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亡逐北》分卷阅读4

    我抚著心口,抬头望窗外,中天有银光一泄千里,确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

    一阵微风拂过,我打了个寒战,明明是春夜,却怎麽凉入骨髓。

    第二章

    兄长订亲後,夜间的嬉游并未收敛,我也依然做他的替身。

    在他床上的某夜,我梦见与他赤身**的种种不堪情状,惊醒时发觉身下濡湿。

    这时的我於男女之事几乎毫无所知,亦无特别好奇,每每兄长或者姨娘们说起时,也是似懂非懂,未曾想要弄明白,而现在发生这种事,心中的惶惑难以言表,我胡乱擦拭了棉被与床单上的体液,便急匆匆离去。

    兄长次日午後便来寻我,脸上似笑非笑。

    「昨晚没给人发现吧?」

    「……没,一切、一切安好。」

    梦中所见之人活生生站在眼前,我本来就支支吾吾地不敢与他对视,又听他话里有话,更是心虚不已。

    他大笑。「害什麽羞?变大人可是好事,我一会儿和母亲说,咱们晚上好好庆贺庆贺!」

    原来这样就是变大人。他并不知道我为何人变成那样,我却仍羞耻得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无论怎样都不让他告诉别人。

    说了半天他终於答应不传出去,却另外想了个主意,抓著我的胳膊道:「走!大哥带你去好地方见识见识。」

    他大大咧咧地唤下人备车,侍从看了我一眼,道:「这样不好吧,要是让公爷和夫人知道了……」

    他手一摆。「今日和平常不同,就是要你们放鞭炮恭送咱俩出门,也不是没道理。」

    我一辈子都没像那时一样脸红过。

    准备的车十分简朴,也没有郑公府的标记,是他出门游乐惯用。

    行了有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兄长吩咐戌时来接,侍从与车夫便一同回转了。

    我们身处在一条不算宽广的街上,两旁豔帜大张,都是些引人遐思的牌匾与酒旗风,眼下天色未暗,走动的行人稀少,再等上一个时辰,恐怕就要热闹非凡了。

    在路上听他吹嘘,我就料到要去的多半是烟花之地,到了之後倒没有太过惊诧。我们一路走著,站在道旁的龟奴和妓女不住招徕,兄长有时候会回一两句淫浪言辞,惹得对方装模作样笑骂。这就是兄长流连忘返的地方,我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仍不禁皱紧眉头,心中极度不适。

    兄长在一扇看来颇雅致的大门前停下,龟奴眼睛一亮,立刻迎上来。「孙爷您今日真早!快快里面请。」他说著引我们进门。

    那家青楼的格局与诸般摆设倒也不是设想中的俗气,我打量了一圈之後就闷闷低著头,兄长显然是熟客,一进正厅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听丫鬟们的称呼,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分,大约就当是个出手豪爽的客人吧。

    兄长与年约四十上下的浓妆女人说了一会儿话,打赏了在旁边殷勤奉茶的几个丫鬟,便带我进了雅房。

    两名一身香的女子过来倒茶,我一直没抬头,也不理她们搭讪,只看见两双白嫩的手上,尖端几点蔻丹红得吓人。

    之後有人开门进来,又是一阵香风扑面。

    兄长站起身,对那人道:「我这个弟弟,就烦劳你了。」

    「孙公子这说的什麽话,您尽管放心,奴家包管把这位小爷伺候得舒舒坦坦。说起来也有长久没吃到初物了,奴家还要多谢您呢。」

    女人说罢吃吃地笑起来,声音颇悦耳,内容却让我尴尬非常。

    兄长离开前说了什麽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只顾著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忐忑,直到听见门再度打开,我才抬头,只见他站在门外,大概我脸色十分不好,他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轻轻关上门。

    我盯著紧闭的木门,彷佛那里留有他平凡面孔的残像。

    我站起来想去捉住那个微笑,猛然间腰部一紧,一具香软的**贴在我的背上,凹凸有致。

    「公子,坐下来喝杯茶可好?」

    我回头。近年来长得很快,需要低头才能看到这女人的脸。

    女人约莫二十出头,髻头高高挽起,亮晃晃的步摇在左首轻轻摆动。她并不似大厅上那些女子的浓妆豔抹,不过描眉点唇而已,姿色却胜过她们许多,身段也是穠纤合度,我只要稍向下望,就能见到抹胸无法裹住的丰润胸脯。

    发现我突兀地别开视线,她掩嘴轻笑,朝我眨眨眼。那神情极媚,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家里的姨娘们也有很美丽的,但与她全然不是一种风貌,我有些明白家中妻妾成群的男人为何还要流连秦楼楚馆。

    用力将方才那张平凡的脸从脑海中抹除,我反身抱住她。

    这名妓女是个中老手,将我照顾得十分周到。第一次进入女人的身体,那种被异性灼热湿润包裹的滋味,本该十分受用,过程中也确实愉悦,但从火热中清醒过来时,我心中只有悲哀。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我身体随著本能动作,脑中则只在狂乱地想像著用嘴为我舔舐胯下的是兄长,我抚摸他的每一寸皮肤,他用著平日清澈的嗓音狂乱呻吟,我进入他的身体,不断地、不断地挖掘深入……

    明明那是我的兄长,我竟然……我完了。

    「我刚刚说话了吗?」

    「没有。」女人的喘息尚未平复,但看向我的眼神很冷静,或许还带些怜悯。

    我後来再没去过妓院,於是人们赞我志洁行方,卓然不群。

    渐渐不当兄长的跟屁虫。一方面是我刻意回避,另一方面也是他忙。忙著婚事,朝中又授了实职,非复少年时的富贵閒人。

    不想日日与他相见,强颜欢笑,但真见不到他,却又是另一种苦恼。烦恼无法自遣,我便常常出门。

    我是庶子,母亲又不在世,只要不惹出什麽事端来,家中的看管与兄长相比宽松太多,而我也将分寸拿捏得不错。

    自称京郊豪农之子,独自在外游历,虽碍於朝廷律令,不敢出关中之境,但国公府高墙之外的奇人异事,已足够让我大开眼界。

    也曾约高手比斗、邀豪客饮酒、共美人嬉游,结识的何止三教九流,与这些朋友相处,不必考虑利益得失,也不用提防机关权谋,最是舒畅欢乐。

    当时我并未想过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什麽,只是一路之上,深感江山秀美、人生苦短,我堂堂大好男儿,将心思尽数托付在绝不可能结果的情感之上,未免可笑。

    这样过了些时日,心中的烦闷确实纾解了不少。我有时寻思不如就这样永远不回京,就算少了家中的供养,肩能挑、手能提的,自给自足未必便活不下去,可转念想到这样就无法见到那个人,又是一阵不舍。

    关中以内,可称得上天子脚下,按理说士民当较别处殷富,但一路所见,却绝非父亲在贺表中写的那样「玉宇澄清,四海归心」。

    层层盘剥,不少农人甘愿自毁家园,入僧籍以至奴籍以逃避赋税;吏治也异常败坏,我帮几个因出身或家境无法入仕的学子出钱买官,毫无阻碍;也在友人口中听说了各地民变群起,几乎令朝廷应接不暇,不过并未亲眼见到。

    转眼便近冬至,我在外已经大半年,对他的想念之心日甚。

    我知道今生无望,但只要回去,在近处看他一两眼、两三眼,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又或者经过这段时间的分离,再次见到他面,我会发现那邪念只来自我凭空想像,与他本人毫不相干,从此能重新视他如平常兄弟呢。

    权衡良久,还是下决心与友人作别,打马回京。

    毕竟只是半年多而已,家中一切依旧。五弟是唯一表现出高兴我回家的人,口口声声问著外头的见闻,可惜我没有学得一张伶牙俐齿回来,他不一会儿就悻悻地跑开。

    回到自己房里,乳母和原本的贴身侍从端著我最爱吃的点心进来,才没说几句话,就喜极而泣。

    看著他们,虽然提醒过自己很多次,这个家里的任何人都只会为利益而相互接近,我心中仍难以抑制地泛出暖意,就算纯粹认为我回来後他们的日子能够过得好一些,也不能说居心险恶,更不是错处。

    我去见过母亲,她瘦了些。我在外会遣急足捎信回家,不过接到的回信寥寥,且是管家手笔,後来也就懒得多写了。信中曾经提过她身体欠佳,我将寻到的几张对症方子与一些滋补之物一道,交给母亲贴身的仆妇。

    她称赞几句,略问了些在外见闻,并没有特别关切的样子。母亲向来端庄持重,这番态度也在意料之中,我不介怀,拣些无关紧要的异乡风物与她说了,坐得一会儿,见她稍露疲态,我便告辞出来。

    兄长做太仆寺主事,不过是个閒职,坐班朝觐之事却免不了,与父亲一样,要到傍晚才会从衙署回来。兄长履任虽未久,却也常有同事邀约聚会,那样则更晚一些。

    吃了午饭,又在姨娘弟妹们那里转了一圈,有三个到适婚之龄的妹妹,已经许了人家。母亲有一子一女,长女与我同岁而月分稍大,这位大姐与我全不亲近,且在兄长成亲之前便嫁人了。

    我心中有鬼,对谁都没有主动问起兄长的事,姨娘们倒是说的最多,内容均不外乎他又迷上哪里的青楼女子。

    其实若不是父亲的姬妾们成日里无聊枯坐,只能互相讲些家长里短,这事并不值得说道。兄长的风流,在京城权贵中也算有名,一年前他与恭禄王的郡主完婚,隔了半载,又同日娶进两位吏员家的女儿做妾,如今一妻一妾有孕在身,三下里暂且相安无事。

    兄长不曾因这样的齐人之福而满足,婚後夜游的次数并没有减少,差别只在於不需要我帮忙掩饰、从而变得人尽皆知而已。

    姨娘们添油加醋的述说中,我听明白他锺情过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完,不过最近稍许特别,他执意要娶那女子进门。

    也许是因为在觉察到自己心情之前便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对於兄长的风流史,我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好女色,玩著一场又一场的游戏,真心最多只在一瞬,腻了这一个,便再追逐下一个。

    那些女人虽也可悲,却好歹曾经拥有他的身体,而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猎豔的对象,这样的绝望与血缘相比,早就算不得什麽。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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