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黯然-3
凌晨时分,我来到高架桥下的河堤,一眼就望见正在收拾画具的颀长身影。
我悄悄绕到宇弦的身后,用手盖住了他的双眼,上演着八百年玩不腻的游戏,「猜我是谁?」
宇弦放下手中画具,将冰凉双手搭上我的,他转身过来,见到我,轻轻皱眉,道:「姎?这幺晚了,怎幺会来?」
「想你就来了。」我嘻嘻哈哈地推脱,顺道飞快地往他左颊一吻。
「啊——原来我们羽姎这幺爱我呢——」被我的举动逗笑,宇弦细小的酒窝微微显露,他伸出手,欲抱住我,我连忙躲开,边笑边骂:「你的画衣还没脱下呢,要把我的制服弄髒了!」
闹了一会儿,我们也乏了,就这幺相偕坐在河堤前的那片草地上。
「喂,那你呢?」我突然问。
「什幺?」
「你呀,那幺多天没见到我,有没有想我?」
他笑了,看向地面又搔搔头,「怎幺会没有?」
两个星期,我们整整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了,倘若今天不是我来这里找他,我们大概还要好一阵子才见得上吧。
高二那年,宇弦觉得自己不是唸书的料,就说不想再浪费学费,毅然决然地休学了,这个消息让大家都很震惊,因为宇弦家里非常有钱,就算花个几百万买张毕业证书也不为过,但他坚持不靠家产,以替人绘画兼差赚钱。
虽然辛苦,但能够做真正想做的事情,他甘之如饴。
「姎,对不起。」宇弦搂着我,柔声道:「下次,我多关心你的,不会只顾着画画。」
「真的?你说的?」我指着他的鼻子。
「是,真心不骗。」他一副正经他模样对我说道。
我想,我也只有在男友面前才能展现出真实无助的一面吧。
良久,宇弦放开我,站了起来,背起收拾好的画具包,道了声「走吧」,便拉起了我的手。
我随他站起,没忽略他依恋的余光望向了某个地方。
天桥下的围墙上,是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杰作,已经大约有个雏型了。
两个人的背影。
晕红的晚霞染上了天际。
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望向远方的夕阳余晖。
彷彿这世界只剩他和她。
「那是我吗?」我指着那女孩问。
宇弦的眼神看向了远方,缓缓才回应:「嗯。」
「背景的这条路,是你国中对面的那条吧?」这是一句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啊。虽然这是人家的委託,但我第一个想的,却是你……」
宇弦凝视我的眼神诚恳热切,也因此,我方才才胆敢和大叔下定语。
这样清澄的眼神,怎幺会有谎言?
高一那年,宇弦曾带我去过他的国中学校。
那日已是傍晚时分,宇弦握紧了我的手,在我耳边低声道:
「这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了。」
这样的甜言蜜语依稀还在耳边绕着,儘管肉麻,却是恋人间幸福的絮语。
那时,我只道他说的是我们两人独处的甜美时光,却不知他意有所指。
恍惚间,宇弦似是又对我说了一声「走吧」,牵着我离去。
◎
我和宇弦就这样相偕来到尚宅。
尚宅很大,却只有宇弦和尚母住着。
宇弦的妈妈是公司高层主管,我见过她几次,她长得很漂亮,但气质风行雷厉,脸上几乎没什幺表情,她待人偏冷漠,和滢姐大相径庭,可看她和宇弦他互动,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好的妈妈。
我望了望手錶,三点整。
「妳打电话和单妈妈报平安了吗?」
「哦,还没。」我说着,一面从后背包里翻找手机,却发现找不到。
几分钟后,我为失蹤的手机推出结论,「我好像把手机忘在mystery了。」
记得刚刚有人传讯息过来,我点开看看,便忘在吧檯后了。
「那我帮你打电话和滢姐说,请她先收着好了。」
我阻止宇弦的动作,急道:「别别别,等下她知道我这幺晚了还来找你,毁坏了我的形象该怎幺辨?」
「哈,真服了妳?!」宇弦笑开。
但老实说,我怕的不是自己的形象毁坏,而是滢姐责怪宇弦将我带坏。
「拿去吧。」宇弦将他的按键式手机递过来,「虽然功能少了些,但打电话还是行的。」
萤幕上,联络人「姎家」已播通。
「喂?」
「我是羽姎。」
「羽姎?我是阿姨,你在哪?」继母听来很是急切。
「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言简意赅。
「怎幺了?发生什幺事吗?」
「……」
见我不愿多作解释,继母也没有再追问,最终叹了口气,应了声「注意安全」便挂断了,语气听起来很无奈。
虽然继母一直对我很好,但我对于她,仍是会彆扭。
毕竟,我可是爸和某个骯髒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好了?」宇弦从身后探出头来。
「嗯。」我答着,并将手机还给他。
转身,宇弦突然将我拉向他。
自然地,我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而在这一瞬间,他拉起我另一支手,套入了某样环状物。
「送你的,戴好。」他笑着揉了揉我的髮。
我惊喜地看着他。
一条粉色手鍊,上头的迷你绘笔镶了一颗精緻的钻。
笑靥如花绽放,此时幸福荡漾在我的眼中。
「你明知我不喜欢粉红色。」娇嗔,也算是一种撒娇的方式吧。
「没关係。」宇弦答非所问,「我觉得你很适合。」
天濛濛亮,远处,阵阵鸱鸮声不知由何处来。
空气中瀰漫着诡谲的气氛,却添了丝粉色浪漫。
最后依恋地望了下手鍊,我和宇弦步入偌大的尚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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