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分卷阅读67

    “啧,”贺琛不乐意,他皱起眉头,说,“老子被你说得这么没良心,他娘的你看看你穿的什么,吃的什么,用的什么门脸!还好意思在我这儿抱怨?”

    冷佩玖自知这话题无趣,干脆缄口不言。香丸燃烧,幽香弥漫一室。淡化的香烟令气氛暧昧几分。

    过了会儿,冷佩玖小声说:“军长您知道,佩玖想要什么。”

    贺琛明白,小玖想要的,恰恰是他不能给的,也给不起。他不知为何,心里腾起一股酸涩,很快又将这莫名的情绪压下去。儿女情长碰不得,直到开战那天,他都应该赤条条的,来去自由无牵挂。

    贺琛说:“小玖,以后莫要再提了。”

    “……是。”

    冷佩玖垂目,心凉透大半。他在灯下,肌肤如镀上金光的白瓷釉。好似美丽易碎的瓷娃娃,唇如果浆,饱满红润。

    贺琛看得心肝一颤,忍不住低头吻上去。他大手托着冷佩玖的后脑勺,越吻越深。冷佩玖呼吸有些困难,浑身发软。自上次初吻之后,贺琛愈发喜欢品尝这双唇瓣。这张小嘴,与下面那一张,滋味是同等的好。

    两人吻了会儿,贺琛才放开冷佩玖,说:“小玖,听话。”

    冷佩玖自知反对无效,不如乖顺点。

    “好,军长。”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要说“吃茶”,可以先讲讲这“茶”。

    茶,自是中国产品。早采为茶,晚采为茗。自古嗜茶者众多,晋代为茶馆酒楼的极盛时期。据说,世界越乱,经济越糟,茶馆的生意反而越好。

    大抵是因为茶钱便宜,不需多花费便能在茶楼落座半日之久。以茶会友,发牢骚,消磨时间,真真是个好去处。

    而在上海,民国时期的上海,情形却似乎有些不同。虽茶楼众多,如清莲阁、一乐天、仝羽春等。在水陆码头、交通要道也有许多人口密匝匝的茶楼。

    这里人水马龙,五方杂处。顾客除去既有钱又有闲的中产居民,除去一年到头扎茶楼里的老茶客,其他大多数人,都是去茶楼解决是非的。

    什么事非?

    古往今来,无论中外,是是非非,不出这几种。其一,文讲武讲,吃讲茶,公断是非、恩恩怨怨。其二,私奔而走,拐带商量,女人跟着男人跑了,大多在这儿汇头。

    其三,不算是非的是非——好事者,无聊者,冲着打发时间,要么看热闹,要么聊八卦。甭提多无趣了。

    在当时,上海的茶楼有一大半专为这几类人营业。没有他们的支持,大抵也是开不下去的。而城隍庙里那几家,或者是生活区、菜市场附近的一些小茶馆,这些地方才是正儿八经的茶水店。

    你一进去,气氛挺好。谈天说地的,闭目养神的,手拿《申报》《良友》看报的,五花八门,济济一堂。

    上海茶文化发展到一个顶峰,与全国青黄不接的经济、四分五裂的国情来看,当真是成反比。

    无巧不成书的是,同为这天,苏穆煜与连鸣正好得空。两人早就想去城隍庙后头的豫园喝下午茶,这里被外国人称为“老爷花园”。

    曾有杨光辅的《淞南乐府》专咏道:“淞南好,兴废劫灰红,神庙重新花娅姹,豫园依旧玉玲珑,杯酒酹潘公。”

    也有张春华咏唱湖心亭:“潋滟湖光碧印霄,莲池夏气豫园消,一奁波净茎摇绿,夹道穿过九曲桥。”

    这湖心亭的美,不用描述,单单从几句诗词里已可见一斑了。九曲折廊,池植红莲,水风送涟漪,绛紫染霞光。红窗、褐瓦、金黄的竹席,碧绿的湖面上映着红衣青衫的少爷小姐、映着一众民生百态。

    苏穆煜和连鸣没什么急事,在城隍庙前下了车,晃晃悠悠往后面走。这一路上生意人挺多,也不乏些面黄肌瘦的乞丐或劳苦人民。战争究竟给谁带来了利益,又是谁最终受苦。

    苏穆煜叹气,连鸣却忽然拍了他一下:“阿煜,你看那边,刚过去一人。”

    “什么人?”苏穆煜抬头,顺着连鸣的手指看去,“没人啊。”

    “走过了,速度太快。我看着很熟悉。”

    “这方向,往豫园去?”

    连鸣思索片刻:“应该是,我看背影挺熟的。”

    虽然连鸣没有指名道姓,但在这里,他俩算得上“熟悉”的人,可能还真就只有那么一个。

    苏穆煜问:“看清楚了?”

    连鸣说:“不太清楚,我就觉得像你说是不是……”

    “十有八`九,这个点儿……”苏穆煜低头看了看时间,“可能去喝下午茶,没准儿贺琛也在那里。”

    “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连鸣摸了摸下巴,单手揣在西装裤兜里,走得很是潇洒帅气。

    苏穆煜今日也穿了大衣配西装,两个顶摩登的少爷走一起,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儿。

    “哪里不对了?”苏穆煜问。他眼神落到街边小吃摊上,午饭刚吃没多久,此时又买了个油饼上手。

    “少吃点,街边不干净,”连鸣皱眉,“中午正餐吃得少,饿了又吃零食,本末倒置对身体不好。”

    “是是是,我知道了,连阿妈!”苏穆煜咬一口饼,嘴唇油亮,很是吸引人,“快说你觉得哪里不对。”

    连鸣叹气,从上衣袋里拿出手帕,他顺手帮苏穆煜擦去嘴角的油渍,说:“贺琛怎么可能让冷佩玖走路去,还是独自一人。”

    苏穆煜一顿,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他们走了几步,苏老板终于吞下那口饼:“百分百是那个人了吧,哎哟,这次可真让我劳神。”

    “我呢,喜欢冷老板喜欢得紧。对另一人也是有几分同情。”

    “活着做什么不好,干什么要活成别人的样子。”

    连鸣收回手帕,没有接话。对此,他不置可否。

    走到豫园,四周做生意的人更多了。全上海的茶楼,每日人流量巨大,多半是些老顾客。在茶楼看报的、吃点心的、谈推背图的实现、说那些洋人打仗。

    也有些不同类的顾客,例如城隍庙境内的老茶客,多半爱好古玩、听说书、养鸟,还有专门的侍女招待。

    周围副业同样发达,像刚才苏穆煜买油饼的小吃摊简直随处可见,同时还增加了卖假古董的,算命看相的,推销小报香烟的,贩卖糖果的。

    瞧,这样的场景,于今日来说,又有何不同?

    历史,大抵就是这样一个轮回,潮流也尽是轮回之物。

    苏连二人进了城隍庙的后花园,很干脆去了“九曲桥湖心亭”。原因很简单,年轻人都爱去“春风得意楼”。他们穿着锃亮的皮鞋,梳着三七开油头,踩着亮堂堂透明质的玻璃楼梯,就是要来附庸风雅。

    二楼听书,三楼雅室谈天说地,设炕榻藤椅,有中国乐器,从高处可见优美景致。

    少爷小姐,年轻太太们齐聚一堂,撩起阵阵金粉香风,格外有味道。

    而湖心亭这处,更多是老茶客,他们风雨无阻,甚至还自带茶壶。苏穆煜要的就是这种氛围,贴近生活,融进平民百姓之中。听他们在说什么,听他们在烦恼什么,往往能从基层,看到一个最真实,最赤`裸的中国。

    这时候的民众,大多人人自危,不论国事。既然有人不论,自然也有人对此口若悬河。可无论如何,这个时候,盛世太平的上海,还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

    这些悠闲吃着下午茶的人,他们还在享受着最后一片现世静好。他们决计不知,仅仅是短暂的两年后,会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阿鼻炼狱。

    苏穆煜同连鸣落座,各自也不聊天,拿了报纸、杂质,低头看着。连鸣带了教案,打算在此备课。

    苏老板就有些百无聊赖了,他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光是站着,就已经很漂亮。

    苏穆煜的眼神往九曲桥上扫,有人提着鸟笼,可爱的金丝雀叽叽喳喳;有衣着华贵的太太,赶来饲喂锦鲤;孩子们无忧无忧地奔跑,外国人举着相机四处拍照;小贩们推着零食四处兜售

    他叹息一声:“真是悠闲呐……”

    半响,苏穆煜于人群中瞧到了两抹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贺琛与冷佩玖!难道刚才,真是连鸣看错了?

    这个时间,他们到后花园来,又有何事?

    苏穆煜叫来连鸣,两人撑着栏杆。

    “是往得意楼去。”连鸣说,“目的不纯。”

    “我也觉得,贺琛什么时候办公事也要叫上冷老板了?”

    “到这里来办公事,能是什么‘公事’?怕是鼹鼠*大聚会。”连鸣淡淡道。

    苏穆煜一听,立刻明白了。贺琛不相信冷佩玖?怎么发现的?调查出来了,还是暴露了什么?

    他盯了片刻,最后收回眼神:“怕是很快就要出事儿了。”

    中午还明媚的阳光,此时躲进云层里。不知从哪个方向刮来的乌云,立刻占据一方苍穹。阴风四起,坐在楼下的茶客嘟囔着天气多变。

    许多人收好椅子,进了茶楼。室内一时闹哄哄的,人群熙熙攘攘。

    连鸣攀着苏穆煜的肩膀坐回桌前。

    他瞧了瞧外面泼墨般的云层,深深的眸子里如掠过一场急来的暴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39章 红拂传

    贺琛带着冷佩玖穿过人群,上了得意楼三楼雅室。进去时,梁振与龚力安,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同志在场。

    这次情景比起上回在俱乐部里的牌局要好得多,到底是来卖弄风雅吃茶的,梁振与另一位看起来年纪稍大的男人正在谈论音乐。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