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恒没有说话，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两眼，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干净的校服。
“咦？”肖明启愣了愣，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干净整齐？”
接着他把宋恒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嗓子，继续问道，“你不是说要迷惑那些人的吗？难道现在打算放弃了？”
他口中的那些人，便是夺了宋恒家产的极品亲戚们。这群人不但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拿走了宋家的钱，还时刻监视着他。因为他们认为宋辉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财产在宋恒手里，在等着宋恒过不下去了，露出马脚，将那些钱也据为己有。
然而，事实上，宋恒一毛钱都没有，彻彻底底的穷光蛋一个。但有一个东西，宋恒有，那就是一颗复仇的心。
他要把属于宋家的一切都完全整整的夺回来。
“宋恒，五年了，再忍忍吧。”肖明启抿了抿唇，劝说道。其实，他也明白自己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是他，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别人嘴里的乞丐，他早就崩溃了，宋恒却坚持了五年。
五年的辛酸，五年的痛苦，只是为了获得人人都该有的自由而已。活在监控之下的宋恒，连对自己好点都不行。
“那群王八羔子，等爷出息了，整不死他们！”肖明启怒骂了一声，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只能拍了拍宋恒的肩膀，说了同一句话，“再忍忍吧。”
“忍？我不用再忍了。”宋恒冷笑了一声，道，“他们现在正内讧呢。我哥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宋辉不愧是宋辉，即便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死亡，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但在公司运作中却是留了一手。
那群人只看到公司滚滚而来的财富，完全没意识到暗藏了五年的危险。这个危机不是不能度过，端看谁愿意成为那个做出牺牲的人了。
狗咬狗，这场戏，他可是等了整整五年。
宋恒的脸上挂着一抹轻快的笑容，他的脸色因为长期缺乏营养有一种病态的苍白。那双眼眸无悲无喜，漆黑如墨，看过去的时候就像深不可测的深渊一样令人惊惧。
肖明启认识了他七年，看着这样的宋恒，身上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凉意。他微微颤抖了一下，搓了搓胳膊。
“你怕我？”
冰冷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小胖子干咳了两声，哈哈大笑道，“我怕你？别开玩笑了，哥们。我那是敬畏你！敬畏你懂吗？”
那不还是怕？
宋恒的嘴角缓缓的勾出了一个弧度，眼睛凝望着前方，淡淡道，“没关系，连我都害怕我自己。”
他爱的，爱他的，全都死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早就没有了意义。只要能夺回他哥哥的东西，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件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包括他自己。
为什么他从来不躲避唐晨的虐待？因为，活在黑暗之中的时候，他才能掩盖住卑鄙的心，和腐朽的灵魂。
宋恒忽然笑了起来，肖明启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又在笑些什么，他只是随着宋恒一起笑，仿佛这样，他就能看透宋恒的心了。
…………
“忘了问你，昨天怎么样？有没有把你大嫂捉奸在床？”两人一起进了教室，肖明启趴在宋恒的桌子上，低声问道。
他个头不如宋恒，只能坐在宋恒的前边，本来是想和宋恒成为同桌的，但老师并没有理会他的死磨硬泡，还把他给训了一顿，让他不要去打扰宋恒学习。
“没有。”宋恒淡淡的回道，喃喃自语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他说他不会背叛我哥。”
“嘁，他的话能信？”肖明启鄙夷一笑，“我回去帮你打听了一下，他前段时间一直都在问从事mb能赚多少钱，绝对是准备出来卖了。”他想了想，提醒道，“你可不要被他给欺骗了。宋恒，我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但是你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他当初只不过是把你带出了那个家而已，你养了他五年，承受着他无休止的暴力，这些还他那个狗屁恩情一百次一千次都够了！他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你还理他干嘛？”
宋恒的神情倏地阴沉了下来，冰冷的眸子注视着肖明启。
小胖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里咯噔了一下，顿了顿，满含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说话重了点。他是你大嫂，我不该骂他。”
“没事。”宋恒冰冷的面容缓和了下来，黑色的眸子里平静无波，“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早就不对他抱有希望了。”再等两年，两年后，他就会彻底的抛弃唐晨，任由那个人在哪个角落里腐烂。
“宋恒，你，我不是……”小胖子望着宋恒没有情绪的脸，眉头紧紧的皱起，不由得有些慌乱。他宁愿宋恒生气，对他破口大骂，也不想看到这样面无表情的宋恒。
“嘘，”宋恒微闭着眼，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声音却是异常的冷漠，“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看着他了，我想知道，唐晨为了钱，可以多作践他自己。”
唐晨，这个名字是肖明启最讨厌的名字。他从来没有见过宋恒这个大嫂，只知道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漂亮到让青年才俊的宋辉一见钟情的男人。
宋辉当初毫不犹豫的将他娶进家门，爱他敬他，给了他富贵的生活。但在他死后，唐晨回馈给宋大哥的是对他最疼爱的幼弟的虐待。
他一直搞不明白，宋辉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看上一个缺点这么多，脾气又差的男人。
“上课了。”肖明启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听到宋恒的话只得咽了下去。唐晨，唐晨，他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两遍，哼笑了一声。
看着吧，他会让他大哥的手下好好招待这个人的。不是喜欢钱吗，就给他介绍钱最多的客户好了。那些人的特殊癖好，一定能让唐晨也好好体会一番活在暴力和虐待中是什么滋味。宋恒身上的那一道道伤痕和一个个伤疤，他这个做兄弟的都会帮他讨回来的。
…………
对学渣的肖明启来说，中午放学的铃声简直就是救赎，他表情恣意的听着这个能刺痛人耳膜的声音，转过身又趴在了宋恒的桌子上，用手遮住了面前的书本。
“宋恒，去吃饭吧，别学了。”他说着便把书本合了起来，打了个响指，道，“听说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快餐店，味道还不错，咱们去吃吧。”
宋恒没有回话，抬眼看了小胖子两眼，漆黑的双眸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你不是今天中午还要回去给他送饭吧？别回去了！”肖明启凝视着宋恒的眼眸，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知道自从宋大哥死后，照顾唐晨就是宋恒活下去的动力之一，但宋恒的人生凭什么要被唐晨套牢？
“他不让我回去。”宋恒的声音很冷，“呵，他不让我回去。”他重复了一遍，比他的声音更冷的是他的表情。
肖明启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宋恒的脸上，从少年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绝望。宋恒承受了五年的痛苦，尽心尽力的照顾唐晨，但唐晨还是在金钱面前屈服了。
小胖子突然懂了，宋恒恨唐晨，更恨他自己。
“那不正好，陪我吃饭去呗。”他笑了起来，试图用笑声打破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压抑。如果宋恒在黑暗里行走，他就陪着宋恒一起走。他不是那个能带给宋恒光亮的人不要紧，总有一天宋恒会遇上那个人。
他坚信，定然会出现那么一个人，将沉淀在宋恒灵魂之中的憎恨和执念都消除了，让这个人脸上绽放出真正的笑容。
第7章 人渣的反省与救赎
在肖明启的死拉硬拽下，宋恒终于答应和他一起去吃午饭。
虽然小孩嘴上不说，但他心里其实很感激小胖子。在他哥哥死后，围绕他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他而去，只有肖明启对他一如既往，眼中既没有没有他见惯了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小胖子是个纯粹的人，在他面前，自己只能相形见绌。
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这世上的人情冷暖，他在十五岁时就已已经全部看透了。
“学校门口怎么了，怎么聚了这么多人？”肖明启不满的瞪着前面，费力搭在宋恒肩上的胳膊也放了下来。
“喂，发生什么事了？”他戳了戳旁边的男生，不耐烦的问道。
男生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前头，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紧紧的锁住了他的视线，对于肖明启的询问没有丝毫的反应。
“唐晨。”宋恒的目光也落在了前方，轻声的低语散落在空气中，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肖明启个头不是很高，在人群的阻碍下完全看不到前边的事，但他的人却很壮，因为连问了三个人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就自己挤上了前，想一探究竟。任何阻挠了他吃饭的人，都是罪无可恕的。
然而，当他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傻傻的站在了那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四处张望的青年，那个人有着极为漂亮的面容，他的唇，他的眼，他的眉，都犹如一位画艺登峰造极的大师，一笔一划，细细描绘出来的一样。他不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他应该是活在画中的，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世间的浮躁。
那一刻，肖明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心慌。他急匆匆的按住了快速跳动的心脏，以防它跳出自己的胸膛。
怎么能有人这么好看呢？
“宋恒！”
就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啊。小胖子无意识的笑了起来，呆呆愣愣的看着这个美丽的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宋恒，我等你好久了，你干什么去？”唐晨快步跑到这边，仰头看向宋恒，轻柔的声音飘荡在少年的耳畔。
宋恒转身离开的脚步只好停了下来，缓缓的侧过身看他。两人目光相接触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忽然颤了颤，乌黑的瞳仁中映出了一个十分狼狈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鼻尖、脸颊、脖子……露在外面的所有皮肤上都是晶莹的汗，湿湿的头发紧紧的贴在额上，俊俏的脸蛋晒成了绯红色。
可，就算如此狼狈不堪，唐晨依旧惹人注目，令人痴迷。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低低的，里面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似乎是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在学校门口看到唐晨，而且这个人还是来找他的。
晒成这样，在太阳底下站了很长时间吧。
宋恒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烈日骄阳，皱紧了眉头。炎热的夏季，人微微一动就是一身的汗，以唐晨的性子，门都不会出，又怎么会大老远的来找他？更何况，他现在不应该趁着自己不在家，做某些可耻的勾当吗？
唐晨目光专注的注视着宋恒，大大的眼眶之中，一双晶亮的眸子在缓缓的流动，他抬了抬手，笑道，“给你送午饭来的。你正在长身体，每天的营养得跟上。”
他边说边揽住了宋恒的胳膊。
宋恒下意识的挣开了青年，瞳孔微微的收缩了一下。他垂眼望向唐晨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果然勾着个食盒。
宋恒的脑子一时有些卡壳。他搞不懂唐晨了。今天没有拉肚子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唐晨居然来给他送午饭？呵呵，这件事难道不是天方夜谭吗？
“给你，放学的时候记得带回去。”唐晨握起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了手心中，他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有些黯然。
流的汗太多，他的衣服有些湿了，潮潮湿湿的贴在背后，映出了形状优美的蝴蝶骨，发梢上不断滴着的汗水，落入他的眼睛，微微的有些刺痛。
他动手擦了下脸上的汗珠，道，“天太热了，你们赶紧进教室吧。”
肖明启终于回过神来，见心仪的人就站在好友面前，慌慌忙忙的走了过来，呵呵的笑问道，“哥哥，你认识宋恒啊，你是他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却只有最后一个是他想知道的。他凝望着唐晨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痴迷，这个时候，他深切的体会到了一个以前十分鄙夷的词——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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