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林妈齐齐松了口气。
不是这样的。
只有林风知道。
根本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苏白，自以为找到了归宿的苏白，眷恋着要永远留下来的苏白，用了对谁而言都很残忍的方法，离开了也保护了林风，以她自己的方式。
林风深深吸了一口烟，太多的烟猛的吸入口中呛到了她，她压低声音轻轻咳嗽了几声。
林风想起了一个希腊神话。
[海神波赛冬有个儿子名叫奥赖温。
奥赖温并不喜欢生活在海里，总是来到山野间，攀岩、捕猎。
打猎时，他碰到月神也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两人很快就被对方的高雅潇洒和出神入化的猎技深深吸引住了，后来，他们经常一起在山间漫步，登绝壁，攀险峰，无话不谈。他们相爱了。
于是，太阳神阿波罗嫉妒了。
他指着远处海面的一个黑点对阿尔忒弥斯说：我们来比赛吧，看一看谁的箭术最高明，亲爱的妹妹。月神阿尔忒弥斯只用了一支箭就射穿了那个黑点，她亲爱的恋人的脑袋。
当月神得知她杀死了奥赖温，她昏厥了。]
没有人愿意去伤害自己的爱人，纵使是神明也会悲痛得昏厥过去。
如果可以再一次回到那一天，站在那个房间里。林风不会在意那个被绑起、被伤害的自己，她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面无表情的苏白身上，好好地看一看她。
看她掩盖在冷漠和血腥下的脆弱。看她怎么拿起那把水果刀划在林风身上。看她怎么未来给予自己“刑罚”的伤口位置。看她……怎么在13岁的年纪逼着自己去承受那扭曲掉的保护所带来的痛苦。
如同附骨之疽的痛苦。
看起来，林风是个受害者，而实际上同样是受害者的人，用冷漠和血腥掩盖了自己。
受害者可以得到安慰，而施害者则只能得到惩罚。
年幼的苏白，将林风推到了受害者的位置，然后自己站在了施害者的位置。
谁也不知道那时她的心情是怎么样子的，后来的一切都只是推演。
在那个时间点，苏白一个人承受着一切，乃至现在。
林风被烟雾呛得眼眶红了。
第54章 夜2
中午时，林爸林妈问完了头等大事后，放松了下来。然后，林妈扭扭捏捏的问，“小风啊阿白是不是……说话有点儿问题啊？”接着连忙摆手，摇着头说，“我不是有什么不满啊！我这不是……问问嘛！问个清楚也好，免得犯了人家忌讳，惹得人哭了可不好。”
林爸也开口了，“你妈说的有道理，毕竟以后是一家人了。”
他们提的这个问题，来之前林风和苏白就商量好了。于是林风点点头，说：“苏白说话是有点问题，以后可能会慢慢恢复。她也没什么忌讳，按平常相处就好了。”
烟差不多没了，林风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碎，然后利索的从口袋拿出一盒烟抽出一只点上。
苏白说话的问题，林风在她们重新相遇的那晚就发现了。刚开始，或许会以为是苏白情绪太激动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清话。可是，只要等两个人都平静下来了，就会发现异样了。
林风选择不去问。
就好像苏白不去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得。
那五年，对她们而言都是结痂的伤疤，不能轻易翻开。
也许有一天，她们能心平气和的谈起那些事情，可不是现在，不是这个重新相遇不久、还会在梦中醒来就惊慌失措的确认对方在不在的现在。
所以她们不会问。
但不问不说并不代表隐瞒，日常不经意的说话间，林风断断续续的从苏白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这些信息组合在一起，隐约透露出一个林风不愿意去猜想的事实。
——苏白在精神病院待过一段时间。
或者更加残酷的说，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林风还记得苏白是怎么跑入自己的生活的。她自顾自的溜进林风的家，撒娇着求林风留下她，每天活力满满的做着贤妻良母。
林风也记得苏白和自己重新相遇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安静地坐在单元楼外，举起一张身份证，用着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问：还算数吗？
改变鲜明的过分。
就在今天中午，苏白还紧张的问林风，是不是她不对。
[是不是她脱离正常社会太久了，已经被留在过去的认知和常识里了。]
那时，林风心上掠过一丝酸楚。
今晚，苏白入睡前，林风假装不经意的问她：“《婚姻法》修改了，夫妻之间财务更加区分明了了，你怎么看？”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对弱势的一方来说更加不利了。在我们的关系中，你也是弱势的一方。”她偏头看着苏白，不知道期待着什么。
“……我和……风风、在一起……就好了。”苏白乖乖的认真回答。
“你不担心吗？”林风笑了，眼里却泛了泪花，“就这样把一生托付给我？”她就像一个得了婚前恐惧症要退婚的人一样诱导着，“我们结婚的话，你可能连保障都没有。你没有学历，没有能力，甚至不懂人情世故。只要我抛弃你，不，只要我对你冷暴力，你就会过得很惨。而如果你凭借自己的外貌嫁入中产阶级，可以过得不错。”
这一次苏白沉默了很久才回答，给出了最终的思考答案：“……不会的……就算、会……也没关系……我喜欢……风风。”
林风微府过身去，阴影盖住了苏白的脸庞。苏白乖乖躺着床上，静静看着她，却因为灯光和垂落的头发看不清她的神情。“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她扭了扭苏白的脸，苏白很配合的被扭。
“刚刚是吓你的，别怕。”她的声音很轻柔。
林风的第二根烟也要抽完了，随着烟雾的飘散，她的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
如果许你一世安乐，让你完全信赖一个人，交出自己的一生，你愿不愿意？
再也没有自己的成长空间，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再也没有多样选择的人生，有的只是赌徒般的信赖。你，愿意吗？
更为清晰明了的说：很多人调侃，有些狗过的比人都好。可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吗？锦衣玉食，生死由人。
在没有经历之前，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愿意，而事到临头愿意的人寥寥无几。
烟抽完了，林风又一次碾碎了烟头。
苏白用实际行为对林风说：我愿意。
第55章 故人
一大早，林妈就起来了，并在6点整敲开了林风的房门。
“小风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都。赶紧收拾收拾，妈和你们一起去挑婚纱去！”林妈笑眯眯的说。
站在门后一脸困相的林风，无奈的提醒她：“商业街一般十点开门。”
林妈愣了一下，看了看林风那一脸困相，又往房间里瞟了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声“造孽啊”就走了。
林风沉默的看着她离开，也不管她脑补了什么内容，关上房门继续睡。
9点半，林妈高兴的准备带林风和苏白去逛商业街买婚纱，然后被林爸拉回来了。
——“年轻人喜欢什么自己会买，你瞎凑什么热闹。”
于是，年轻人李凤莲带着两个小朋友高高兴兴的准备跟着林风和苏白去逛商业街买婚纱，然后被林妈拉回来了。
——“林风和苏白喜欢什么自己会买，你带着孩子凑什么热闹。”
己所不欲，施于人。
最后，出门的只有林风和苏白。
两个人朝着公交站慢慢走去。林风打着一把大遮阳伞，轻而易举的把自己和苏白都笼罩在了阴影里面。
今天天气凉快了一些，很适合逛街。街上人来人往，除了情侣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的小家庭。
“……买婚纱。”苏白又念了一句，从早上开始她就念了好几遍了。
“嗯。”林风不厌其烦的回应着。
“……婚纱。”她弯起了眸子笑了，显得格外动人。然后，她小心翼翼的的挽上了林风的手，挽好后笑容更加明媚，冲散了她眉眼间那抹浅淡的忧愁。
“嗯。”林风眉眼柔和下来，含笑回应。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挽着手笑着，一看就让人无法介入，自行形成一个圈。圈里除了她们彼此，再也没有别人。
“林风。”有人叫住了她们。
回过头，是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孕妇，她身边站着一个左手提包右手打伞的男人，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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