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站起来，表情倒是没有太大波动，反而是笑道：“小周，不错嘛。”随手就打算拿根烟，手却已经难以捏住。
他露出些微无奈的表情，正要放下，周泽楷却拿过烟，默不作声地帮他点燃，又伸手递到他唇边，定定地看着他。叶修笑笑，渐渐不再颤抖的手夹住烟，并没有放进嘴里：“谢啦，小周。”
他回头看了眼还躺倒在地的战斗法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拔了账号卡，和周泽楷递过来的那张一同放进抽屉里。没等他转身，没有夹烟的那只手却被周泽楷轻轻碰了碰，试探性地握住，平息了剩余的颤抖。
叶修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说：“带你参观房间？”
周泽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黄少天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好。”
说要参观，其实也没什么好参观的。电脑室，卧室，起居室，客厅，最终又回到了电脑室。叶修环顾四周，估计也想不到该做什么，打开柜子蹲下来看了一会儿，抱出一沓厚厚的东西来：“看相册怎么样？”
两个人搬了椅子便去了阳台，春日下午的阳光不太刺眼，倒是颇为和煦。有好几本相册，diy式到普通式都有，人物自然也不仅仅是黄少天和叶修两个，简直就像是蓝雨与兴欣的全家福。周泽楷一张张翻过去，叶修在一旁也偏头看着，一边跟他解说着照片的背景故事。
“你看这张，少天试图把微草的刘小别给扣留下来给小卢当保姆，结果反而被小卢追杀了。”
“这张是霸图那几个退役的老家伙集体来砸场子，我们特地把家里弄乱，你看张新杰那张扭曲的脸哟。”
“哦这张，正好有个长假，少天非要拉着我去梵蒂冈，你说那么小的国家建那么大的教堂，因为是圣地？”
“哈哈哈哈这张，少天第一次做菜差点没引起火灾，我119都按下了，幸好及时冲出门把灭火器给拉进来了。”
“这张……”
周泽楷之前和叶修的交往并不算多，这一天内听叶修说的话，大概都抵过了之间那些年的合计。他翻着照片，却没太注意照片本身，只是有些着迷地听着叶修宛如被黄少天传染一般在解说着。
如果可以，他想要把这些话，和说着这些话的叶修都照下来，存成自己的影集。这样……
“啊，这张……”
叶修突然间停顿下来，周泽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是两人最普通不过的一张合影。黄少天裂开嘴笑的特别开心，又有些得意洋洋地揽着叶修的肩膀。叶修嘴里叼着烟，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和无奈。只是光从容貌上看起来便觉得有些久远，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
他的心头微微一跳。
叶修却笑起来：“这张还挺早的嘛，大概是7赛季的时候了。”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李迅一直想知道我跟少天是哪个先告白的，偏不告诉他。”
“……”
叶修往后一靠，眯起眼有些慵懒的样子：“少天不是4年级生嘛，之前还在训练营的时候老魏就拉我见过他，那时候那小子还规规矩矩地喊我前辈，哪像后来刚成正式选手没多久，就没大没小地各种喊叶秋。”
“6赛季的时候吧……和蓝雨比了一场，那小子被我给轰下去了。赛完我躲开记者溜出门，就见少天鬼鬼祟祟地站在门边上，自个儿在那儿念念叨叨，见到我就蹦过来，我还以为他要给我一闷棍呢。那时候光线不好也看不清他表情，就听他极其严肃地说，叶秋，我喜欢你，我们搞对象吧。”
“……”
他一摊手：“没爆垃圾话，说的还是搞对象，我当时还以为他被盗号了。然后他就僵着来牵我手，别说，手真冰，还在发抖。”
“我本来想开嘲讽来着，借着光看到他眼睛却说不出话来。少天这人一般情况下总是咋咋呼呼的，那时候一看他认真的样子我就觉得出大事了。他还说如果不早点说喜欢就来不及了，我说——那就搞吧。”
叶修笑着做了一个假装摔倒的姿势，“然后就搞到现在呗。你是不知道，我退役那会儿沐澄的手机都快被他打爆了，一知道我在兴欣就跑过来，气得快把我给吃了。”
周泽楷默默听着，直到叶修停下，又重归寂静。
叶修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雾飘然而去。他眯眼看着烟飘走，低低地又开口。
“后来我才知道，那话还是沐澄教他的，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我啊……”叶修的侧脸被夕阳照着，忽明忽暗，然后他摇摇头，掐灭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咱们吃饭吧。我去热菜，相册就交给小周你啦，慢慢看，没关系。”
周泽楷抱着影集，默默地看着叶修的背影。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叶修真人，还是在第五赛季轮回对嘉世临散场的时候，因为知道自己崇拜叶修，当时在场的主席特地把准备逃跑的叶修给拦截下来，丢过来要求他和自己合照。叶修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被主席骂了一句，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反而把主席嘲讽到吞药。
那时候叶修只是在合照后给他签了名，然后笑笑说：“加油啊。”
只是后来他站在叶修曾经站在的地方接过奖杯，台上台下却已经没有那个让他加油的人。
他在屋子里看退役视频，直到江波涛觉得不对劲来敲门慰问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而没过多久，那个人又回来了，说着夺冠的宣言。江波涛对他说：“队长，看，是叶神。要加油啊。”
他使劲点头。
那一年兴欣最终打败轮回，夺得了冠军。周泽楷站在一旁，看叶修笑着拿过奖杯，一如既往地发着嘲讽，把一干人等气的青筋暴跳，而也有不少人当场失控地哭了出来。
好像，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周泽楷模模糊糊地想。
好像，都是没有过往，也没有未来的，记忆。
叶修从冰箱里翻出来鸡腿，决定红烧了。正准备开火，身后有人走过来，默不作声地抱住了他。
叶修镇定自若地开火下锅，任凭那人在自己脖颈处蹭来蹭去。直到那人总算忍不住，泄愤似的捏了捏他这几年稍微退下去一点的小肚腩： “靠靠靠靠叶不修你居然让周泽楷抱你？快脱衣服我要检查检查检查检查！”
叶修要拿盐却正好被挡住：“把盐给我拿过来——那是糖！你是离开一个月了吧？明天开始你做饭。”
黄少天把盐递过去，还抱着叶修不撒手，另一只手试图往叶修衣服里伸：“别想转移话题哈居然让周泽楷抱你，我——”
“你是小周？”叶修被黄少天骚扰着，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多放了盐，只能赶紧舀起来补救，“光听脚步声就知道你回来了，谁走路跟你似的，猴子。”
“谁是猴子啊叶修你这是在侮辱我人格！我跟你说我在轮回都憋死了，江波涛不给我出门让我窝在房间里自个儿打荣耀，还总是有人要来慰问还好我机智地都掩护过去了，你是不知道轮回那些人啊……”
叶修眼疾手快地把一块鸡肉塞进了黄少天的嘴里，制止了垃圾话的繁殖，换来黄少天张着嘴往后蹦：“烫烫烫烫烫……叶修你谋杀亲夫啊！”
“呵呵。”
叶修把鸡肉盛进盘子里，“端上桌。”
当然叶修还是没有逃过黄少天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在轮回的一日，然后又被缠着说周泽楷做了什么。叶修挑重点给他提了提，黄少天一听到打荣耀就怒发冲冠了：“你居然把他给带到圣地去了靠靠靠靠靠叶修你要补偿我！我去看一下苏沐澄上回拿过来的本子，试一试试一试试一试！”
“我哪记得那两个号在那儿啊。”叶修无视他，趁黄少天不注意把最大的鸡腿给吃了。黄少天怒了，探头过去就咬叶修油光锃亮的嘴。
“喂天还没黑呢。你够了啊。”
叶修踢了他一脚，黄少天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去狼吞虎咽，吃完就蹦起来把窗帘一拉灯一关：“天黑了！”
“……去洗碗！”
两个人挤在厨房的水槽旁开始解决从早上一直堆积到晚上的碗，黄少天嘀嘀咕咕地吐槽周泽楷居然没洗碗，叶修白他一眼说你也好意思让人家洗。洗着洗着黄少天就把刚从冷水里拿出来的冰凉的手往叶修衣服里探，叶修两只手都浸在泡沫里没法反抗，不轻不重的一脚被剑圣直接忽视，最终总算让黄少天的围裙py梦想得以成真。
叶修泡在浴缸里，懒洋洋地不想动。黄少天抱着他上下其手，不过还是认认真真地把人给洗干净又抱回床上。
“老叶你是不是又重了？”
黄少天伸手揉了揉叶修的肚子，“几个月了？”
叶修连嘲讽都懒得放，直接翻了个白眼表示回应。
这个时候早已就夜幕四合，窗帘被拉开，月光透过来照在地上，也照在黄少天的侧脸上。
叶修昏昏沉沉想要睡觉，被黄少天紧紧抱住有些难受：“少天你松松手，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黄少天的手臂松了些，让叶修探出头来，双臂还是紧紧抱着，却没有说话。
叶修觉得有些不对劲，拍了拍黄少天的脊背：“怎么了？难不成小江欺负你了？”
黄少天把头枕在叶修**的肩膀上，闷闷地出声：“我什么都不想说。”
他想到在周泽楷的房间里，从最初的一叶之秋一直到后来君莫笑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周边，被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摆在玻璃柜里，最上面一层放着大约是周泽楷刚进联盟不久时候与叶修的合照，旁边还摆了个本子，上面签着叶秋的名字。一左一右摆着奖杯，就像是簇拥着中间的照片和签名一般。
他不由得又抱紧了叶修，叶修也没有再问，只是摸了摸他的背。
“叶修。”
“嗯。”
“叶修。”
“嗯。”
“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
叶修拍了他一下，哭笑不得：“行啦，我在呢，你也在这儿，够了没？”
黄少天哼哼了一声，然后说：“我爱你。”
叶修哽了一下，侧过脸轻轻咬了咬黄少天发红的耳垂：“我也是……我爱你。”
他抬起头来，屋外明月已经升起，皎洁的光芒清冷又温柔。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番外
周泽楷一瞬间就愣住了。
然后他稍稍动了一下，又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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