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山河(古代军队ABO)》分卷阅读80

    “走。”逸景当先赶往黄泉森林,行晟却对曲璃萤担忧道:“人手不足,林中难寻乌草,需要多费些时候,请御史大人稍待。”

    “事态危急,如何等待?本官亲领侍从随大军长前往查看,或可帮助。”曲璃萤心急如焚地说道,点齐几人便追赶逸景。

    “大人小心,沿途留有记号守卫,莫要迷失了方向。”行晟在一边好言相劝一边谨慎带路。

    在回头不再见树林出口之时,曲璃萤见到身后仍有贴身侍从和南荣行晟,尚且可见沿途逸景布下的守卫持灯笼指示,眼下天色已黑,行晟早早地点起火把以为照路,曲璃萤心中隐有不安,却依前行不止,没想到再一抬眼,本该可见的守卫一干二净,环顾左右,只余下自己几人。

    “怎么回事?!”

    “大人莫慌,此处极易迷失,呼喊几声可做应答。”行晟一番东张西望,曲璃萤也不由得再三确认,不过一转头时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叫,火光瞬息湮灭。

    “御史大人!那个……那个宁武的人……”侍从吓得直往曲璃萤身上依靠,“他他他他他……”

    “说!”曲璃萤将人推开喝道,上前两步,再不见行晟踪影。

    “他不见了!”侍从的声音变得怪里怪气,时高时底,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刻就如怪物哭号。

    行晟不见了。曲璃萤确定此事,在那一声不及呼救的声音之后,行晟不知所踪,连带火把也消失于黑暗,就好像行晟此人从未同行一般。

    即便令军侯大少爷武艺不济, 毕竟是宁武出身,这般突如其来地消失,加之森林四周黑暗诡谲,树叶衬月影微微摆动,鸟雀于枝桠簌簌低语,身畔侍从慌张拔剑,砍劈虚空,不知是察觉一无所获又或者是惧怕鬼神之说,不过虚张声势一番又缩回了曲璃萤身边,通身哆嗦地问道:“大人,……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所有人等,皆尽集合,莫要走失了。”曲璃萤不耐地将那侍从顺手一推,呼喊了几声,只余下森林中最深远的死寂,莫说一声回答,回音都不曾再有。

    “剩下那几个人呢!”曲璃萤责问身边仅剩的一个侍从,丢失了行晟不过片刻之前,这短短时间却连几个侍从也一并销声匿迹,由不得最后一个侍从不惊慌,更无暇回答曲璃萤,反而将自己手中长剑慌不择路地往曲璃萤手中一塞,自己却躲在了曲璃萤身后,牢牢抱紧她的手臂。

    这般丢人现眼实在令曲璃萤过分恼火,正待训斥一番,突然察觉手上一轻,通身如失其重量一般向后踉跄,面前才稳固身形,耳边卷过一丝风声,未能伤人分毫,有如一箭穿心,曲璃萤惊骇发觉自己早已忘记喘息,方才狼狈的步履仿佛千钧一发之际得存一命,定睛看去,夜色迷蒙之中,一丈开外好似静立一人,静之如松,动之如电。

    “咻!——”一道声音裂风而来,分明是双耳听闻,却又如一道杀意横于眼前,心中脑海那时清明如生死顿悟,瞬息之间的恨意似乎已伸出了利爪,她不知为何已然明白对方同她不共戴天,刻骨之摄魂夺魄,甚至让她双眼分离头颅,和着血泪看自己被千刀万剐。

    曲璃萤猛然向后倒摔而出,重重落于层层秋叶之上,耳边惊动的声响虽是枯叶作祟,却在这万里无人时刻变为摧枯拉朽一般,震耳崩溃。枯叶惊起随后缓缓飘落,在暗夜中隐约可见依稀繁华,如同过往逝去的生命。

    “你……”

    曲璃萤只觉额头一疼,血腥之气尽数涌入口鼻之中,再无其他。

    逸景正欲再寻乌草,突然听得有人声飘渺徐徐传来,远近难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却见逸景面色一变,叮嘱众人原地等候不得离开,自己抢过其后一人手中火把早已飞奔而出,只见他两三步便以匕首刻树,不过须臾早已消失不见。

    秦左奚担忧有变意图追随,奈何这黄泉森林其中厉害多少也领教,不得不领人沿途缓慢步行,叮嘱彼此呼应。

    曲璃萤呼救之声并未相去甚远,逸景奔跑几步之后,又听得一声树叶碾压之声,动静不大不小,好似重物落地,心中暗道不好,也顾不上此处地广林密,甩手将火把远远抛掷而出,自己起跃几步,追逐前行。

    眼看那火把就要落于地面,逸景甚至将地上枯叶鲜血看得分明,心中陡然一惊,难以置信,竟然忘却脚步几次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忽有清风微扬,耳边听得落叶又起一阵喧嚣,点点坠地星火陡然高升飞起,于夜空中停顿片刻又快速转圈落下,好像在来回之间早已说尽人世永恒,百态死生,逸景长长松了一口气。

    火光一闪,又稳稳停当,终于擎于一人之手。

    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眉宇之间自有英气逼人,双目之中又生愤恨杀意。火光容颜,虽黯淡却得光影可耀眼,霜华落发,别瞬息恨叹黑白付云烟。

    逸景此时同他四目相对,那眼中不再是古井无波的平静,令逸景似乎一时恍然大悟,南荣行晟早已不是他熟知的青年,不过是他自己依旧往昔。

    “你在干什么,如果我不接下这火把,落叶遍地,树林广阔,你莫非要烧死自己吗?”行晟冷冷地问他。

    “若实在天命如此,便作无话可说。”逸景目光游移于他手中长剑与暂且昏迷的曲璃萤之间,终于上前两步低声劝道:“我不愿再说迂腐之言,你应当清楚她不能死。”

    “你也应当清楚这是大好时机,我自有办法免于牵连令军侯府。”行晟冷冰冰地回答。

    “可那些疫病罹难之人还等着她总理调配……”

    “我不在乎!”行晟声嘶力竭地哽咽喊道,“他们就算死去那又如何?!我不在乎!不要用什么大局为重来劝说我,为什么当初他们没有以大局为重,却杀了我的师父,伤了我的师兄!”

    逸景并未应答,眼见行晟剑锋已然逼近曲璃萤,当下越前一步,飞扑而上,行晟本以为他意图阻拦自己,不料逸景却是冲向了自己右手的火把,原本正欲鱼死网破的行晟当下一愣,左手下意识收剑回访,不过才一动又生生克制以免不慎伤及逸景。

    趁着他分神之际,逸景顺利抢下火把,继而以手肘暗袭行晟一击,令行晟猝不及防之时倒退两步。

    而行晟何等聪明人物,立时醒悟自己已然中了逸景一招声东击西,当下目光凛冽,长剑支出,意在越过逸景直取曲璃萤。

    不曾有剑影,只有一刹那剑光掠过,若非逸景熟识行晟武艺,只怕要错认那不过是自己一时的迷蒙而已。没有眼花缭乱的华丽,没有风声鹤唳的惊动,不过是天地之间悄然逝者,取人性命于无形无状——行晟出剑势如雷电,非凡胎肉眼可见其锋芒

    但是行晟此刻停手不再坚决。

    他诧异地看着眼前,左手颤抖不休,最终松开了长剑。

    “啪!——”

    他及时收力住手,故而只待他自行放手,那长剑便无法支撑,跌落于秋叶之上,发出一声沉默的声响,火光摇曳之下,依稀可见剑尖上血迹鲜红。

    “大军长……”行晟只余下心慌意乱。

    “伤口不深,并无大碍”,逸景身形站立依旧,声音镇定如初地说道,“我不愿再说迂腐之言,你应当清楚她不能死。”

    行晟怔怔地看着他。

    “把剑捡起来。”逸景已然听到不远处有人低声言语,或许是秦左奚等人沿路而来,行晟立时回神,将长剑交于他手上。

    “刺杀之人,蒙头盖脸,不见容貌,虎背熊腰,武艺高强。”逸景叮嘱说道,见行晟失魂落魄地点头,当即一剑刺于行晟心房肋下。

    “呃……”行晟后退两步,逸景断然抽出长剑随手抛弃,一掌将行晟推出几尺,看着他血流如注,无力倒下。

    “来人!”逸景放声大喊。

    秦左奚领人赶来之时,大军长逸景肩部受伤,而脚下周围倒下一干人等,去除曲璃萤尚有气息,余下的即便还可喘息也是奄奄一息,万幸令军侯大少爷还未失血过多而死,众人这又开始了手忙脚乱的救治止血,将行晟送出林中延请太医,曲璃萤也悠悠转醒。

    “大军长可知究竟发生何事?”

    逸景叹息摇头道:“我听得大人呼喊,令人前来,奈何此处易于迷失,不敢疾走狂奔,故而来迟。是时这些人早已重伤或死,有一蒙面歹人意图杀害大人,本官与之相斗,却为他逃走,因关乎大人安危故而不敢再追。”

    曲璃萤环视一周,借火把之光得见侍从各自身死,思及暗杀之人武艺高强,又熟知树林而往来自如,逸景不可抓获也是情理之中,便恭敬道谢。

    “大人贵为天子敕使,路上还是多多小心,林中危险,迷城又近在咫尺,恐谣言者不安好心,还请暂且返回,再谴人随行守护才好。”

    曲璃萤想起先前种种,不由得心有余悸地点头答应。

    第七十四章 浮云朝露

    长铭与蓝莫抵达迷城之后便分头行动,一面遣人将城郭围住,一面风风火火地准备干柴枯草,火油厚酒,依照逸景吩咐与四面城门架起柴堆,以酒坛围于护城河边,遣人吃火持不懈看守。

    两营军士协力合作,加之北疆冬日,干柴厚酒并不难寻,不过半日时间便准备得七七八八,迷城之上偶尔有人探头探脑,却再无其他举动。蓝莫终于得以暂停喘息,见身边长铭也是汗流浃背,便取了一方干净的手绢递了过去:“先擦去汗水吧,天寒地冻,以免伤了风寒。”

    “多谢。”长铭顺手接过,忽而觉得脸上一阵冰凉,如同将他发际汗水皆凝为冰一般,令他一阵寒毛倒竖,皱眉抬眼一看,才发觉小雪已然零星飘落。

    “下雪了。”蓝莫轻声说道,长铭无言之时,突然听得蓝莫手下柳叶东来报,言道曲璃萤与黄泉森林中遇歹人袭击,而行晟为救其已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恐性命危在旦夕。蓝莫闻言大惊,可自己眼下分身乏术,长铭从旁劝道:“太医院之人想来已经焦头烂额,且行动迟缓,不如令七营军士领我宁武军医前往救治。”待得蓝莫点头,长铭便唤来赫连轻弦,令他去寻闾丘尔阳,速速救人。

    作弟弟的才离开片刻,姐姐赫连弦轻便赶来拜会营长。

    “谷粱以晴似乎下落不明,下官找了好些地方……”未等她将话说完,长铭连忙举手一挡令她噤声,环顾左右之后,才确定并未有人在意两人言谈,便以眼神暗示赫连弦轻莫要张扬,转而低声问道:“你可询问过其他人?”

    “未曾……谷粱以晴先前举动似有怪异,下官不敢多问……”

    “那便故作不知,余下事情听从楚广良调配,本官片刻即归。”

    赫连弦轻了然点头。

    逸景与曲璃萤领着太医院众人在逐一检查挖采而来的乌草,突然有一太医从其中挑拣出一颗药草,捶胸顿足骂道:“这都叮嘱了千百次,这帮竖子又把这黑杂草误认为乌草挖来了,乌草分明是圆叶,这黑杂草是细叶,怎生就是有人分辨不清,是想着自己丧魂失志不成?!”

    逸景叹息一声,令欧文倾前来,拿着那黑杂草再让挖采军士好好辨认一番,再有分辨不明,当重重严惩。

    长铭还未上前,隐约嗅得一丝血腥之意,环顾来去,唯有逸景面色不善,当即皱眉却也不好多问,借说有事禀报才将逸景请出人群。

    “如非围城之事,便不必问了。”逸景先发制人说道。

    长铭先是一愣,顿觉事态远比想象中严重,又听得逸景叮嘱道:“无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迷城。”

    “是。”长铭恭敬行礼,逸景见他欲言又止,便问道:“尚有他事?”

    “你受伤了?”

    逸景顿了一顿,随后老实答道:“伤在皮肉,并不大碍,将养些时日便好……你莫要担心。”言罢轻轻碰了碰长铭手背,神色却并无变化。

    长铭默然答应,因迷城尚有要事,也不该久留,旋即辞别而去,路遇陆一川与柴瑾礼,一并回到六七两营驻军之地。

    “迷城如何?”

    蓝莫请三人坐下,倒上热水说明道:“叛军莫约两千余人,城内尚且有其他投奔百姓,听闻桓城虽有白将军帮衬一二,依旧不少愚昧之民意图投奔依附叛军,以求活命。”

    陆一川点点头,倒是一边的柴瑾礼大惑不解出言道:“以求活命?投靠叛军如何能活命?”

    长铭解释道:“这些叛军放出流言,另有谣传说是他们因顺应天道,可免于灾祸,故而疫病者到此,反而健康无虞,是以百姓躁动。”

    柴瑾礼听闻,似有所思,不再言语,陆一川苦恼道:“这般围城是否有失妥当?下官奉命调查谣言一案,若是两军交战,得以允许,可否放下官潜行入城?”

    蓝莫眉头微皱,正待难为开口,长铭却笑颜抢道:“大人放心,大军长早已定下计策,况且两军一旦交战,刀剑无眼,大人意图潜行未免过于危险,若有闪失,下官等,只得提头复命。”

    “可天子有命……”陆一川似有不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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