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钧侯[重生]》分卷阅读111

    桥上立着一人,身形高大,披着黑色斗篷,雨水从宽大兜帽流下,桥下水流湍急暗涌,翻腾起来似是要扑上来吞没什么。

    这人静静站着已经很久了,只是在桥上看着远处,也不像在等人。

    一名长衫俊雅的年轻人打着一柄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走过去同那人道:“兄台是在等人?”

    那人闻声,片刻后才转过身来,年轻人友好地打量他,那人脸颊瘦削锋利,剑眉浓黑锋利,硬朗英俊。

    他皮肤是没什么血色的冷白,仿佛是长年不见阳光,换做旁人,必然会显得了无生气,但这只是让他看起来刚毅又有些脆弱,别具气质。

    正是曲楼兰。

    曲楼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是等人。”

    年轻人笑笑,走上前,手中伞同时遮住两人,天地潇潇雨幕,曲楼兰斗篷和发际沾的雨水缓缓流下。

    他从北疆绕道,由小河城入关,一路来到金陵,身上并无旅人的风尘仆仆,也没什么疲惫之意,正如他胸口跳动得极缓慢的心脏,介于生者和死人之间,因而不怎么知累。

    “兄台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年轻人关切道,“方才见你站在这里许久。”

    “很久没来过了。”曲楼兰看了看远处,“一时有些感慨。”

    年轻人松了口气,曲楼兰似乎明白什么,微笑道:“你是担心我想不开?”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瞒你说,这里每月都有几人跳桥投水,在下方才想多了。”

    这是个很善良的年轻人,眉眼清朗干净,文雅隽秀。

    曲楼兰觉得眼前年轻人让他感到熟悉,年轻人低头看看他斗篷腰间露出的剑柄,对他道:“在下顾辞君,我家就在不远处,相识即缘,兄台既然许久没回来了,可以先到我那里歇歇。”

    曲楼兰略讶异,这人友好热情,待人甚是单纯,邀请十分真诚。

    他对顾辞君印象很好,也没什么顾虑,便道:“也好。”

    顾辞君笑笑,做了个手势,两人沿木桥往岸上街道宅邸去,他笑起来温润如墨,衬着一身天青色长衫,很是好看。

    曲楼兰想起一个旧友,回眸望了一眼烟波漫漫的水面,转头持着顾辞君的伞,顾辞君便松了手让他撑伞。

    两人到了街上,顾辞君在一家铺子门前驻足,对曲楼兰道:“兄台稍等,我取个东西。”

    曲楼兰便打着伞在街边等,斗篷遮住他大半张脸,旁边是一家小酒坊,老板正在门口柜台前和人聊天。

    曲楼兰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的话音不时传过来,酒坊小老板同朋友道:“别看我如今守着个小店,这辈子可也没白活。”

    “瞧瞧,又要提那些旧事了。”旁人笑道。

    小老板拍拍胸脯,正色道:“旧事怎么?从前跟着我们将军,在北疆一路从库宁关打到西石河,一口气收回十二座边城,那可是出了恶气,还有一次……”

    旁人听他讲述这些都已听得熟了,替他接道:“还有一次,你们将军下铁令围城,硬逼着柔然人撤军,免了屠城之祸,救下俘虏数百……”

    小老板满脸骄傲,一拍桌子:“我们将军那是一表人才,西北六将之中便有他,这辈子跟他打过仗,那可是值了!”

    旁人哄闹着灌酒:“英雄,为你们英雄将军喝一杯!”

    小老板接过酒碗仰头饮尽,抹抹嘴,却有些哀伤:“我们将军啊……”

    有不熟的人听到这儿,好奇问:“究竟是哪位将军?”

    旁人见小老板伤感起来,并不想说话,便替他答道:“曲将军,叫……曲楼兰。”

    曲楼兰持伞立在雨中,听见这些话,始终没有回头去看那名旧部下。

    他忽然感到心口一阵被网罗起来的不适,继而浑身流窜而起的刺痛,便知同生蛊发作了,自嘲想,半个死人,也还是难免心境波动。

    曲楼兰压制着身体不适,顾辞君从旁边铺子里取了东西出来,一脸笑容,抱着小包裹走回伞下,却看了看曲楼兰,问道:“兄台可是身子不舒服?”

    曲楼兰有些惊讶他察觉出来,这人看着单纯不解世情,但实则很细心。

    “无妨,雨天老毛病犯了。”

    顾辞君便没再问,满城雨雾朦胧,曲楼兰听他讲些天南海北的,两人便继续往前走。

    临近七夕,城中到处已热闹起来,林熠同聂焉骊见了一面,回来往书案上一趴,看着萧桓写的折子,道:“那南疆王子与巫族走得很近,对咒术又知道得很清楚。”

    萧桓朝他招招手,林熠便跳起来绕过书案,往他怀里一扑,坐在他腿上,拈了颗冰镇的果子咬在嘴里,含混道:“玉衡君的药方没错,只是再添几味就可以了,那药不好找,不过也不是问题。”

    萧桓却不在意这些,轻轻一拽林熠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继而吻过去,林熠口中果子清香,亲着亲着就整个人缠到他身上,不安分地轻轻扭动,过了一会儿喘着气抬起头松开萧桓,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萧桓看他一脸小媳妇样,不由笑问。

    林熠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道:“缙之,咱们什么时候回江陵?”

    第106章 银汉

    “待过几日, 麟波会之后, 行不行?”萧桓知道他在金陵待不住了,安抚道。他听到林熠说“回”江陵,便感欣悦,林熠对那里有归属感,这是他未曾奢望的。

    林熠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能乱跑的,有些郁闷地往他怀里一趴:“北大营领了铜虎符,有我爹坐镇,监军不敢嚣张,可金陵城里见风使舵的反倒开始跳了,你不上朝,大约不知道, 那奉天殿我是一眼不想看见。”

    “我听说了, 侯爷这几天脾气忽上忽下, 朝会上缄默不语, 下了朝可不饶人。”萧桓拍拍他后背。

    林熠见他对情况了如指掌,心里忽然松快些,这几天在皇上面前扮老实,火气都留在私下发, 怼天怼地, 众人之中, 恨他的更恨。他倒是不在乎, 毕竟萧放倒后, 依旧坚定不移视他如日后大患的臣子, 几乎都是些老腐朽,只是每天心情都不大顺,导致他戾气有点重。

    他性子烈,但实际上脾气很好,并不喜欢这暴躁状态。

    “昨天跟朋友出去了?”萧桓问。

    林熠一想起昨日,眉间阴霾散了,又是愁又是好笑地道:“封逸明拉着我去喝酒,自从阙阳入主顾家,他一刻也未耽搁,当即置办了宅子搬出来,说是要庆祝乔迁之喜。”

    “去了哪儿?”萧桓捏着林熠下巴让他抬头,似笑非笑地问。

    “杏云楼,就是那个……”林熠自顾自顺着答,突然意识到什么,抿着嘴不说了。

    杏云楼是烟花地最有名的几处之一,他虽然没做什么坏事,但一群纨绔的的确确都玩得太开了,于是连带着让他莫名有种被抓包露马脚的心虚。

    萧桓伸出一手拨开案上一只匣子,从里头拎出一块玉佩来,晃了晃:“这杏云楼做生意不太讲究,客人落下的东西,若不是旁人碰巧见着送回来,便打算私自吞了。”

    “啊。”林熠看了眼自己留下的‘罪证’,摸了摸鼻子,“……真是不讲究。”

    萧桓看着他轻笑不语。

    林熠被看得有点手足无措,只好跨在他腿上正正经经道:“我什么也没干,就喝酒来着,那些个莺莺燕燕连衣角也没碰。”

    萧桓点点头,手里那玉佩朝林熠递了递。

    林熠伸手去拿,松了口气:“再说了,既然有你,我哪会多看别人一眼。”

    萧桓不为所动,林熠伸手抓了个空。

    他心里也跟着一空,生怕萧桓不高兴了,自从想起从前那些事,他愈发不愿让萧桓有丁点难过。林熠也不管那玉佩了,倾身吻过去,低声道:“相公原谅我这一回,以后别说杏云楼,嫦娥的广寒宫也决不去……”

    聂焉骊这一出美人计使得到位,药方送到丹霄宫,玉衡君立即回信,此方可行,林熠心里石头落地,萧桓总算不必受那咒术束缚,虽说最早也得明年冬天才能彻底解去,但比起从前一直无解的状况好得多。

    而南疆使队就此安分下来,或许是因为聂焉骊从王子房间莫名消失让他们不安,使队很快启程辞别,走得很低调。

    金陵城南。

    淮水岸上人家百里,比起城北皇宫与闹市的喧嚣繁华,这里宁静而开阔,曲楼兰跟随顾辞君到他家中,推门而入,简单打量,宅子不算大,极为寻常,前厅后屋,院内栽了几株梅树,檐上阶前绿苔生痕。

    与顾辞君给人的感觉比起来,这宅子太过朴素了些。

    曲楼兰从前也是世家公子,很容易辨识出顾辞君待人接物背后的教养,因此知道他绝非寻常人家长大的年轻人。

    进了屋,室内亦布置得简单,生活必须的桌椅器皿,连字画也未悬,唯独窗边桌上一只素瓷瓶插着一枝含苞芍药,淡雅别致,可称点睛之笔。

    “顾公子独居?”曲楼兰问。

    顾辞君煮了茶,邀曲楼兰入座,点点头道:“我家中没别人了。”

    曲楼兰摘了斗篷,斗篷下一身暗色布衣,身形修长,他忽然想起什么,顾辞君递茶给他,同时多打量了曲楼兰几眼,笑笑说:“此时仔细看,兄台竟有些眼熟,还不知兄台姓名。”

    “曲楼兰。”他没有隐瞒,照实说了。

    顾辞君的手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摇头道:“兄台的名字……也很熟。”

    “哦?”曲楼兰不甚在意地道,“与从前北疆一名小将军同名,对不对?”

    他这样坦诚,顾辞君反而踏实下来,呼出一口气,神情复杂:“那名曲将军从前于我家有恩,罢了,想来都是缘分。”

    “顾公子从前家在北方?”曲楼兰道。

    顾辞君颇为感慨,叹了口气道:“我家本在金陵,从前父亲被牵扯进一桩旧案,全家流放到北疆边城一带,那时候总是两头受气,周围燕国人因着罪名而不待见我们,北柔然又时常来侵扰,日子很难,不过还是遇见了好人,曲将军曾救过我们一次。”

    “原来是善缘。”

    曲楼兰想起来模模糊糊有过这么件事,顾辞君父亲想必就是曾在御史台任职的那位,因一桩贪腐案遭受牵连,最后也得昭雪,但人已死在北方,铿锵傲骨,备受摧折,到底没能熬到回来。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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