琛那般羞辱他,冷佩玖咬牙忍下了。

    事到如今,冷佩玖犯不着自己送上门去找不快活。

    贺琛深深看他一眼,当初觉得冷佩玖很懂事,知进退。不料到了节骨眼儿,反而是自己百般没有滋味。

    把冷佩玖带回去又如何,既然是自己的人,有什么见不得光?

    当这个想法跳出来时,贺琛吓了一跳,他赶紧扼杀在摇篮中。

    可念头的种子一旦生根,那些悄悄生长的时机便如甘泽,静静等待着破土的那一天。

    贺琛把伞移交给冷佩玖,叮嘱道:“好好过个年,年后回上海时我来接你。”

    分别也不过几天,从除夕夜算起,到十五元宵节。满打满算半个月。情人都是小别胜新婚,虽然离别的滋味苦了点。

    冷佩玖自认为熬得过去,贺琛早已在出发前“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的不舍。那晚两人颠龙倒凤,感觉把一辈子的鱼水之欢都尝透了。

    可还是不够。

    贺琛最终是要走的,临上车前再次叮嘱冷佩玖好好过年。冷佩玖站在原地给他挥手,贺琛弯腰进去一半,接着一顿,他再次折身回来一把抱住伫立在雪地中的冷佩玖。

    “军长?”

    冷佩玖感觉到一双铁臂紧箍身躯,火炉般的怀抱令他温存不已。“军长再不走,天就要晚了……”

    贺琛埋头在他肩上,深深吸一口气。凛冽的雪味儿夹杂着木香,是比鸦片还要摄人心魄。他的大手在冷佩玖背上拍了拍,这一次短暂分离,终于让贺琛尝到了牵肠挂肚的味道。

    贺琛不说话,冷佩玖只好接着把场圆下去:“军长,快回去吧。老爷夫人等得久了,礼数不周。你若是想佩玖了,抽个空来广和楼听听戏,元宵那晚我登台。你要来,我给你提前留好包厢。”

    此时,北平的大雪鹅毛般一片片跌落,呼啸寒风卷着令人瑟缩的刀刃。车站外久久站立一众人,黑压压地排成一列。

    他们无言地等待着,直至贺琛轻轻放开冷佩玖。

    这一次,贺琛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冷佩玖回到金宝街,这里有许多遍布胡同深处的大宅院。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家门,站在门口恍惚了好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的光景,竟恍若隔世。

    他推门进去,院子里万籁无声唯他一人。

    冷佩玖常在想,风风光光这些年,真正的生活却总是伶仃一人。

    人活在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进了屋,屋内还是原来的摆设。椅面桌面灰尘不染,看来所托之人把这里维护地挺细心。

    冷佩玖取下围巾,坐在客厅里。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室内如露天一般冰冷。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无人点灯,亦无人暖粥。

    冷佩玖静默地坐在黑暗中,他垂眼盯着自己的膝盖。上好的绸缎,金丝勾出的翔凤在残阳中光芒流转。

    太安静了,很久没有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墙上挂钟的时针一擦擦走过,象是谁的脚步声。

    冷佩玖呆呆地坐到夕阳下山,车站前淡定自若的微笑早已荡然无存。他斜斜地靠在红木椅上,往下滑了一段。整个人如落寞的寒鸦。

    直到手指冰凉,脸颊也没了温度。

    冷佩玖轻轻合上眼睛,一注温热的湿意滚烫了下巴。

    宽阔无边的客厅好似广袤无垠的雪原,久久的,久久的——雪原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稍不注意,又被卷入了横暴的雪风中。

    “果然,还是想跟他回家啊……”

    贺琛到达贺府时,一众家眷早在门口等着了。一如郑叔踮着脚、撑着脖子等在车站前。完全一比一复刻照搬,贺琛觉得有些好笑。

    贺老爷与贺夫人站在中间,从左至右依次是二弟贺林及二弟媳、三弟贺许云、四妹贺珠及四妹夫、五妹贺珍。其他人便是今晚请来的宾客,大多与贺琛相熟,也有些生面孔。下人站在两旁,齐刷刷地等着。

    此场面声势浩大,对贺琛的重视程度一目了然。而贺琛本人不大喜欢这种虚假场合,跟傻子似的被人围着转。

    他上前与父母打过招呼,受了贺夫人几句象征性的责骂。弟妹们左右瞧瞧,没见着传闻里的另一人!他们耐不住新鲜劲,撸了贺琛就要走,想问个究竟。

    众人见这一家子终于和好,笑闹着进了贺家大宅。

    这晚,宴会持续到凌晨。最后只剩年轻人打牌跳舞,老爷夫人提前睡下,贺琛作为一家长子有义务陪着大家继续玩。

    他在牌桌上显得漫不经心,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摸牌。贺琛满脑子的冷佩玖,完全不知这叫相思入骨。他只觉这牌局还没与冷佩玖在一起听戏有意思,过年也真真是无趣。

    不知现在他的小玖在做些什么,估计早已睡下。

    有没有蹬被子?贺琛想起冷佩玖半夜里孩子气的翻身,不由得轻声一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牌桌上其他三位都看傻了。了解贺琛的人明白,贺军长一向吝啬言笑,这是想到哪家伊人,竟露出如此温柔的笑意来。

    三人互看一眼,明白对方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除了那谁谁谁,还能有谁?

    嘿,门儿清!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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