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亡逐北》分卷阅读11

    卢双虎突然「啊」地一声。「你不说我都把正事给忘了!」

    阮长荣甕声甕气地道:「什麽正事?不是来打架吗?谁赢谁就当寨主。」他说著朝背後挥挥手,「我输了,你们快过来和他打吧!」

    卢双虎将他的手臂抓下来。「我们是来找孙老二比试的,你忘啦?」

    阮长荣搔搔头,嘿嘿地笑,显然真把此事给抛在了脑後。

    卢双虎对我说道:「赵兄弟,看你的装束,是在定阳军中供职?能不能替我们把那孙家老二找出来,我们就是和他比一比,不是来和你们打仗的。」

    我叹了口气,这些人虽然性格豪爽、天真可喜,有时候实在太不懂得看动静。我先不言明,问道:「你们和孙老二比完之後便怎样?」

    卢双虎爽快地道出情由:「你也知道如今天下乱得紧,咱们南北绿林的几路人马,在真武山上开了个场子,准备大杀四方扬名立万,谁知道鸟事情没办,倒是人人都争著做庄家。

    「正好定阳神射孙兆安三箭吓跑了蛮子,人人说起来都好生相敬,因此便相约来这里会他一会,一来看看这位大英雄长得啥模样,二来咱们约定了,切磋之下有谁能胜过他,就奉谁做真武寨的寨主。」

    「卢大哥你也想当寨主?」

    他咧著嘴笑道:「寨主什麽的我兄弟倒不稀罕,有热闹可看还能打架,老卢当然要来!」

    我点头,问道:「哪几个是你的对手?」

    卢双虎用手往正在观望的真武寨人马那边点了三下,顺便骂了每个人一句,听起来是什麽「癞头鳖」、「死穷酸」、「臭狗熊」的。

    意外遇见这位好友,我不禁玩心大起,弯弓搭箭,道:「这一箭射左首之人的头巾。」一箭射出,我也没看去路,便又接著说:「这一箭射中间之人的袍带。」

    这时候对面已经乱糟糟响成一片,右首之人察觉我瞄准了他,急忙打马回转奔逃。「这一箭射他脚跟。」话音方落,那人大叫一声落马,抱住脚不断呼号。

    我将弓背回身後,面对搅舌不下的卢双虎与阮长荣,悠然道:「还要比什麽?」

    阮长荣惊呼:「你就是孙家老二孙兆安?」

    我笑著反问:「不然你们叫阵,我出来做什麽?」

    「赵安?孙兆安!还说什麽一介布衣家有薄田,小老弟,你可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啊!」卢双虎一边大声抱怨,一边重拍我的背,脸上却充满惊喜。

    「我也不是有意行骗,只是怕你们知道我是官宦子弟,就不愿与我来往了。」

    「说的也是,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亲国戚,我恨不得将他们剁成肉泥,要早知你竟然是郑国公的儿子,怎麽也要把你绑起来,好好向他要个黄金万两。」

    我们一齐大笑,阮长荣扯扯义兄的衣袖,卢双虎见我面色坦然,冲他摇手道:「没啥不能说的,你道这小老弟以前和咱们一起骂官府打劫权贵,坏主意还出得少吗?」

    被他一讲,我想起与他们一起做的种种行侠仗义勾当,忍不住怀念。若家中没有牵挂,我又何妨随他们一起放浪江湖,快意恩仇。

    「卢老大?」

    真武寨群豪慢慢接近,试探地叫了声。卢双虎赶忙向他们招手,道:「大家快过来,遇上好朋友了!」说完便用炫耀的口吻向他们说明。

    众人一阵惊叹,方才被我射中三箭的人一一过来感谢手下留情,城门外登时成了认亲会,城头军士们探看好几次,不敢作声。

    我高声吩咐他们给父亲带话,言道这些壮士乃是故友,两厢误会已解,我要寒暄一番再回转,说罢就和他们一起到寨子附近的接应处坐下说话。真武寨群雄说好的这一场比试,也就不了了之了。

    男人在一起难免喝酒吃肉,我真心想结交这些朋友,勉强饮了三盏。卢双虎知道我不能多喝,将此节告知,众人觉得我果真看重他们,均十分高兴。

    言谈间说起父亲,他们知道郑国公守定阳,施政军备都甚得民心,他们只想杀各处贪官污吏出口恶气,确实并无攻打定阳之意。

    我问他们杀官占城之後打算怎样,个个瞠目不知如何以对,我又问想不想沙场立功,然後封侯拜相,虽未有回应,却人人显出神往之色。我心中有数,没再将话往深处讲,看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阮长荣与另一头领、被他们叫做「穷酸」的徐博送我出来。

    一路閒聊,到了看得见城楼的地方,徐博忽然问:「郑国公是否有大略?」

    刚才听他们自报家门,此人曾中过举人,谈吐气质看起来确与他人不同,我小心翼翼地答道:「父亲赤心为国,一生报效社稷。」

    「不知明日社稷,又是谁家社稷?烽火障目,良禽失路!」

    他长叹一声,扔下两句话,调转马头离开。阮长荣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我,慌忙作了个揖,不等我回礼,就匆匆跟了上去。

    远远就看见兄长在城头踱步,我加快马速,来到城下。

    城门打开时,他正好气喘吁吁跑到跟前,道:「你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喝了点酒。」我下马,将缰绳交给侍从,与他并肩而行。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听城头守军说,你两招之内制服了对方的头目,後来又用箭法将其他人吓得屁滚尿流,早知道我就跟你过来玩耍了!」他说得兴高采烈,就像亲眼看见一样。

    我含笑注视他比手画脚,觉得这个人怎麽看都可爱无比,拼命克制住伸手摸摸他头、捏捏他手的冲动。

    自从击退北狄之後,他对我的态度就变了许多。之前可有可无的弟弟,突然变成众人景仰的英雄,他没有小心眼,反倒与旁人一般地视我如英雄,时不时流露的敬意,著实让我时而愉悦、时而无措。

    早知道显露锋芒会让他变得这样亲近,我是不是就不必压抑这麽久?

    不不,除了兄长之外,父亲也在看著,如果他无法如现在般确定我对兄长没有任何伤害之心,那麽我越出色,他就越防备,日子绝没有如今好过。

    当然也有可能事情并不是那麽复杂的,是我顾虑得太多。

    「你真的跟他们去喝酒了?他们以後再不会来骚扰定阳了对吧?这下可轻松了!」兄夸张地舒口气,拉著我的手,高高兴兴往花街方向走去。

    我任他拉著,嘴上敷衍,心里百味杂陈:若说我思虑太多,眼前这位,则绝对是想得太少。

    听了几首曲子,好不容易阻止兄长在花街用晚膳的提议,我拽著依依不舍的他回府。到得门口,管事连忙迎上来,低声说,朝廷特使又来了。

    我与兄长对望一眼,往大堂而去,特使已经回房休息,满脸病容的父亲坐在下首的椅子里,长吁短叹。

    大哥疾步走到他身前,问:「陛下说了什麽?」

    父亲看了我们一眼,颓然低头,道:「陛下责定阳剿匪不力,传我去行宫面陈得失。」说完就不住咳嗽。

    大哥怒道:「定阳周围根本没有盗匪来袭,难不成要让父亲率领区区三万人,渡河去蜀中打李朗吗?真是岂有此理!」

    父亲一拍桌,道:「住嘴!陛下圣意,岂有我们置喙的馀地?」

    我问:「那麽父亲真的要去?」

    「若是拿不出战绩,看来非去不可了。我不是一直说身体不适吗?陛下这回连御医都随特使一同遣来,说一路照料於我。」父亲叹口气,忽然想起什麽,问道:「真武寨怎麽样了?」

    我看著他的神色,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只得道:「他们并无进犯之心,我与其中一个头目在关中曾有几面之缘,寒暄几句,他们便各自引去了。」

    父亲捋著颔下胡须,沉吟道:「若是能擒获真武寨的盗匪,奏报陛下,也是功劳一件,为父或许就不必成行了。」

    兄长看了我一眼,道:「父亲,那些人是二郎的朋友,杀官也是为了除暴安良,并无特别劣迹,我们……」

    父亲提高声音,盖过他的分辩:「与朝廷作对,就是叛逆,怎能说没有劣迹?」说著又看向我,「二郎,若我派你去铲平真武寨,需要多少兵力?」

    我笑了笑,他从头到尾就没有问我意下如何。於我无恩的父亲、於我有义的朋友,在这两者之间抉择,并非难事。

    我慢吞吞地道:「那些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并不谙战术,孩儿带人放火烧山,再遍布陷阱阻他们脱逃,两千兵马足够了。」

    父亲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你明天就去点两千兵马,为父坐待佳音。」

    兄长抓著我的手臂,满脸不敢置信:「二郎,你说那些人是你的朋友!」

    我肃容:「个人小节与国家大义,怎能相提并论?」

    父亲不住颔首,兄长重重哼了声,拂袖而去。

    等兄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父亲对我说:「兆功这人总是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你可别和他学。」

    我躬身称是,告退出来,往兄长住处而去。

    兄长馀怒未消,坐在榻上生闷气,看也不看我一眼。

    「大哥,我这是权宜之计。」

    「一句权宜之计,就要去灭了刚和你喝过酒的朋友?你刚才对我说他们是热血汉子,值得结交,都是空话吗?」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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