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山河(古代军队ABO)》分卷阅读46

    “你怎么来了?”长铭诧异问道,虽然烛光不明,但是他察觉此刻的行晟比起白日更为憔悴,脸色蜡黄,眼下乌青,眉宇疲累。

    “只有我能来了”,行晟强打精神地挑挑眉,“七营必须保存实力,不能和孟千拍案叫板,倒是令军侯的儿子只要送点银钱,便没人敢和我过不去,孟千也就不知道还有人帮你偷懒。”

    “可我看你比起白天怎么突然憔悴这么多,不像是一夜疲累而已。”

    “那是”,行晟凄惨一笑,“我得调动令军侯府处理一些事情,还得安抚阿良挂心你,阻挠赫连姐弟暗助你,那边要看着朝廷动向给逸景报信,这边得看着自己兄弟别出事,我都几天没睡了,更管不上你劳累了,每天还得被辰盈用点什么胭脂水粉让我看起来气色如常……辰盈自己都不用这些东西……”

    长铭默然以对,只是伸手将行晟掌心的黑豆红豆尽数打落,低声说道:“快去休息吧。”

    行晟不以为意地重新抓起一把豆子,继续为他区分,不忘安慰道:“无妨,我已经处理好了,明天告假,好好休息,幸而最近不需要训练,我不会轻易露陷。”

    “你……”长铭神色踌躇担忧,最终还是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开口问道:“我想了很久,逸景那时应当必死无疑,顾大人恐怕也回天乏术……是傅远平?”

    “我自有考虑——那封信是手写之后再一字一字裁开,让装裱师父重新装好送去的。都打点好了,重金送给甘标的人,让他一问三不知,另外再安排他人告知甘标那只是一篇装裱而成的书信,他不久便会知道错怪了王书忠。”

    “对不起……”

    行晟一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幼弟。

    “都是因为我……我引发了这些事情,连累了你们……”

    行晟面色柔和一笑,轻声道:“长铭,身为七营长,轻易放松警惕有错,身为大军长,情感所制而弃一军救一人有错,明知你心意却惘然顾之也有错……但是喜欢谁爱慕谁没有错。”

    听得此言,长铭又重新察觉到了,当年在大理寺牢狱中那种心脏抽搐的疼痛。

    “你让我回来之后如常如理七营,但我还是……只能做表面功夫。我在牢中,甘标来见我,说我‘连绛元为何不能为政都不知道,还妄想什么绛元入朝!’兴主是天下最为强大的人,而绛元一旦被标记,便不由自主顺从兴主……甘家兄弟,便是因为绛元容易为情感左右,所以反对绛元主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行晟叹道,“有个兴主还不是为了自己爱慕的绛元干了傻事,至今都无法对宁武和顾大人有个交代。何况甘仪为了除掉顾小舞,曾经多次寻找她的兴主,皆无功而返,妄想用兴主控制绛元,不过是软弱而已。”

    “顾大人的兴主?”长铭从未听得顾小舞提及,只是知道她有个养女,却抛下了她。

    “是,当初苏盛意见顾小舞天分极高,想推她入朝,最后是作为交还条件,他要为顾小舞杀一人,永除后患。”

    长铭又是呆滞又是惊恐地盯着行晟,手中的豆子噼里啪啦地掉落回桶中,他才意识到自己双手在发抖。

    “你……你是说……”

    第三十七章 东山再起

    天色微亮之时,他更衣完毕,背负长枪,推开窗户之时,便见朝阳万里。鞭伤已经结痂,这于他而言不过是司空见惯,文继备好马匹,又是重新出征的时候。

    “三爷要走了吗?”萧声崖在身后问他。

    “是,该走了。”逸景转过身来,阳光为他度了一层晖光,依旧是那年涧河谷中,烈魂峰上的大军长。

    “我先前往王城,让文继带你和听雨坐车前往。”

    没想到萧声崖却断然摇头:“我不回去了,请您对外宣称我不慎重病死去,我随后便跟随成景大人前往花城,再不复返。如果您愿意,可以带听雨前往。”

    逸景一愣,问道:“怎么了?”

    “我知道三爷这几天不好过,若是当初同七营长两情相悦的人不是三爷,何来如此惨事。草民不知道三爷在顾忌什么,但是如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草民这个挂名的卿子,也当早早离去。”

    “此事言之尚早”,逸景转身去看楼下尚且冷清的街道,“何况我们未必……即便有幸,他已经明白其中真相,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若是跟随成景大哥返回花城,隐世不出,只怕你们母子三人再难相见了……”

    “我知道七营长不会计较,但是即便这只是名义之事,三爷也不会舍得他受这种委屈。那件事已经过了多年,没有三爷,我们尸骨无存,我们母子能活于世已经是三爷莫大的恩德,怎么能让三爷为此退步。”

    逸景深深呼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草民告辞,那两个孩子,今后无论如何,皆是造化,三爷莫要牵怀挂念了。”

    “已经十几年了……”逸景双目中似有流光闪动,“他们早就是我的孩子了。我会照顾他们,常去信兄长,让你知道他们一切安好。”

    萧声崖最后行礼告别而去。

    范燕离开顾小舞住处之时,却见一人恰好站在门外,背负长枪,头戴斗笠,身姿挺拔,隐约可见下巴脸颊处有几道早已结痂的伤疤。

    他先是一愣,旋即想起这究竟是谁。

    “你……您怎么来了!?”

    “欠顾大人一个交代,还请通报。”那人说道。

    甘仪服药之后,听得家中仆役来报,门外有一人求见。

    “不是都说了,除非曲璃萤,否则不见?”

    “那人坚持,说只要大人见到这杆长枪,一定会见他。”说着将一杆长枪双手奉上。

    那长枪通体乌黑光滑,其中隐约可见红光流动,似火如血。

    甘仪顾不得自己重伤未愈,猛然自椅子上站起。

    逸景一见甘仪,顺手摘下自己的斗笠,丢弃到一旁,大大方方地在甘仪对面坐下,还未开口就将手上做工精致的盒子推倒甘仪面前,却为甘仪一把挡住。

    “有些人,给钱就能放过,你这样的人,给本相半壁江山都必须赶尽杀绝。”

    逸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何况现在就算给你半壁江山,你也不能杀我,不然怎么能让我进门。”

    甘仪无言以对。

    “你和甘标分家也弄完了,圣人也消气了,快把我放回宁武去。”逸景的语气简直没有半点商量。

    甘仪嗤之以鼻:“罢官免职了还敢如此狂妄,滚!”

    “当真要我出门?”逸景挑了挑眉毛,“帮我一把可是意味着你能和顾大人联手对付你的兄弟。你们两人分家,必定不能回头。虽然你依旧是中书省宰相,但是你明白,顾小舞至今立足于朝廷,甘标还能在背后给你捅刀子,这两人联手,你敢侥幸?顾大人才是胜局的决定人,何况顾大人不想再动刀兵,真是因为西南战事难料,才愿意和你联手,平息刀兵。”

    甘仪不但缓和神色,更是欣慰笑道:“本相当然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亦不愿再起战事,你且在这里住下,静候佳音。”

    逸景斜眼看他:“你当我是什么人?会信你这种鬼话?孟千受你命令接任宁武大军长,必定是想方设法要将七营长斩草除根,奈何七营长在宁武地位不低,亦是有人拥护,并非朝夕可成。因此少不了什么摆宴款待,还要拉拢那些同七营长不算亲近的新晋武官,让我等你们赶走七营长,即便南蛮不打仗,宁武也翻天了,即便我能再任军长,短期难以服众,却怎么带这样的军队匆忙上战场!”

    甘仪狡黠一笑:“你倒是想的聪明。不过南蛮入侵,即便我们失去了迷城和茂城,却有天险绝路峡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时间足够你重整军队。”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逸景正襟危坐道:“你须得想方设法暗示守将黄英,一旦战事起,不要轻易出战,只要坚守不出,无论是你还是顾大人,都有甘标在虎视眈眈,直接上表圣人恐怕就要落得一个文武勾结的罪名,坚守不出便是最好的办法。绝对不能退到茂城之后,绝路峡谷确实为天险,但是南蛮难以进兵的地方,我们就可以轻易出兵?”

    此言却令甘仪陷于沉思。

    “你应当知道,即便当初你和苏盛意斗得你死我活,苏盛意亦不威胁白祥影?便是苏盛意知道,戍卫北疆,非白祥影不可!轻易调动,军心不稳,古来秋死于非命,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现在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了。想打仗你能调遣千千万万的军长参将,不想打仗,只能用我,难道为了一个绛元罔顾大局?!”

    甘仪眯眼看他,咬牙切齿道:“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逸景沉声道:“是我……是我的错……所以才来寻你,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这一句话反而堵得甘仪无话可说,良久才叹道:“告诉本相,当年宁武因一人而全军覆没,为什么苏盛意不顾群臣议论,要任命你为宁武的军长,难道他能预料这二十几年?”

    逸景愣了一愣,双眼似有缅怀之意,反而苦笑道:“他不曾告诉我,你自己猜想去吧。”

    “依照本相的猜想,他做不到,当初任命你,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你会真的成为万人拥戴的大军长。”

    “世事难料,不正当如此?”逸景轻勾嘴角笑道:“你不是也料想不到自己差点死在亲生兄弟手中?”

    “朝堂既无兄弟,也无君卿”,甘仪面色似乎极为平淡,“你以为本相和他差别何在?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服管教,总是以为本官压他一头盛气凌人,岂不是他离了本官,连路都不会走。”

    “我自当记得,分明是兄弟,一人誓杀李长铭,一人却贪恋绛元”,逸景面色沉静,心有忧虑,“没了这个整日给你捣乱的兄弟,当真令我苦恼。”

    “你是时候告诉本官,为什么要救李长铭了。”甘仪并未理会他的言语,反而另外问了一个问题。

    “你自己猜想去吧。”逸景并未正视他,双目一时悠远,口吻却如秋水长天。

    “给本相七天时间,七天之后让你重返涧河谷。”甘仪叹息一声,认命地打开逸景送给他的盒子——

    “司福罗逸景!”甘仪气结,指着盒子里乱七八糟的石头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逸景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我说了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反正给你再多钱,你都不会放过我,何必浪费呢?”

    孟千因甘仪传信而匆忙出谷,连长铭都不顾上,未消得多久,长铭便听得辰盈说起,甘仪和顾小舞上下打点,又令人陈情,再由大理寺上书说明逸景当日擅闯公堂实乃无奈之举,情有可原,却理当重罚,然罪不致罢官,请天子圣裁。

    这样一来二去,不过六七天的时间,长铭便听得逸景以罚俸五年的代价,重新起复为宁武军长。

    宁武军中一片哗然。

    不管是新军长还是旧军长,总之是军长上任,理当全军拜见,逸景便以大家相互熟识为由免去了繁文缛节,随后便下令严格训练不可懈怠,这天天喝酒吃肉的日子才算是结束。

    见过六位营长之后,简单交代,各营长行礼退去,唯长铭被逸景留在宣武阁,眼下相顾无言。

    “为公事还是私事?”长铭先开口问道。

    “为私事你要马上走?”逸景问道。

    “这点时间还是有,只是公事私事都该有各自的开头。”长铭一本正经说道。

    逸景沉默半响,才终于道:“那便看你有没有答应顾小舞说的事情了。”

    长铭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抬眼望去,大军长脸上的鞭伤只是结痂,还是有些难堪,但是双眼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轻声回答道:“没答应。”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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