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辰刚叫住千明神女，千觉、禄存两人也跟了上来。禄存星君满脸佩服：“天君，好端端的，你主动请缨去魔界干嘛？”
“想……想还债。”太辰道。
禄存星君脸上的钦佩变成了同情。
千明神女环顾他们三人，道：“先去我那儿，一起说吧。”
于是众人又进了那片桃花林，众人坐下，太辰才道：“神女……可否帮我看看，梦渊之主……他如何了？”
“梦渊之主？”千明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而后神目窥探，“他囚禁了南域魔王白水，如今南域大半妖军臣服于他。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你现在的修为，真去了魔界，恐怕不一定能撑到见到他。还有……”
千明神女目光冷冷往身旁桃树上望去：“他此刻就在这里。”
太辰一惊，连忙朝着她望的地方看去，隐约看见桃花簇拥间，一只紫色眼睛飞速地闭上。一下子就隐入桃花中，看不出任何痕迹。
不过一抹幽紫在轻红之间极是显眼，到底是被太辰给看见了。这只眼睛，太辰觉得很眼熟。毕竟先前在梦里，他天天都面对着一个有一只紫眼睛的人。
刚刚千明神女说什么来着？这莫非是梦渊之眼，昧爽藏在这里？这么一想，太辰不由起身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将藏身在此的人揪出来。
“只是一只眼睛，不是人。”千明淡淡道，而后朝着树上那只眼道，“你想看什么，不用偷偷摸摸的。”
万里之外，魔界之中，昧爽只能看见千明神女说话，却听不见声音，只能从她口型辨别语句。见她这样说，昧爽心想：“谁偷偷摸摸了？又没看你。”
而天界片片轻红中，那只刚刚隐去的眼睛，又忽地睁开。太辰这才能细看，那只眼果然与昧爽的一模一样，此刻正朝自己看来。那神采似乎有几分狡黠，太辰能想象得出，那眼睛的主人此刻笑嘻嘻的模样。
“你……”有旁人在，太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结果那眼睛眨了一下，又闭上眼消失了。
怎么就走了？
太辰又望那眼睛消失的地方，皱眉不语。
在此期间旁边三人说了什么事，他没注意，直到千觉叫了他，他才回头。
千觉道：“天君……是不是曾在魔界，见过一名容貌与重劫极为相似之人？”
太辰脑中顿时浮现出那个白衣男子的身影，问道：“高侃？”
千觉点点头，正要说话，千明神女却道：“他还死在你前面，那么久都没有任何下落，现在忽然冒出来，你就不觉得奇怪？”
难道那高侃，还与千觉神君是旧交？太辰道：“千觉神君，认识那高侃？”
千觉垂眸：“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狗哥偷看被发现了！
第43章 43 飞蛾赴火焚身可吝（下）
依千明神女所说，那高侃死在千觉神君之前，而且此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他们两人要是故人，那就该是千觉神君还是凡间乐师时的事了。
千觉神君成仙的时日，也该有个四千多年。他做人时才有短短二十多年寿命，能有多少日子与另一个人有交集？竟然还能记着一个故人，这四千多年都没下来都能忘掉。看来这个高侃，与他交情不浅啊。
千觉踟蹰片刻，才问道：“他……可还好？”
什么才叫好？太辰微微皱眉，他也就跟高侃一起去了一次魔界，对这个人没什么了解。他略一沉吟，道：“挺好的吧……魔界那些妖军，都挺敬畏他的。还有，他法力也高得吓人……不像是过得不好的样子。”
千明神女望着千觉神君，冷声道：“你真的想去见他？”
千觉沉默许久，道：“是。”
禄存星君满脸惊异，差点跳起来：“你……你还是离那兄弟两个远点吧，找高侃做什么？都几千年了，你记得他，他都不一定还想得起你来。”
好像有什么很复杂的感情纠葛啊，太辰听得一头雾水，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结果千明神女和禄存星君都没回应他，相互看一眼，又去望那千觉神君。似乎是觉得自己把别人的事说出来不太好，想等着千觉自己说。
禄存星君哀叹道：“反正……这些事凡间史书都有记载，知道的人也不少。我说了也不过分吧？”
说完后小心看着千觉，见千觉没变脸色，似是默许，禄存星君才继续道：“天界千觉神君，本是燕国琴待诏，燕国被齐国所灭后，千觉投湖自尽，化为柳鬼，后因相助天帝除魔有功，得以飞升成仙……”
这的确是家喻户晓的事，不说天界，便是在凡间也是人人皆知。禄存星君要提的，自然不是这些谁都知道的事。他声音一沉：“那个齐国国君高夺，就是重劫……是他毁了阿离双目，还逼着阿离自尽的。如果没有遇上高侃，阿离也不至于这样……”
“我若是不自尽，也不会身负异能……”千觉微微一笑，极是淡然，“高夺一心想成仙，那湖畔柳树便是仙缘。可惜他逼我自尽，反倒让我先得了仙缘……因果相循，天理昭然吧。”
千明神女道：“那便是了，他那么想成仙，定然记恨你夺了他仙缘。若是见了你，不知又要用什么手段对付你，你还想去魔界？”
那人有多残忍暴虐，千觉应该是最了解的。然而了解归了解，千觉却是毫不在意。
“我从未怕过他。”千觉神君淡淡道，“高侃……魔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千明道：“他在魔界过得好好的，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他待的地方？”
千觉轻轻摇头：“我少年时到蜀地拜师学斫琴，遇到了他。他虽是重劫孪生弟弟，却与重劫极是不同。醉心乐艺，尤好琴音，虽不会操缦，却懂得听琴斫琴。我们二人一见如故，成为知己。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齐国皇子……后来燕国被灭，我身为燕国琴待诏，便被重劫囚禁。接着齐国老国君驾崩，重劫为了自己的皇位不受威胁，便杀了他……魔界如今是重劫说了算，他在魔界，定然是不得已。我不能看着他又被……”
“你……你们一个个……”千明神女越听越是觉得气愤，目中冷光直如利剑，怒视千觉，可惜那盲眼神君却看不见她的怒火。
千明神女猛地一拍桌，喝道：“今天我就打醒你！”
这一声铿锵有力，吓得太辰和禄存星君全身一颤。还没明白千明神女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大的怒气，只见她手中红芒一闪，化出一柄长剑，二话不说就朝千觉攻去。
而千觉背上琴囊也立即打开，那张琴瞬间移至身前。他手指在弦上飞速拨动，有如凤舞龙盘，琴声化作气劲，顿时将千明的一剑挡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太辰莫名其妙，那禄存星君也是受到了惊吓，瞠目道：“你们怎么回事啊！”
那两人却根本不理他，似乎还嫌这桌旁不好施展，直接往远处去了。一时间桃花林里花落如雨，两位神仙一打起来，这片桃林里的树怕是要被砍得没几棵能完整。
禄存星君看两位好友剑拔弩张，自然心急如焚，朝那两人喊：“有话好好说，怎么就打起来了啊！”
他有心阻止那两人，可他主掌的是财运，法力不强，根本不敢上前。想起身旁还有个武试第一，他忙道：“天君，你快过去劝劝他们！”
然而太辰心里也没底，他身上的星元已经归还给监兵神君，现在才重修了数月……恐怕修为还不如禄存星君呢。不过禄存星君开口，他也不好推辞，双手结印，默念监兵神君所教的法咒，一道白虹猛地朝那两人穿射而去。
谁知还不等碰到那些青光红芒，那道白虹就被割裂。
禄存星君大惊：“打得那么猛？你都阻止不了他们？”
不是啊……是我现在力量太弱。太辰却没敢说话，只摇摇头。
桌上忽然裂开一道缝，方才消失的那只眼睛露了出来。禄存星君只顾看那两人，都没注意这桌面。倒是太辰余光一瞥，望见了这醒目的紫色。
那只眼睛朝那打架的两位神仙看一眼，就朝太辰望。
“你还没走？”太辰暗喜，望着那只眼睛，又看看那边打起来的两人，有些担心这刀剑无眼，便轻声朝那眼睛道，“神仙打架，你来凑什么热闹？快回去。”太辰可不想下次再见昧爽，他就瞎了一只眼。
那只眼睛眨了眨，便上下一合，消失了。
还真走了？看昧爽那么听话，太辰竟然又觉得有些不开心了。让走就走，都不多看自己两眼了？
那边飞花纷纷震落，青光红芒交错纵横，琴声铮然，剑影纷乱。千明千觉两位天神打得不可开交，禄存太辰两个人只敢旁观，禄存星君朝那两人喊，也只是徒劳。最后那两人越打越远，禄存也跟着跑了出去。
太辰不知该作何感想，自知自己也劝不了那两人，轻叹一声便往自己那空荡荡的神殿去。
刚回天界来就被太渊堵住，话还没说几句又被那钟声唤去天帝神殿，都还没能好好歇会儿，这下总算是清静些了。
他只想去天池水里泡一泡，舒坦舒坦。刚走到浴池旁边，就听到一点动静，只见柱子上裂开一条细缝，接着那条缝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人眼形状的窟窿。
“你也跟来了？”太辰走过去，那窟窿开合几下，化成一只眼睛，幽紫的眼眸闪着亮光。这只眼睛生得好看，只是嵌在柱子上，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惊悚。
好在太辰并不这样觉得，反而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来的只是昧爽的一只眼睛，眼睛不会说话，自然不会应声。不过那只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好像抛媚眼一般。太辰是被逗笑了，微微凑近，问道：“想见我？”
那只眼睛眨了两下，满眼亮光，似是在表达心中期待。
太辰温柔笑道：“很快我就去找你了……不过现在我要沐浴，你出去。”
他说完便开始解腰带，松衣扣。那只眼睛就是没消失，一直盯着他看。
太辰已经除去身上衣物，跳下了浴池，氤氲水汽遮住了他大半躯体，掩盖得极好，那只眼睛什么都没能看到。他往浴池中间走几步，转头一望，道：“还没走？”
那只眼顿时闭上，太辰还当他是听话了，谁知下一刻那只眼却出现在了浴池边壁上。
原来是嫌离得远看不到，还要跑近一点？
太辰无可奈何，慢悠悠往那只眼走去，略有几分气恼地道：“你够了没？”
手掌随着话语一同覆盖下去，轻轻遮在那只眼前，那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然而另一边又生出一道缝，睁开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还一副要哭的样子。
太辰无语。
算了，他要看就看吧，又不是没看过。
他缓缓将身体没入水中，而后身体慢慢浮上水面，双足往池边一蹬，便如一支箭般向前冲了过去。而后他又摆直身体，双脚触碰到池底，回身朝那只眼笑。
接着他手臂一扬，一簇水花便朝池边飞去，那只眼下意识地闭紧，来不及躲避，便被水花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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