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绛站在偌大落地窗前，不是有微风拂过他的发，轻轻翻动的衣角将他日渐消瘦的身形显现出来，席之慕站在门口，心愕然疼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来缓解这疼痛。
自他被他带回来已经一月了。刚开始明绛还能安然若素，可日子渐久，明绛的焦灼便愈发明显。席之慕看在眼里，却无法开口放他离去。
明绛在窗前站了许久，额头的刺痛让他不得不躺回床上。
昨夜他又做了那个许久未做的梦。
梦中的自己手起刀落杀掉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然后他回到男人身边复命。之后又去进行下一个任务。这个梦，仿佛囊括了他短短十八年的所有人生。他自己却仿若局外人，看着梦中的自己继续杀人。
他失去记忆前，是一个杀手吗？那么在过去，席之慕，这个男人又在他身边扮演着什么角色？那种每次执行任务回来看到这个男人心里的轻松和满足感又是为了什么？
是谁，抹去了他的记忆？
“我是明绛。若化作厉鬼前来索命，别找错了人。”
那般冷酷淡漠的声音真的是自己吗？
明绛躺在床上，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似乎，他不是像现在过着安稳生活的人。
好想念少择啊。想念他琥珀色的眸子，想念他温暖的笑容，想念他的声音。
明绛意识渐渐混沌，临睡前他想：若他真的是杀手，若还会梦到过去，那么他希望里面能有他熟悉的人，让他看看他们的模样，看看他都杀了多少无辜的人。要是有少择就更好了，让他再看他一眼少择俊美的容颜，他怕他忘了。
后来许多年，明绛无端想起这样一个人，他让他对未来充满期许，却完完全全没能出现在他的未来里。
席之慕静默的站在门口良久，终是缓缓上前替熟睡的少年盖好被子。指尖垂在身侧，动了动，没能忍住触上那人的眉眼。修长的指尖缓缓描摹那人如画的眉眼，一双阴冷的眸子也因那人熟睡的容颜而柔和。
他怕是中了这人的毒了。他一直都知道的，自从他将这人带回来，心痛就没有一刻停止过。
放手吧。他对固执的自己说。放手吧，这个人不属于他。他不可能拴住他一辈子，这个在他手边长大的少年终是不属于他了。
被关禁闭许久的明绛乍然看见外面的景色尚还有些不适应。主要是他尚且不信那人就这么将他放走了，毕竟那人对他可是执着恨不得吞掉融为一体。
算了，管他呢。终于可以回去找少择了。只是为什么这么久少择都没有来找他？
明绛依照记忆来到曾经他和少择居住的别墅，却没成想被人告知这座别墅已经被卖掉了。去凌氏科技也被人告知公司易主。
明绛茫茫然的站在马路边上，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做什么。
少择，这是不要他了？
他骤然想起以前少择的烂桃花最后的去处，却无论如何都再听不到对方的消息了。
明绛打个冷颤，暗自告诫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咦？是你！”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伴随着一只手落在明绛的肩上。明绛习惯性的抓住来人的手用力一扯。
烟白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被过肩摔在地上。
明绛面无表情。
烟白倒看着他。恍然想起这个少年是杀手界no1就算失去记忆，本能还在，是他大意了。不好对付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好对付的。
少年一双眸子漠然，并非冷酷，而是没有任何情感的漠然，仿佛在他面前的一切都只是死物，吸引不了他半分注意。
烟白利落的爬起，不甚在意的拍拍身上的灰尘，正要开口，却见少年面无表情的绕过他继续向前走。
“哎！你等等。明绛。”烟白赶紧叫人，绕道明绛面前拦住他。
明绛终于抬眼看看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男人。
“你认识我？”少年的声音一如其人的淡漠。
“嗯哼。”烟白细细打量一下明绛，思索着开口:“你还没恢复记忆？”
“你是谁？”明绛暗中警惕。这人说不定和自己失忆这件事有关联。
“烟白。”
烟白收拾好客卧，转到客厅看着沙发上乖巧坐着的少年，只想给自已一巴掌。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怎么这么蠢，三言两语就被少年哄着回了家，还是他家。但看少年没地方去，就勉为其难收留他一下下吧。
“你可以说说怎么回事了吗？”明绛看在这人好心收留他，语气缓了缓。一双摄人凤眸倒也柔和些许。
烟白给少年倒了杯水，将整个事情娓娓道来。
那日，明绛接受席家家主下的命令去围剿一名医生。这名医生原工作在席家名下一家研究院里，他无意间研制出一种可消除人记忆的一种药，道上有不少人对这种药感兴趣，消息不胫而走，医生听到风声想要逃离这里，席之慕听说便想把人拦下来，不能让他带着药走，便派明绛去，必要情况可以就地斩杀。却万万没想到各路人都派了人守在医生身边，想要趁机夺走医生，若是可以顺便除掉第一杀手明绛，这些人倒也是愿意的。毕竟明绛好比是席之慕一把利刃，指哪打哪，箭无虚发。除去他，就相当于除去席之慕一条臂膀。但显然他们低估明绛的实力，最后一刻，医生将药剂打入明绛体内，下一秒就被明绛杀掉。完成任务的明绛还没来得及汇报给席之慕药性就发作了，被凌少择捡了回去。
这些事是烟白听凌少择手下说的，明绛被带回来那天，是他替明绛检查的身体。
“所以，你是少择的人。”沉默半响，明绛缓缓开口。
烟白震惊。万万没想到这个少年这般理智。一般人都会去纠结自己从前的记忆。而且，因为打给明绛的药是小剂量，他之前研究过，如果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明绛必然会恢复记忆。乍然想起过去，难道不应该很混乱吗？他是应该夸赞一声能被席家家主和凌少择同时看上的人当真不一般，还是该赞叹少年的冷静和睿智？
“少择在哪？我要见他。”明绛没等烟白开口，继而提出自己的要求。
烟白叹口气，认命的给凌少择打电话。
凌少择来的很快，他似乎知道明绛在这里，也知道他了他半日，辗转各个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
凌少择仔细打量面前数月不见得少年，似乎清减不少，面色也不太好。他身子本就不好，今日又为找他折腾半日，凌少择觉得有些心疼，想握握少年的手，但撞见少年一双黑曜石一般漠然的双眸，却没敢。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在凌少择打量自己的同时，明绛也细细打量了这个在欧洲叱咤风云的凌先生，那个他以为是他此生唯一爱人，他唯一可以全身心信任，甚至可以交付身心的，他以为的爱人。
“今日，我去找你，你都知道？”明绛缓了缓，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是。”凌少择摸不准明绛的心思，喉头像是被塞住，僵硬的吐出一个字。声线无情又冷冽。说完凌少择就后悔了，果然见少年玫瑰色的唇瓣颜色淡了些许。
他怎么这么笨，就不知道把声音柔和柔和再开口吗。
“那”明绛心脏骤然疼痛，他吸吸气，“那那天，父亲来找我，你为什么没有等我就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带他一起走，为什么要丢下他？这些疑问，明绛在这几个月反反复复的想，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思虑，也没有结果。少择是不是有苦衷的？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在后来这些日子里也没有来找他，他究竟将他当做什么人？是爱人吗？还是因为自己失去记忆遇到的一个稀奇的玩物？
这么一想，明绛忽然想打人。
凌少择沉默。
为什么？那时他等他许久也没见他回到他身边，还等什么呢？在他心里，席之慕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就连和他在一起那几个月他从不曾对他表明心意，少年拿他当爱人，也无非是因为醒来第一眼他就要告诉他，他是他的爱人。他也想上前问问少年，你要和谁走，你想留在谁的身边。可是他不敢。
明绛看着面前的男人沉默不语，胸口的疼痛逼得他眼眶发红。但毕竟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他不再是那个宛如一张白纸，被凌少择呵护起来的小少爷了。翻涌的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一双凤眸恢复漠然，淡漠的看着眼前让他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
凌少择思索片刻也得不出答案，抬头便看见少年这幅表情，那一如初见、彼此陌生的眼神，让他的心愕然疼痛。
果然，恢复记忆就不行了是吗？
凌少择若有所思的表情瞬间收敛，换上那副久居上位养成的似笑非笑的面容。
明绛忽然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凌少择眼见着那宛如黑曜石的眸子闪了闪，流淌而去的墨色宛如星光，下一秒就要融化成泪来。可惜，那抹墨色终是没化作泪水留下，而是化作利刃狠狠向他袭来。
烟白在卧室里听着外面一片死寂，忽然乒乒乓乓的响了起来。他急忙打开门一看，却见相对而坐的两个人打成一团，一个比一个下手狠，势必要致对方于死地。哪里还有当初相爱的模样。烟白琢磨着，这似乎就叫‘相爱相杀’？
明绛一拳打在凌少择的脸上，凌少择一拳打在他的胃上，凌少择被打的偏了偏脸，明绛后退几步，强自咽下喉中腥甜。
两人默契停手。
“阿绛”
“少择，我们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
凌少择瞬间呆住。
不如不见他这是，后悔遇见自己了吗？
第10章 救赎
前言：
我深爱上一个人，他让我对未来充满阳光和希望，也是他亲手毁去我的未来。他曾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到后来没有意义。 ——明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